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王小波徑直去了校長辦公室借電話。校長一听說是給顧老打電話,立即將自己的座位讓給了他,出門時還特意幫他關上了門。
在電話中王小波例行問好以後,剛說到香港巨龍電視台時,電話那頭顧老就開心地笑了︰「是不是蘇盈盈找到了你啦?」
「你也知道蘇盈盈啊?」王小波奇怪地問道。
「哈——哈——你的消息是我故意透露給她的,怎麼樣,對她印象如何?」電話那頭傳來顧老爽朗的笑聲。
「資本家的闊小姐,談不上什麼印象。」王小波故意氣他。
那邊果然生氣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蘇盈盈是紅後代,況且巨龍電視台也是大陸資助的。」
「這麼說來蘇盈盈是可以信賴的,也可以去香港錄制節目?」王小波緊跟著問道。「哦,原來你這小子繞了一圈,是問這個呀。小子,告訴你吧,听她的不會錯,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不是本事很大嗎?在她面前大概屁都不是了吧?有本事就把她追到手呀。」顧老不無好氣地調侃他。
王小波不做聲了。他臉上的表情變化得很快,這表現出來他的內心斗爭是這樣的激烈。蘇盈盈?蘇盈盈,我可以追嗎?他感到一座好高的山橫亙在他面前。是的,我不配,我只是一個從大山區出來的鄉巴佬。他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沮喪︰「是的,我不配。」聲音是那樣的有氣無力。
顧老在電話那頭得意地笑了︰「哈,哈,你還真有自知之明啊。不過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支持你!小子,要對自己有信心啊。」
王小波在電話這頭,緊皺著眉頭,然後微微地張開口猶豫地說道︰「我行嗎?」隨即他又憤憤地說道︰「我行的!」過後他又懷疑似地慢聲說︰「我真的行嗎?」又領悟似地說︰「我行呀!」最後用堅決的聲音說︰「我行的,我肯定能行的。」
顧老沒有看到他的表情,當是被他一句激將弄得他六神無主了,忙安慰道︰「別急呀,要相信自己啊。」
王小波舒心地笑了,好像已翻過了那座大山,見到了一片光明前途似地說了聲謝謝,就掛了電話。
剛出校長辦公室,不想蘇盈盈迎面走來。王小波頓時無由來地感到一陣緊張。
蘇盈盈倒很大方,笑嘻嘻伸出了她那晶瑩剔透的小手︰「王小波踫到你真高興,去香港的事考慮的怎麼樣了?要不要我幫忙?」
王小波和她的手一觸即分,吞吞吐吐地說道︰「這個,這個……你能幫忙時間上可能會快一點。」
蘇盈盈舒了一口氣︰「那不就行了,你們趕快把表格送到市公安局去,校長這里沒問題吧?在學校蓋章後,我想十天內就能把護照辦下來。」
「十天就能辦下來?」王小波有點難以置信。
蘇盈盈彎彎的眉毛微微一揚,那嬌軟的聲音提高了幾分︰「這個就是我的事了,你們只要準備好十天以後出發就可以了,」
王小波見他這麼自信,也姑且相信了︰「我們準備了一萬多塊港幣和二十來斤全國糧票,四五天應該問題不大吧。」
蘇盈盈用手抿著嘴,笑得彎了腰︰「哈哈——,你們真好笑,香港又不是大陸,那用得著糧票啊。」
王小波鬧了個大紅臉。想這包解放也不知是哪里听來的,說是香港也通用全國糧票,還猴急似地去部隊里搞了二十斤,這不鬧笑話了。現在,他越發感到自卑,越發感到底氣不足。就好像自己是散落在大樹底下的一顆微不足道的小草,只有仰視著,永遠不可能攀到大樹頂上去。一股莫名的悲哀從心底涌起,完全沒有了剛才打電話後的那股子勇氣。
蘇盈盈當然不知道他心里的變化,仍在那里嬌軟地說道︰「來回路費由電視台出,四五天時間一萬塊足夠了。」
王小波那還有繼續留下了談天的勇氣。趕忙找了個借口逃也似地跑了。
蘇盈盈見他莫名其妙地走了,她的心也因此被攪亂了,全部防線都崩潰了。這小伙子就像迷一樣難以捉模,如果單單是《群眾r 報》上的那篇文章也僅僅給了她一絲震撼,但公交車上的那一幕卻不得不為他的反應靈敏而佩服,後來的交往也證實了這小伙子的不簡單。似乎有一絲以前從沒有過的異樣感覺在心里根深蒂固地扎了下來。她不理睬那許多對她含有深情的眼光,撕掉好些向她吐露愛情的信件,卻無法逃避這張即俊美而天真的臉。她收不住奔馳起來的思想,一會兒充滿了幸福,幸福得心好像就要被躍出體外,一會兒又充滿了恐懼,恐懼自己怎麼會對這鄉巴佬似的小弟弟如此關注。這是人們常說的愛情嗎?難道說我的愛情真的來了?她既想承認又不想承認,恨恨地咕噥了一句「臭小子」,怏怏地回去了。
