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翼此刻非常惱火,汗水已經將身上的衣甲濕了又干,干了又濕,一層白s 結晶掛在眉間,他跟胯下心愛的踏雲駒一樣,氣喘吁吁,雙眼布滿血絲,不過現在已經顧不上心疼,敖翼再次夾了夾馬鐙,揚手揮鞭打在馬上。
踏雲駒哪會不知道主人的危急,只是經過數百里的亡命奔逃,再神駿的馬也吃不消了,它仰首勉力發出一聲慘嘶,奮力揚蹄加速。
忽然耳畔一聲驚呼,敖翼急忙轉頭看去,見到又一名近侍的馬在奔跑中不支倒地,所幸這剩下的二十幾個近侍無一不是高手,雖都有傷在身並且十分疲憊,但是在馬頭下挫的一瞬間已經飛身而起,一個鶴沖,借勢往前落去。
敖翼眯著布滿血絲的雙眼看了看前方依然一望無際的荒原,咬了咬牙,轉頭又看了眼緊隨身側的一個灰袍白須老者。
老者身上的灰袍已經破了很多處,數十點暗褐s 的血跡黏在上面,不知是敵人還是他自己的。老者此時也正面沉如水地看過來,夾馬對敖翼大聲喊道︰「王爺,我們的馬堅持不了太久,你先走!我帶著他們再擋一陣!」
敖翼听完濃眉一豎,忽然將手中韁繩一收,踏雲駒頓時希律律一聲慘嘶,人立而起。
「停!」敖翼怒吼。
眾騎士顯然訓練有素,雖然坐騎遠不如踏雲駒神駿,但是紛紛一帶韁繩,隊伍立時左右分開,劃了一圈後減速排成一個圓弧形,面對後面追兵,馬頭向外將敖翼護在中間。
「王爺!……」灰袍老者大急,催馬回身靠向敖翼。
敖翼盯著後面滾滾煙塵,俊朗的面上露出絕然的神s ,他右掌高舉,止住了老者勸阻的話,大聲說道︰「我大唐敖氏自太祖以下,戰場上從未有過貪生畏死之輩,今天既然咱們跑不月兌了,索x ng就殺他個痛快!」
「殺!」他話音剛落,二十幾個騎士跟著齊齊大喝。
灰袍老者見了,急得頜下白須一陣抽動,一臉焦灼之s ,對敖翼壓低聲音急急說道︰「王爺不可啊!王爺是將來我大唐的柱石,若是此刻有什麼差池,誰能清肅朝政……」
「方先生,不用說了,你應該也看出來了,這明擺著就是個有心設好的局,咱們奔逃了數百里,竟然沒遇見一營唐軍,情勢如此,不如轟轟烈烈地大戰一場吧!」敖翼咬牙斬釘截鐵地回道。
「這……」這個被叫做方先生的老者聞言無奈嘆息一聲,眼中悲痛之s 溢于言表,見事已不可為,一撩衣襟,翻身從馬上下來,竟走到敖翼馬前的地上,面朝追兵方向,緩緩坐了下來!
「既然如此,王爺稍安勿躁,讓老朽先痛快地殺一陣吧。」方先生喘息稍定,神情慢慢沉靜下來,一邊決然說道,一邊從身後摘下一柄古銅s 長劍,輕輕橫置在膝上。
烈r 當空,卻有冰冷肅殺的氣息開始蔓延
八個迅捷身影借著起伏的荒原地勢與錯落的灌木叢,以一種奇異的路線遠遠循著靰鞡騎兵揚起的黃s 煙塵向前撲去,速度之快,竟不比騎馬慢多少!
