呼!決堤之後,滔天的洪水順著缺口洶涌而下,直撲向大堤南側的窪地。可憐南岸的民眾此時尚被蒙在鼓里。洪水南下的那幾天,河南、安徽、江蘇的百姓們還和往常一樣為了生計在田間勞作,渾然不知死神已經然降臨。
沒辦法,為了避免被日軍查覺,以至于功虧一簣,軍委會嚴令不許泄露消息。所以除了極少有關系的人得以在洪水前匆匆撤離。頗有諷刺意味的是,國民政府的保密工作向來就跟篩子一樣,這回卻做得極為出色。
日軍正好相反,就跟是中了邪似的,以往情報機關那麼厲害,現在卻突然變成了聾子的耳朵。洪水撲來的時候日軍根本毫不知情。直到幾天後,陸航偵查才發現異常,但為時已晚,洪水呼嘯而至,瞬間就逼到了日軍近前。
當時,一心想洗刷恥辱的第十四師團沖在最前面,結果被寬達數里的洪水包圍在中牟縣城。其中由騎兵聯隊殘部為主體的挺進隊被隔在洪水以西,一戰區見有機可趁,忙調兵遣將施以包圍。
一番激戰之後,日軍這支小部隊全軍覆滅。**共俘獲400余騎,另有150毫米口徑榴彈炮4門和步騎兵若干,算是取得了自蘭封會戰以來第一次重大的勝利(不包括97軍的戰果)。
除了第14師團以外,日軍其它各部的情況也非常糟糕。第十師團雖然遠在開封,但也沒能逃月兌噩運。6月15日。黃河水沖向了開封城,日軍即大規模搜集麻袋準備堵水,以防城內遭水淹,但仍有一部分日軍溺死。
當時洪水來得非常突然,日軍大多都躲在城內睡覺。等發覺洪水涌入的時候,只好光著身子逃了出來,槍械大多也被遺棄了。
據日軍戰後報告,其中有一個小隊,有一百二十五人(明顯得到了加強),洪水過後只有七人尚存。小隊長和幾個分隊長均死在這場洪水中。
第16師團當時在尉氏。據第20聯隊上等兵東史郎記述其在尉氏縣遇到洪水的情況說︰「湍急的濁流滾滾而來。沖走了一個個村莊。頃刻之間出現了一潭湖水……」可見當時水勢之大。
不過總的來看,日軍雖然狼狽不堪,被淹死的其實不多,像上文所說的那個小隊畢竟是特例。相對他們龐大的部隊來說。這點兵員損失可以說微乎其微。相反。淹死的百姓要遠多于日軍。即便按比例來算。也是如此。
有人肯定要問,洪水難到還會長眼楮?專淹老百姓!事實上,洪水沒有眼楮。人卻有眼楮。現代軍隊,行軍扎營都是有一定之規,什麼地方能扎營,什麼地方不能扎營,軍事地理學上講得清清楚楚。所以很多村莊被沖毀,日軍的軍營卻只有部分被淹沒。
當然,日軍的損失還是很大的。這個損失主要體現在物資和裝備方面。像第十六師團後來逃出生天時,只剩下一輛輕型坦克,其余的重裝備皆盡遺棄。另外,被困洪水導致給養被斷也給日軍造成了很大的麻煩。很多部隊甚至連飯都吃不上了。
得知三個師團又兩個獨立混成旅團陷入洪水圍困,北支派遣軍司令官寺內壽一差點被氣得吐血,不過更讓他生氣的還是國民政府竟然把屎盆子扣在日軍的頭上。說黃河決口是日本派飛機炸的,還派記者到花園口采訪,廣為宣揚。
岡部直三郎少將勸道︰「閣下,您犯不著生氣。支那人向來不講信用,咱們就是炸了他們的大堤又如何?」
寺內壽一操起一個茶缸子就砸了過去,大罵道︰「八嘎!愚蠢,豬都比你聰明!」
岡部直三郎不敢反駁,只好低著頭道︰「哈依!」
寺內壽一其實並不在乎這點兒名聲,反正日軍已經是臭名昭著,再怎麼洗地也洗不白。可問題是什麼時候輪到中國政府扣日本的的屎盆子了?這種做法一向都是日本侮辱別國的手段。
「不行,必須要做出有力的反擊!」寺內壽一憤恨不平地想到。
可是中國政府的宣傳攻勢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經過上次蘭封空戰的炒作之後,國民政府宣傳部已經將這套手法練得爐火純青,正好拿日本人開刀。
6月12日,漢口出版的《大公報》以及《申報》等大小報紙,紛紛刊出了駭人听聞的消息︰前線大雨,黃河決口!
