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無席不散,無國不亡。
周室六百國運化作秦楚七雄,而得楚漢二霸,隨後垓下之敗,霸王自刎烏江,留下虞姬絕唱。紛擾的戰國結束,大漢的旗幟揚威于中華大地,然而僅僅四百余年,似乎這個原本以為會國運長存的大漢王朝也走到了盡頭。
「誒誒誒,那誰,諫議大夫是吧?好,諫議大夫出三百萬錢買關內侯的爵位,有沒有出更高的?關內侯啊,世襲的爵位啊,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兒了啊,大家想明白了,再把這錢往上加加」
大漢的權力中心,原本應該是眾多文武雙全的人物肅穆議事的地方此刻卻是烏煙瘴氣,吵吵鬧鬧的如同菜市一般。衣著光鮮的大臣們交頭接耳,滿臉紅光,思索著的不是越加**的王朝的走向,而是商談著幾百萬錢買個關內侯的爵位是否劃算。而這場荒唐的買賣的發起人,大漢的皇帝陛下,劉宏則是興奮的跪坐在榻上,心里盤算著今天又會有多少錢財進賬。
站在劉宏的身邊,一個面白無須的宦官看了看自己的主人興奮的臉s ,思索了一下,向下方的人群使了個眼s ,于是在那群大臣之中,就跳出來了一個洪亮的聲音。
「陛下明見,微臣願資助朝廷五百萬錢,望陛下看在臣忠心耿耿的份上,請賜關內侯一職。」
「五……五百萬?好好好……呃,還有沒有更高的,啊,還有沒有」
或許是一下子幾乎漲了一倍的價錢,大臣們都被這份豪爽嚇了一跳,一時間倒沒人接話。
「有沒有更高的?有沒有?沒有了是吧?那好,那誰,你今天開始就是關內侯了,印璽綬帶什麼的,該去哪兒拿自己去啊,至于聖旨麼。讓父,你來寫,寫好了直接拿去蓋璽吧。好了,今兒這買賣就到這兒了,大家散了吧,都散了吧」
一個關內侯就進帳五百萬錢,劉宏一邊盤算著這麼大一筆錢要怎麼花,一邊隨意的揮揮手,示意早朝就到這里了。察覺到主人要結束早朝的意思,侍立在一旁的大宦官,張讓肅立了神情,抑揚頓挫地唱到︰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當這熟悉的唱腔響起時,大臣們都知道了這不是說當了該說正事的時候,而是皇帝陛下困了,乏了。于是在響起一片「臣等告退」的聲音後,仿佛戲劇落幕一樣,滿殿的大臣頃刻間像是ch o水般退了個干淨。
「呵呵,老奴恭喜陛下喜得萬金」
眾臣退下之後,看著假寐的主人,張讓面白無須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實際上,被稱為「十常侍」之首,而被無數人憎惡的張讓本身倒是個美男子,淨身之後沒有了陽剛之氣,身上的那份y n柔倒是更加的突出,如果是女裝的打扮,大概不比**中的那些絕s 相差半分。仔細想想也是,即使是親近的宦官,皇帝又怎麼可能寵信一個面容丑惡的人。
「這還多虧了讓父的建議,此番不費國庫半分金銀,不用加重國家半分的稅負,朕就可以得到如此龐大的錢財,既不用擔心民不聊生,又可以滿足自己的需要,實在是一石二鳥之良策,如果武帝知此良策,就不會加重百姓稅負,大漢又怎麼會因為那王莽而險些斷了傳承!」
「呵呵,老奴只要比下開心便心滿意足了」
笑著岔開了話題,張讓很明白作為皇帝的身邊人什麼話該附和,什麼話該爛在心里。皇上自己可以談論自己的先輩,可是作為一條狗,自己就該知道分寸。只有這樣,才能讓寵信更加持久,才能夠狐假虎威,作威作福。至于世間怎麼看自己,呵呵,那群泥腿子難道還敢以下犯上不成?
