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漢 第四章︰交友(上)

作者 ︰ 薄飲淡雪

()洛陽城內一座普通的院子內,張風手持鐵劍靜靜站立。不過與不動如松的姿勢截然相反的是張風臉上的表情,仿佛被老虎追逐一樣充滿了緊張,事實上也差不多如此,寄宿在清晨微涼的晨風中的絲絲殺氣讓張風止不住的脊背發涼。

只是練習而已,要不要這麼認真啊。

這的確是一場普通的練習,在王越處習劍已有月余,盛夏的余韻漸漸退去,洛陽城秋涼漸起。時間的流逝對張風來說最大的區別就是劍術漸漸純熟,然後今早說是為了考校張風的進度,史阿倒是自己找了上來。張風當然是欣然接受,正好對自己的劍術到了何種程度感到好奇。

不過沒想到史阿向王師習練的是刺客之劍,也沒有想到史阿會如此認真。

所以一開始,張風不注意間就失去了對方的身影,現在只有像個傻瓜一樣站在原地,戒備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清風拂面,一葉飄飛。

略帶枯黃的樹葉飄過眼角,張風然感到身後殺意驟盛,尖銳的殺意仿佛一柄刮骨鋼刀直抵背心。張風以腳為軸,身體微微轉動,只是剛剛起步的瞬間就猛的放棄了動作,長劍帶著一縷青光直劈身前。

兩件相交的聲音響起,金屬的火花在史阿驚訝的眼前炸開。趁著對方的一愣神,張風輕扭劍身,格開對方的長劍就想直劈而下,可是這樣的動作戛然而止,長劍停在了空中,分毫難動。

「這不公平!!!「

一時間院子里響徹了張風悲憤的聲音,也難怪,因為這時的張風正被長劍指著咽喉,被史阿抽出的另一柄長劍。

「沒什麼不公平的,重要的是贏,而不是贏的手段。再說,難道你要和一個刺客講公平決斗?」

對于私藏了一把劍贏得的勝利,史阿沒有絲毫的難堪感覺。張風動了動嘴唇,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最後只有悶悶的將手中的鐵劍放回了武器架。

「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我會從正面進攻的?」

史阿將兩柄劍放回了衣服里,張風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也沒看出來史阿的樣子像是藏有兩柄凶器。

「兵書有雲︰聲東而擊西。史師兄你的意圖太明顯了」

「是嗎,看來你每天看的那些兵書倒也不是毫無用處,不過為什麼只看兵書?」

雖然語氣平淡,可是史阿卻有點羨慕張風,史阿是不識字的,一來無用,二來實在學不懂。

「因為總有種感覺,比起《詩》、《書》、《禮》、《易》,總感覺將來《六韜》、《孫子》更有用。」

張風聳了聳肩,隨意的回答著。史阿只當是托詞,大漢獨尊儒術這點他還是知道的,兵家之道雖不排斥,卻也只能算是下乘之道。

「今天,明非沒來啊。」

無聊的看了下門口,還是沒有明非的身影,按照史阿的說法,劍之道對于劉明非來說只是六藝之一,還有許多更重要的東西是需要劉明非花上大連時間去學的。在洛陽的月余,張風也只是見過劉明非幾面而已,雖然兩人出奇的談得來。

「但是明非究竟是什麼身份,史師兄和王師都稱他為公子,想必是是朝中某位大臣的子佷吧?」

史阿將手指搭在唇間,示意張風不要多問。後者倒是無所謂,反正與劉明非相交也不是圖對方的家世,只是順口一問罷了。

「接下來打算去哪「

看著張風向著門口走去,史阿奇怪地問道。

「去武士公館,多和人交交手,學劍也會快一點。「

看著張風慢慢踱出了房門,史阿搖了搖頭,這個便宜的師弟悟x ng驚人,雖然沒有掌握到劍道j ng髓,可是單論劍藝,把武士公館的那些個浪蕩人士捆一塊兒也不是自己這位便宜師弟的對手。說是去切磋,多半還是去發泄被自己擺了一道的郁悶吧。

慢慢坐到了院子的石椅上,史阿端著一杯清茶輕抿,一邊看向遠方。

視線落處,宮殿成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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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者通辯。夫辯者,將以明是非之分,審治亂之……殿下?」

清亮的說書聲音突然停下,手捧書卷的約莫而立年歲的俊朗男子看著眼前望著窗外的學生,疑惑的發出聲音。印象中這樣有失禮節的舉動還是這位殿下的第一次。

「嗯?哦,學生方才失神,司馬老師勿怪」

「無妨,今天學的也夠久了。殿下一時失神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不知道殿下在看什麼呢?」

司馬朗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好奇的來到了窗邊,視線所及之處卻是一片繁忙的景象,無數匠人聚集在工地上,或是身負巨石,或是臨石雕琢,一座造型華麗的高樓的地基已經初見雛形。

