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第二十一章小妾（4）
晚飯又是溫茶淘米飯，胡亂打發了。
翠縷點起三根蠟燭，支起繡架，幫我一起繡補大夫人的衣襟。
我早已累得全身酸痛，沒繡兩下，就手腳並用地爬上床，癱倒下來，如一灘爛泥似地。
翠縷依舊低著頭專心補著，像機器人似地不知疲倦。
我想起白天那些管事婆婆和賬本，煩惱得沖著帳頂直嘆氣︰各房各院都較著勁，互相攀比著，千方百計地從我這里刮油水。冒老爺是前朝的官，據說如今已改朝換代，所以他丟官退隱在家。冒闢疆聯合幾個文人，成立了一個什麼復社，口口聲聲要忠于舊朝，絕不變節事仇，每日聚在一起，無非是喝酒閑逛狎花妓、吟詩作對發牢騷，一點正事也不干。
一句話，家里兩個大老爺們，都理直氣壯地不往回拿一分錢，卻要求天天山珍海味，吃香喝辣。
我捉襟見肘，將嫁進冒家時姐妹們送的珠寶首飾和古董字畫，賣的賣，當的當，一點點用得干干淨淨。
燭光閃耀，照得屋里幾分溫暖幾分生氣。
我愁腸百結，瞅著繡架上光彩流轉的繡衣，忽然氣不打一處來，憤憤地說︰「真是豈有此理。我的都當光了賣光了，大夫人卻一件又一件地猛置新衣。」
「還有首飾，」想了想，我又惡狠狠地補上一句︰「今兒我看見她又簪了根最新款的珍珠流蘇金釵。」
三根蠟燭「啪啪」地炸著燭花，火焰上下躍動，好像幸災樂禍地嘲笑著什麼。
我挪動筋疲力盡的身軀，掙扎著下地，狠狠地掐滅兩根——我讓你樂！
屋里霎時昏暗了下來。
翠縷停下針，抬頭看我。
「能省就省，」我郁悶地咕噥︰「再這麼下去，我非得回‘媚香樓’重操舊業不可。當年我清高自傲，‘賣藝不賣身’，如今大病過後，琴棋書畫忘了不少，再回去，就只能賣身不賣藝了。」
注︰《影梅庵憶語》︰……余出入應酬之費，與荊人日用金錯泉布，皆出姬子。姬不私銀兩，不愛積蓄，不制一寶粟釵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