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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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
一只手掌重重的拍在白玉欄桿上,堅硬的石柱也因為這力道而微微搖晃,可想而知這力道也多大,也可想而知這手的主人該有多疼。
可是比起手上的疼痛,這手的主人更是心痛到發寒。原以為先帝崩殂之後,大漢最黑暗的時期終于過去了,可是沒想到,當今陛下雖不是先帝親生,卻勝似先帝親生,賣官蠰爵的行為變本加厲,至民生于不顧,天下盜匪並起,草莽出沒,恍然如亂世之始。
「十常侍不除,大漢難寧」
幾乎是咬著牙齒擠出了這幾個字眼,身著御史服飾的官員看著三三兩兩談笑著剛才朝堂情景的大漢官員們,真有一種沖動,拔出三尺青鋒,殺光這些倀鬼。
「子師慎言,恐隔牆有耳」
一個蒼老的聲音猛然驚醒了定定的看著慢慢散去的百官的御史,年輕的御史一回頭,卻發現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下官見過司徒。」
施了一禮之後,王允站直了身體,對于眼前這位大漢司徒,出身于四世三公的袁氏一門的袁隗卻沒有多少的尊敬。至少在朝堂之上,這位老大人老神在在的神情讓血氣方剛的王允相當不滿。
「呵呵,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不過要是大漢多幾位你這樣的人物,倒也不至于到今天這般地步了。都是些尸位素餐之輩啊,當然我也是其中之一。」
對于王允的頂撞,袁隗捋了捋胡須,並沒有生氣。這個十九出仕,年紀輕輕就官拜御史的人也是朝廷里幾位老狐狸一起看中的人物。雖然在朝堂上模爬滾打了這麼多年讓這些老狐狸學會了明哲保身,可是在不牽連到自己的同時,他們也不介意幫一幫後生晚輩。
「十常侍當道,能與之相抗的也只有大將軍何進一人,然大將軍是什麼人,你也知曉,屠狗之輩。能有幾分遠見?所以想要打倒十常侍的方法不在大將軍府上」
「……那在什麼地方?」
雖然不齒袁隗為人,可是王允也知道,有些事,這些老狐狸比自己要看得遠。
當王允問出這一個問題之後,袁隗閉目沉思了一會,然後舉起了手臂隨意的指了指。而順著袁隗的手臂移過了視線,王允皺眉沉思。
「東宮?大人是說太子殿下?」
可是這次袁隗卻沒有回答,搖著腦袋,自顧自地離開了。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王允邁步向著東宮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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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稟這位大人,太子殿下不在宮中,所以……」
當王允來到東宮之時,求見太子的請求只得到這麼一個回答。對于這位一直隱居深宮的太子殿下,王允也不是太過了解,因此也只有留下一句改r 再來拜訪的話就滿臉心事的離開了。而在確認了王允的離開後,之前通報太子不在的小廝,也回到了一個人的身旁。
「太子殿下,王御史已經離開了」
「是嗎」
珠簾之後,揮筆書墨的影子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卻出人意料的沒有柔弱的感覺,反倒是帶著一種自然的讓人服從的氣質。
「殿下,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很顯然,小廝並不是普通的小廝,至少一個小廝並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說」
「王御史此人不畏強暴,本身能力又是極強,朝中的幾位老大人也是贊不絕口。為什麼殿下還要拒見王御史?」
小廝說完了話,可是一時間卻沒有回答,簾後之人欣賞著自己的書法,似乎沒有回答的意思。直到一陣風吹亂了珠簾,叮當的聲音在珠簾重歸平靜而消失後,那個輕柔的聲音才繼續響起。
「王子師此人太過剛烈,正即是正,惡即是惡。正邪太過分明就是正邪不分,此人或許能除惡,但絕不是救世之才。小唐,爾應當知曉,孤尋求的是救世治民之道,而不是想成為除惡的英雄,甚至也不是為了這個大漢,不是嗎?」
「……是……」
艱難的應了一聲,小廝當然知曉簾後之人的計劃,可也正是因為這個計劃太過駭人,讓小廝有了一種惶恐,一種創造歷史的惶恐和同樣程度的興奮。
「下去吧,小唐,接下來,大概有一段時間見不到爾了,這東宮又要寂寞幾分了啊」
小廝領命而退,對于簾後之人的感嘆並沒有什麼評論,以那人的才智,自己的忠心不需要阿諛奉承來表現,甚至可以說,自己連阿諛奉承的資格都沒有。自己只是一個棋子而已,雖然自己作為簾後之人的棋子而自傲。
微風吹進了紅木的窗戶,吹在鎮紙壓著的宣紙上,引起沙沙地輕響,雪白的紙上「蒼天」二字遒勁有力,入木三分。
「病入膏肓啊」
想起神醫扁鵲的典故,飽蘸濃墨的狼毫在「蒼天」二字上重重的拉出一橫,宛若攔腰一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