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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卻了一樁煩心事,連日頭都沒這麼毒辣了。
姚父今日干活利索,一路駛去都通暢無比,返回中雋鎮時不過才七點。星璀月明,照亮了暗暗的馬路,開至一家修車行,姚父停了下來,找到熟人詢問價錢,便將貨車留在了車行。
兩人徒步走回家,姚岸在路邊見到有大媽在賣椰子,嘴饞得上前問價。大媽正利索的握刀削皮,摳出一個小孔,往里頭插|進一根吸管,頭也不抬說︰「十五塊一個。」又將椰子遞給了候在一旁的小孩兒。
姚岸悻悻的「哦」了一聲,拽著姚父便走。
姚父回頭張望,「想吃就買吧!」
「不買。」姚岸搖搖頭,「我不如直接去買椰汁喝,不過三四塊一罐而已。」
姚父知她省錢,心頭難免酸澀。
弄堂里有老大爺在乘涼,揮著蒲扇朝他們喊︰「吃過飯啦?」
姚岸笑答︰「沒吃呢,回家就吃。」
走了幾步,便听身後的老大爺們竊竊私語,說姚岸在南江市沒找到工作,只好回到小鎮上了。
姚父側頭看向他們,突然問姚岸︰「對了,你工作找得怎麼樣了?」
姚岸已開了鎖,推門進去說︰「在等消息呢。」見姚母正從廚房端菜出來,她又喊,「媽,今天吃什麼?」
姚母匆匆放下滾燙的瓷碗,笑說︰「雞湯,剛給你們熱的,我跟燕燕已經吃過了,你們快吃。」
姚岸趕緊上前,舀勺灌了一口湯,又吐著舌喊「燙」,咂了幾下嘴才去洗手間抹了把臉,身上汗黏黏的。
飯桌上姚母又挑起念了一個月的話題,「我看你還是再回南江去吧,好好的工作就這麼辭了,那份實習工作多好啊,你才剛畢業,不能太挑剔,絕對不能心高氣傲。」
姚岸連連說「好」,兀自嚼著飯菜,分明是在應付。姚母見狀,只得無奈的嘆氣,又說︰「燕燕去跳舞了,你晚上記得給她留門。」
姚岸聞言,蹙眉說︰「又是去舞廳?」
姚母點點頭,也是不悅。
中雋鎮還保留著十年前的舞廳,天花板上打著旋轉燈,折射著五顏六色,將一張張臉糊得古里古怪,常年奏響著慢四步的舞曲。如今多是一些老年人前去光顧,也有三四十歲還打著光棍的中年人。姚岸難免擔心,只是姚燕瑾還掌握著分寸,九點前一定會歸家,想了想,她便隨意說了幾句安撫姚母。
姚岸接連上了一周的車,空調修好之後,跟車倒也並不煩悶了,只是姚父有些體力不支,畢竟沒人與他換班,苦熬十二小時,腰酸背痛,連胳膊都已舉得麻木。
姚岸接完電話,輕松道︰「爸,姑姑說請到新司機了,明天就能來上班。」
姚父總算松了口氣,眼前卻突然模模糊糊的晃了神,甩了甩頭,再清醒時已來不及瞧清,前方一道騎著摩托車的身影突然沖來,姚父猛地剎車。
姚岸匆匆跳下車,驚慌的連喊數聲,見倒地那人呼痛低吟,她才後怕得念了聲「謝天謝地」,趕緊模出手機叫救護車。
姚父手足無措,摩托車已散了許多零件碎片,地上那人折了腿,血漬淺淺的化了幾抹,身上也不知哪處有受傷,無力的叫著就是爬不起來。
道旁的貨運公司里走出幾人,唯恐天下不亂的喊︰「別想肇事逃逸啊!」又起哄說著打電話報警。