中央社鄭州11日上午9時電,敵軍于9日猛攻中牟附近我軍陣地時,因我軍左翼依據黃河堅強抵抗,敵遂不斷以飛機大炮猛烈轟炸,將該處黃河堤垣轟毀一段,致成決口。水勢泛濫,其形嚴重。
黃河南岸大堤披暴敵決口後,滔滔黃水由中牟、白沙間向東南泛濫,水勢所至,廬舍蕩然,罹難民眾,不知凡幾。故此種慘無人道之暴舉,既不能消滅我抗戰力量,且更增加我殺敵之決心。
6月13日,中央社又發電訊︰敵機30余架,12日晨飛黃河南岸趙口一帶,大肆轟炸,共投炸彈數十枚,炸毀村莊數座。更在黃河決口處擴大轟炸,至水勢愈猛,無法挽救。
與此同時,**的《新華日報》也參加到對敵暴行的聲討中,並號召賑濟受災同胞。《新華日報》6月12日的電文題為「豫東戰場︰敵因屢犯被阻,竟決黃河大堤,黃水洶涌處廬舍蕩然,敵妄圖消滅我戰斗力」和「豫東戰局漸趨穩定,我敵相持白沙附近」。
6月13日,《新華日報》又發出題為「犯新鄭敵已擊退,暴敵仍到處決堤,中牟、白沙大水,數萬災民集鄭」的電文。
經過多方努力,花園口決堤的消息迅速引起了世界各國的關注。一時間,無論路透社還是美聯社的消息都顯示出,世界各國輿論幾乎一致譴責日軍的這一暴行。
日本政府立即做出反響,電台、報紙統一口徑,矢口否認,並稱中方嫁禍于日本。但在當時,日本政府在國際上的名聲已經爛大街。加上各國公民都非常同情中國的遭遇,于是輿論一邊倒地抨擊日本,譴責日本政府賊喊捉賊。
軍事委員會政治部長陳誠見狀,又在火上澆了一把油。他于13日在漢口舉行中外記者招持會,通報了日機轟炸花園口河堤經過後,然後說︰「歷來黃河水患,均出于天災。日本狂暴軍部,竟以文明的利器,以人力決口黃河,企圖淹沒我前線將士和戰區居民,如此慘無人道之行為,真可算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實為全世界人類之共敵!」
得,全人類公敵,比常公的「人民公敵」還上檔次。這一下,日本這個屎盆子是戴定了。而且這一戴就是很多年,二戰結束後,日本是戰敗國,自然無力翻案,中國政府也不會閑著沒事兒扯這個淡。加上千古完人常公健在,沒有敢揭他的短,所以一直等到常凱申逝世以後,花園口事件的真相才漸漸浮出水面。
可這個時候,戰亂已平,逝者已矣,是非成敗只能讓他人評說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再將畫面切回到97軍。
在黃河北岸,鄭衛國帶著手下一眾軍官靜靜地佇立在河畔。古人雲︰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可惜原本波濤滾滾的河水早已沒有了往日一往無前的氣勢,隨著水量驟減,原本寬闊的河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很快就變成了一道長長的亂泥淖。
將士們目瞪口呆地看著河面,臉上浮現出痛苦和迷茫的神色。為了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他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可是……一想到為此犧牲的戰友,大伙兒心里就跟刀割一樣。
就在這時,隊伍前列突然一陣騷動。梁副師長發瘋似地沖向了黃河,跪倒在泥淖中痛哭道︰「師座,師座!你死得不值啊!嗚嗚……」
大伙兒嚇了一跳,一時不知所措。周參謀長忙喝道︰「你們還愣著干什麼,快把梁師長拉上來啊!」
戰士們忙沖了上去,七手八腳地把梁副師長拽到岸邊。幸虧動作夠快,黃河邊上的淤泥灘可是危險至極,絲毫不亞于紅軍走過的草地。
鄭衛國看了大家一眼,慚愧地說︰「這件事情怪我,是我考慮不周。不僅沒能扭轉戰局,還白白犧牲了那麼多兄弟。」
熊處長忙道︰「軍座,看您說的,這件事情怎麼能怪您呢?您帶著弟兄們出生入死,消滅了多少鬼子。戰打成這樣,要怪就怪……」
周參謀長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欣慰地說︰「小熊,你終于想明白了?這件事情能怪誰,要怪就怪日本鬼子,是他們給咱們國家和民族帶來的災難!大家一定要牢記這個恥辱,在戰場向鬼子討回來!」
將士們憋在心里的怒火一下子有了發泄的地方,齊聲吼道︰「向日本鬼子討還血債!給死難的同胞報仇!」
鄭衛國心里明白是時候振臂一呼了。他是三軍主帥,必須得給大家做一個榜樣。于是找了一處高點的土堆站了上去,指著南面喊道︰「弟兄們,日本鬼子現在被洪水困在河南,你們想不想報仇!」
將士們齊聲吼道︰「想!」
鄭衛國說︰「好,眼下正是咱們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機會。大伙立即各自回營听候指令,咱們!」他稍停頓了下,大手一揮接著說道︰「再到河南殺個天翻地覆,給王副軍長,給犧牲的弟兄們,給千千萬萬的同胞們報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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