蘇盈盈出了校門,剛走到公交站台附近,一個長頭發的小伙子從馬路對面一下子跑到她面前,一把搶過她背著的挎包後,飛也似地向前跑去。她愣了一下,一邊大喊︰「抓強盜啊!」一邊快步向前追過去。不想沒跑多遠,高跟鞋就斷了,一下子就倒在馬路邊上,痛得她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正在公交車站等車的王小波听到蘇盈盈的的呼喊聲,立馬跑了過來,一把拖起她,將她安置在人行道邊,問道︰「不要緊吧?」見她點點頭,王小波又像箭一樣地沖了出去。這時,蘇盈盈見那搶包的已跑出五十多米開外了,怕是追不上了。不想,王小波速度真像一頭飛馳的小鹿,30米,15米,5米,2米,眼看就要追上,這時,那人卻不跑了,轉身亮出一把三尺長的尖刀︰「小子你找死啊。」
王小波笑咪咪地看著他︰「佛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跟我去派出所吧。」
那搶包的真大汗了,這小子說話文縐縐的,跑的速度怎麼快,還什麼佛說,有病啊︰「佛說?*主席說都沒用。」說著,就一刀向他捅去。王小波身子一側,讓過刀鋒,一掌砍在他手腕上,在刀子落地的同時,又飛起一腳踢在他下巴上。那人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時,王小波的另一只手已頂在他腦門上,使他動憚不得了。
當王小波押著搶包者來到蘇盈盈面前時,她真的驚呆了。這小子什麼速度,前後不到五分鐘就將他抓住了,比當年關雲長煮酒論英雄還要厲害啊,對他印象更加深了一分。
王小波看她驚呆的樣子,還當她剛才的傷痛得厲害,便關心地問道︰「要不要去醫院?」
蘇盈盈站了起來,試著走了幾步︰「還可以,沒事。」
王小波便將被搶的包遞給她︰「看看,有沒有少什麼東西?」
蘇盈盈見包上的密碼鎖還完好無損,就說道︰「他還來不及打開包呢。」
「那好,你先去忙吧,我把他交到派出所去。」王小波說著押著那人向派出所走去。
蘇盈盈真的無話可說了。她從小到大都是人家圍著她轉,如今更是不乏追求者,少說也有一個加強連。多少人為了和她說上一句話或者見上一面而想盡辦法,費盡周折。可眼前這個愣小子,鄉巴佬還真不識抬舉,又自說自話地丟下她不管了。她心中暗暗地罵道︰「這個土鱉,鄉巴佬。」但面上還是笑嘻嘻地說道︰「你又不是事主,去派出所怎麼做筆錄啊。」
王小波想想也是,我怎麼了?在她面前我怎麼變得越來越棒槌了?他無奈地笑了笑︰「那好,你腳有傷,我們去學校傳達室打個電話,讓李所長他們來一趟吧。」
二人押著搶包者到了學校傳達室,給李兵打電話說明了原委,李所長答應馬上就過來。這里一男一女閑著無事,王小波就無話找話︰「蘇記者,你是大陸人吧,怎麼到資本主義社會的香港去工作了?」
蘇盈盈想,這是什麼話,在香港之前還冠以「資本主義社會」,真把我當成無產階級專政的對象了?于是沒好氣地說︰「我覺得你這人還真有點奇怪,一會兒奮不顧身地救人,一會兒又毫不猶豫地傷害人。」
王小波月兌口而出香港是資本主義社會,也是那個時代政治掛帥的自然反應,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話中有何不對,因此,感到有點莫名其妙︰「不會吧?我已經很久沒有傷害過人了。」
蘇盈盈一听更來氣了︰「你真惡毒,罵人還要拐彎。」
王小波說︰「我罵人了嗎?我怎麼不知道?」
蘇盈盈說︰「你就直接說我不是人好了。」
王小波這才明白,她是抓了一個邏輯上的漏洞。他還真沒有這個意思,又覺得向她解釋沒有意義,就覺得揣著明白裝糊涂。便錯開話題問道︰「對了,你和顧一民也認識呀?」
蘇盈盈想這人也太沒有風度了,把人家傷害了,連安慰話也沒有一句。就白了她一眼︰「從小就認識,看來你和他關系也不錯啊。」
王小波見她說從小就認識,想這蘇盈盈還真不是一般人,感覺更是高不可攀了。說了句「認識而已」就不作聲了,氣氛一時有點沉悶。還好,李所長他們及時趕到解了他們的圍。二人分別由二個民j ng負責做了筆錄。待蘇盈盈做好筆錄出來後,那里還有王小波的影子。這下更氣得她咬牙切齒,心里暗暗地罵道︰「鄉巴佬,真不識抬舉。」可一想到剛才拼命為她追回挎包的壯舉,不禁心中有一絲甜甜的味道掠過,自言自語道︰「這小子還真不錯。」
其實王小波不是特意不告而別,而是他做完筆錄出來後,剛好踫到李劍鋒進來,便去和他打招呼。不想李劍鋒一見是他,欣喜地拉著他就跑。說是新的慶縣縣委書記不r 將去赴任,前一任的縣委書記也來到了省城,已約了二人晚上在南方大酒店吃飯。王小波見機會難得,也就興沖沖地跟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