姚岸無心理睬他們,擔心倒地那人失去知覺,她蹲在一旁不斷地與他說話,又保證一定會負責任。
李山鎮沒有正規醫院,從中雋鎮調來救護車,少說也需半小時,來回耗時便更久了,姚岸鎮定思忖,朝姚父喊︰「爸,我們先送他去醫院吧!」
姚父忙不迭的應下,上前去攙傷者,卻又不敢動作太大,唯恐他傷上加傷。
一踫那人的腿,他就「哇哇」大叫,疼得眼淚鼻涕齊流。姚岸汗流浹背,捋開垂掛下來的頭發,胡亂的往辮子上繞了幾圈,又揮手阻止︰「爸,別扶了,他動不了。」
四下張望了一番,姚岸只得向那幾個看熱鬧的混混求救︰「能不能幫個忙,你們公司里有沒有什麼架子,或者大塊的布?」
那幾人嘻嘻笑笑︰「有啊,你跟我們進去拿啊,在我房間!」
姚岸惱羞成怒,漲紅著臉隱忍下來,又回到了傷者旁邊,卻听遠遠傳來喊聲︰「李強,你去幫忙,把那人送醫院去。」
姚岸循聲望去,二樓窗口大開,蔣拿彎腰靠著,捏著煙頭吸了一口,盯著姚岸笑了笑,又緩緩吐出一個煙圈,朦朧的白色匯在空中,裊裊婷婷的消散無蹤。
姚岸愣了愣,見立在一旁的幾人迅速往里走去,片刻便抬了一個簡易擔架出來,她終于回神,再往二樓望去,蔣拿卻已不在原地。
李強把他們送回了中雋,沒半句話就離開了,姚岸沒空道謝,跟著醫生護士跑進跑出,終于將傷者安頓下來。幸而那人並無大礙,她陪護一旁,等來了傷者的家屬,低眉輕語的解釋了好半天,又打電話問姚父事情處理的如何。
姚父垂頭喪氣的說︰「他們沒報警,還好交警沒來,你姑姑說私了,要不然讓交警知道了,肯定得扣車,耽誤生意。」
姚岸應了一聲,又說︰「其實他們也是這個意思,私了的話能多要些賠償。」
「那總好過耽誤生意,你去探探口風吧。」姚父又擔心的問了幾句,才掛斷電話。
姚岸重新回到病房,問傷者家屬︰「叔叔阿姨,你們看,這個事兒肯定是我們的責任,不知道你們想怎麼處理?」
那幾人早趁她不在便商量好了,開價說︰「醫藥費營養費,還有誤工費,出院以後指不定還有後遺癥,少說也得賠三萬。」
姚岸揚揚眉,笑道︰「阿姨,其實之前這位大哥從馬路那頭橫著沖過來,責任認定我們都還不是很清楚呢。醫藥費我們一定會賠償的,另外的費用自然也要賠,畢竟是我們害得大哥住院。只是三萬我們實在承擔不起,不如這樣,我們讓交警來處理可不可以?」
對方一愣,互使了幾個眼色,便與姚岸岔開話題,也不說是否同意。
暫時商量不出結果,姚岸只好告辭。回家後與姚母商量,姚母說︰「這樣,這段日子我去照顧一下那人,你陪你姐姐去擺攤吧。」
姚岸點點頭,胃口不佳的隨意吃了一些,飯後懨懨的提不起精神,強撐著眼皮等姚父回來,見他沒什麼事情,這才回屋睡覺。
第二天姚母早起,向鄰居買了一只土雞,煲了湯往醫院送去。
姚岸收拾了一些石膏玩偶裝進布袋,喊姚燕瑾起床,喝了幾口粥,兩人便出了門。
中雋小學開設了許多暑期班,變相的收費補習,學校門口並未因暑期的到來而蕭條。
姚岸尋了處陰涼的空地,攤開大布將石膏玩偶一一擺上,彩繪的顏料毛筆放在一旁。她讓姚燕瑾支起板凳,又模出一把瓜子遞給她。
姚燕瑾吃得口干,問姚岸幾點了,姚岸看了一眼手表︰「快十一點了,一會兒他們放學就有生意了。」