「記得這是陛下下令建造的的高樓吧,陛下鋪張浪費也不是第一次了,為何殿下對這座高樓如此在意?」

「老師知道這座高樓造價幾何嗎?」

同樣走到朱紅的窗幾旁,臉型清秀的殿下特有的輕柔聲音卻是帶著微微的苦澀。

「這確實難倒我了,術數之算,我卻是一頭霧水啊」

「‘司馬七秀’也會有不知道的事嗎?」

看見自己的老師搖著頭,殿下難得的取笑道。可是面對自己學生的取笑,司馬朗卻是完全沒有在意。

「‘司馬七秀’,‘荀氏八龍’不過是好事之人編排的市井之言,豈可盡信?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對于術數之算,我確實是一竅不通。」

爽朗的承認了自己的不足,高風亮節的品行讓殿下忍不住擊節而嘆。河內司馬家為了家族之興而選擇了依附自己,「司馬七秀」,自己倒是都見過,而之所以選擇司馬朗做自己的老師,卻不是因為對方「七秀之首」的身份,而正是這種屬于真正的士人所特有的氣節,嚴肅守禮,不卑不亢。

不過當殿下的視線重新落在繁忙的工地上時,臉上卻是蒙上了一層y n霾。

「此處高樓的造價……五百萬錢」

如果是普通人听見這個梳子肯定會驚訝于這個數字的巨大,可是司馬朗卻是挑了挑眉毛,想起了另一件事。

「我听說月前,陛下將關內侯的爵位賣了五百萬錢?」

「老師明察,正是那五百萬錢」

殿下的笑容越發的苦澀︰

「昨r 父皇告知我,這座高塔乃是父皇為了我行冠禮而建……」

看著自己學生臉上的苦澀,司馬朗嘆了口氣。當今陛下雖然昏庸,待家族子弟卻是極好,五百萬錢建一高樓僅為行冠禮,這樣豪奢的舉動可見一斑。只是這樣的「好意」攤到殿上時卻是沉重無比,特別是這位殿下有心將改變這世道的時候。

「陛下……當真對殿下愛護有加啊」

「是啊,只是有時候,我寧願有一個帝王無情的父皇。」

殿下望向勞碌的百姓的眼神有一種慈悲,還有一種冷漠。司馬朗讀不懂這樣的眼神,不過也沒什麼奇怪的,自己這名學生本來就勝過自己這個老師多矣。記憶中能和這位殿下的才智比肩的……

慢慢閉上眼楮,腦海里漸漸浮起一幅畫面。

湖南的房間內,背對自己席地而坐的少年慵懶地拿著棋子,看著落下的紛紛花雨,隨意的敲著棋盤,單調而清脆的聲響中,少年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身子未動,腦袋卻轉了過來,清秀的臉上有著一雙癲狂的眼楮,仿佛嗜血的野狼注視著你。

狼顧之相,弒親弒主。

司馬七秀,本該八達。

「老師?老師?」

殿下的聲音喚醒了沉默的司馬朗,後者茫然四顧,然後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臣下失禮了」

「沒什麼,只是老師這樣的失態也是很少見啊,有什麼事嗎?」

「些許家事而已,不勞殿下掛心。」

躬身施了一禮,雖然殿下不怪,司馬朗還是恪守著禮儀,為自己的失態而躬身致歉。殿下也知道司馬朗執著的x ng格,苦笑著等對方施完禮,才虛扶了一把。

「看來今天確實不是讀書天啊,今天的功課就到這里吧。不知殿下有何安排?」

「大概會去王師處習劍吧,司馬老師呢?」

「打道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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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啊」

隨意的趴在武士公館的二樓,張風重重的嘆了口氣,在武士公館里打了個來回,直到沒人敢和自己交手。其實武士公館這地方聚集的只是些不得志的浪人,真正身懷絕技的人不會墮落到需要在武士公館混吃混喝的地步。即使以張風現在半吊子的劍術也能夠橫掃,甚至還得了個「沉默的劍手」的稱號,因為張風揍人的時候從來不說話。

在武士公館打了個來回,發泄了心中的不滿之後,張風就放棄了繼續找麻煩的打算。既不能讓自己的身手得到長進,還相當累。就算打幾十頭豬也會累的好不。

「嗯?那邊發生了什麼?」

閉上眼楮休息的張風耳里突然傳進一陣喧囂,向著喧鬧的地方看去,卻是一家迎親而返的隊伍,看著規模,大概是朝里那位大臣嫁女了吧。只是此時喇叭嗩吶不響,喜慶之音不再,整支隊伍倒充滿了一陣氣急敗壞的氛圍,迎親隊伍里的人到處翻翻找找,似乎在找著什麼人。

「難道是搶親?這倒有些意思」

嘴上爬起一個有意思的笑容,張風抓起鐵劍就從二樓跳了出去,向著迎親的隊伍奔去。而看見了張風的消失,武士公館里鼻青臉腫的一干人等集體松了口氣,一時間武士公館里只剩下了嗷嗷的叫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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