追了大概盞茶功夫,小七揮了揮手,示意同伴們開始減慢速度,直到能听到前方隱約傳來的呼喝、慘叫與兵刃交擊聲,他們于是更加小心地繞了一個大圈,向交戰中被追一方的後面模去。
一個土坡後,借著稀稀拉拉的荒草掩護,八個灰頭土臉的腦袋露出一半,專注地盯著一百多步外正殺得驚心動魄的戰場,而靰鞡騎兵隊伍中兩只外形酷似野狼的龐大怪獸更是吸引了他們的目光。
這兩只怪獸每只都有三匹馬長,身軀比坐在馬上的騎兵們還要高出兩頭,渾身上下披著黑s 的粗如鋼鬃的毛發,尖嘴長顎,利齒獠牙,雙目赤紅,口中還向下滴滴答答地滴著涎水,此刻正半蹲身體,蓄勢要撲出去的樣子。
「果然有髭獸!」魏安低呼一聲。
「小七,怎麼對付這兩只惡心東西?」白狼有些語氣緊張地問。
小七一邊打量下面戰況,一邊好整以暇地用下頜點了點那些被圍殺的唐軍,說道︰「別急,那里有厲害角s 能對付這兩個畜生,咱們先好好看著。」
小七說完,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些殊死拼斗的唐軍,不知道那些被追的唐軍騎士用了什麼方法,居然沒被喇鬼騎兵的第一次沖鋒給沖垮,只是倒下了不到十人。
看得出這些唐軍都是些真正的高手,在雙方人數差距如此之大的情況下,居然下馬收縮成一團死死擋住了靰鞡人一**連續不斷的沖擊,圈外死尸堆積起來,竟反而成了靰鞡騎兵無法再次直接沖鋒的障礙。
但是這些唐軍畢竟不是鐵打的,半夜的廝殺後,他們都帶了傷,加上之後數百里的策馬奔逃已使他們幾近油盡燈枯,此刻硬是靠著一股拼死護主的信念才挺到現在,而同樣殺紅了眼的靰鞡人在付出一百多騎士的代價後,才又放倒了幾個唐軍。
小七對眼前的慘烈廝殺完全無動于衷,他幽深的目光越過人群只盯住唐軍圈中的那兩個人——一個垂目坐在地上的灰袍老者,一個持槍的高大年輕人。
直到靰鞡騎士中閃出一個中州裝扮的青衣人,對著那兩只蓄勢待發的髭獸 哨了一聲,小七的目光才轉移過去。
「咦!」小七看著那個青衣人,眼里露出一絲意外與興趣,隨即出神地注視著他,漆黑眸中竟不為人知地閃過一波奇異漣漪,細看去,仿佛無底深淵中泛起了一圈神秘的渦流。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那青衣人突然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下意識地往少年們藏身的土坡看了一眼,但是隨即看向已經在他的命令下撲向唐軍的髭獸。
敖翼眼看著自己的近侍們一個個地力竭重傷倒地,防守圈越來越小,心中怒火熊熊,握著長槍的雙手已經指節發白,槍芒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他不是只懂匹夫之勇的暴烈青年,他自許是北唐皇室年青一代中最杰出的將才,當然知道此刻還不是他出手的時候。
他得忍,忍,直到能夠給這些野獸一般的靰鞡人以最有力一擊的時刻——即使是死,他也要讓敵人付出最大的代價!
「嗷嗚!」此時兩聲獸吼響起,侍衛們眼前一黑,兩個巨大的身影從天而降!
保護圈中自始至終都坐在地上雙目低垂的白須方先生聞聲霍然睜眼,一股無形殺氣透過他的森然眼眸瞬間散發出來。
「呃!」、「呃!」伴隨著噗噗聲響,兩聲悶哼同時從正面迎向髭獸的侍衛口中響起,原來,一瞬間這兩人手中的長刀已經分別與髭獸撲上來的巨爪交擊上,能一刀輕易砍斷敵軍腦袋的長刀卻只剛剛砍破髭獸爪上的一層皮肉就停住了!
而髭獸的巨爪無視所受輕傷,只略頓了頓,就帶著抹爪尖上泛起的利芒嗚地繼續揮下來,兩個侍衛在這一記硬拼之後,正是力竭時候,連閃避都來不及,就胸前各自正中一爪,整個身軀帶著一長溜血花向後高高飛起!
髭獸一擊得手,兩只後爪一蹬地,咆哮著繼續向保護圈中的人撲去。
卻見寒光一閃,左邊髭獸血紅的眼中只覺一片刺目森寒,野獸出于對危險的敏感本能使它下意識地急忙縮頭閃避,卻依然慢了一分,寒光從它正張開的口中穿入,噗地一聲帶著一篷紅白血水從後頸破空而出,它巨大的身軀隨即從空中重重摔落。
而右邊同時響起「砰」的一聲悶響,「嗷!」——右邊的髭獸發出一聲震天慘嚎,巨大身軀一瞬間頓在了半空中,因為,一桿一丈多長的長槍正頂在它的喉下,槍尖隱沒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