姚燕瑾無趣的點點頭。
下課鈴準時響起時,烈日已將地面炙烤的滾燙,炎炎陽光挪了過來,姚岸扯著布換了位置,陰涼重新覆下。
學生們一哄而散,擁擠推搡著跑出校門,又熟門熟路的尋到了小攤前,拿起毛筆開始涂石膏玩偶。
姚岸揮汗招呼,舉了幾個新模型遞到他們面前,「這些十塊錢一個,涂上顏色後更加漂亮!」
學生們喜新厭舊,立刻拋下涂了一半的玩偶,轉投新模型。
涂顏料並不收費,因此來湊熱鬧的孩子多,真正掏錢買的卻少,今日的生意卻格外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新模型更加吸引這些小學生,他們涂完顏料後便舍不得放下,大方的掏出五十元喊︰「我要買這個!」
姚岸喜笑,將大鈔塞進石膏儲蓄罐,從一旁的小盒子里模出零錢找給他,一雙手根本忙不過來。姚燕瑾便負責遞石膏玩偶,偶爾將大鈔遞給姚岸,再由姚岸找錢。
前方轎車緩緩開來,司機探出窗外張望,見路上行人匆匆,電瓶車忽閃而過,唯有小學門口匯集了一群人,他對後座上的那人說︰「沈老板,我去那里問問。」
沈綸闔眼擰著眉心「嗯」了一聲,听見車門的關閉聲才睜了眼,隨意的朝小學門口望去。
司機走近瞧見立著的姚岸,問道︰「請問一下,開發區怎麼走啊,我看那邊的橋斷了,好像過不去。」
姚岸將零錢遞給一個學生,匆匆回答︰「你往橋頭邊的一條小路走。」她大致的描述了一下,司機立刻明白。
道謝後見姚岸淌著汗,臉頰被太陽曬得通紅,司機低頭瞧了瞧,便掏錢買了一個玩偶。
姚燕瑾被涌涌而來的生意擾得頭痛,分不清玩偶的形狀和價錢,學生們指哪個她便遞哪個,司機隨意一指,她便頭也不抬的將石膏儲蓄罐遞了出去。
轎車重新啟動,往姚岸指的小路駛去,車子經過斷橋,司機嘀咕︰「這橋居然都能斷,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修好。」正說著,已駛到了小路口,水泄不通的圍了一堆車子,堵了十幾分鐘他們才開出,不一會兒就到了開發區。
沈綸理了理衣服走下車,飲料廠老總已候在一旁,兩人客氣幾句,老總說道︰「哎呀,忘記提醒你們了,那城橋去年就斷了,現在將近一年了,也沒見政府找人來修,現在車子都只能繞路。」
正說著,蔣拿已從樓里走出,老總順勢攔住他,介紹說︰「這是我的一個佷子,負責廠里的運輸。」
蔣拿停下步子,朝沈綸頷首,卻插著褲袋不吭聲。
沈綸也不在意,隨老總往樓里走去,後頭的司機卻大叫一聲。
沈綸蹙了眉,轉身看去,見司機舉著石膏玩偶大驚小怪,不悅道︰「怎麼了?」
司機搖了搖玩偶,驚訝說︰「這里面有好幾百,我剛才往縫里瞄了眼,嚇我一跳!」
那頭姚岸收攤回家,午飯吃了一半突然想起什麼,放下筷子便去扒布袋,翻找一陣後問姚燕瑾︰「姐,儲蓄罐呢?」
姚燕瑾指指布袋︰「不是在袋子里嗎?」
「沒有。」姚岸又問,「是不是你落在學校門口了?」
姚燕瑾卻一問三不知,渾然不覺自己丟失了幾百元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