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公司大堂,大堂里穿梭著正裝打扮的職員,看著男女朝氣蓬勃的模樣,顧涼顏突然覺得干勁十足。
但當走過前台時,在場工作的幾個老同事卻不約而同的假裝不認識自己。沖著她們噙著的笑容,隨著她們的冷漠而慢慢淡去。
挺直腰板,大方的錯過她們,眼眸中都是淺淺笑意的往員工電梯處走去。正要伸手按下按鈕,卻有人已經幫忙按下了。
「外面下雪了,不好打車。還是我送你會公司吧,放心,我會在前個路口就把你放下車。」隨著顧涼顏離開包廂的身影,急忙結賬然後跟上她的步伐。」林若雪集資潛逃,警方把蘇宅封了。「他語氣無奈,但女人第六感告訴顧涼顏,今日他並非是簡單的來見自己一面。
三年,足以讓人明白任何真相,這個世界那麼大,可惜已經沒有了給過去兩個字眼任何的棲身之地,那一霎那,顧涼顏直覺得眼皮底下有什麼悶熱滑過。
期間有其他急著上去打卡的員工,穿梭而過,兩人都只是靜靜地站著。那樣近,卻那樣遠。幾步之遙間隔著的卻是那些不可追憶的此去經年。
顧涼顏嘴角微牽,」就算是再好吃的甜點,隨著年月的流逝都會乏味。「
蘇言寒怔怔的抬起頭,然後打開車門,示意發愣的她先坐進來。怕凍著她。」涼顏,我們聊一下可好?「正要往將要關上門的電梯里走去,手腕卻被人緊緊拉住,身後浮起他有些微小的聲音,但字眼卻清晰無比。
她看著他有些苦澀的臉,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曾經那樣刻骨銘心。到了此時此刻,一切都只是枉然。
伸出被凍的通紅的小手,敲敲車窗,嘴型正要示意蘇言寒把副座上的紅色外套拿過來。但蘇言寒手上拿著的東西,卻奪走了顧涼顏所有的注意力。
愛與不愛,恨與不恨,到如今都不那麼重要了,他們的故事像一直老歌。前半段是風和細雨,春暖花開。後半段則是飛流直下,直接墜入谷底,匆匆回過頭,曾經同床共枕的兩人都已經是雲塵滿面,鬢如霜。
記得在一起的第三個念頭,得知自己懷孕時。收捧著還未完工的相冊,一臉向往的對著他說自己的夢想,想要和他結婚,生一兩個孩子,假日全家人一起開著車去野外野餐……想要每天親自都給他做飯,然後幸福的看著他一口一口的吃掉……記憶瞬間沖破封印,噴薄而出,無法阻擋。
顧涼顏將手指按在茶杯上,無名指上的鑽戒切割著耀眼光芒。微微抬起眼皮子,語氣愈發冰涼,」開門見山。「听到他那句關懷的話,顧涼顏只覺得心里作惡,對于他的虛偽,自己又不是現在才見識到。
彼此都記得對方的一切,分離的時光里,記憶是維系愛的唯一方式。可是這個時刻,這般想起還不如徹底忘記。著世界上,最無望的是想起,最絕望的是忘記。
但顧涼顏已經害怕了等待的感覺,那樣的淒苦,這般的無望。因為永遠不知道無盡的等待之後會不會是一個更大的悲傷。
蘇言寒怔了怔,以前的顧涼顏並非這般尖酸刻薄,有些錯愕的細細打量著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子。
他的深情。他的等待,他的懺悔歷歷在目。她的無奈,她的掙扎卻依舊光亮如新,可是最值得珍藏的那些良辰美景,如今卻成了錦灰一堆,毫無用處。
會所環境優雅,絲竹聲伴著古典音樂十分動听。摘下帽子,整個憔悴的容顏展露出來,他細細的為她斟茶,清甜的茶香味隨著熱氣裊裊上升。他問,」涼顏,我只是想要見見你,不要太擔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身體……好些沒?「明明他就坐在自己的對面,而顧涼顏卻不住的覺得他的聲音傳到自己的耳朵里時,卻是異常的遙遠。
那雙手的指節修長有力,十分熟悉。心頭一停滯,抬頭望一眼電梯門上印著的那抹影子,便看到戴著鴨舌帽的蘇言寒站在後面,向著她微笑。」那日為何桑曉開車撞我。「眸波輕轉,便把話題轉到那日在麗錦繡外圍的街道上,坐在那輛黑色轎車里的桑曉,冷眼看著自己被撞。
顧涼顏見他滿臉的無奈跟疲憊,以往炯炯有神的眸子底下有著深深的黑眼圈,收回身上的冷漠,輕輕開口,」怎麼,最近?「
愣了愣,蘇言寒才緩緩開口,」涼顏,我覺得我該為自己在你身上所烙下的疤痕,跟你說聲對不起。「
再傷再痛的時候她都已經挺了過來,從今以後,她的事本與他沒有任何關聯。自己的堅強,才能不讓任何事再傷著自己。」我已經忘了。我想我們需要談的不是這個。「端起茶杯,輕抿一口,但並沒有吸入多少液體。記得殷段宸說過,茶喝多了,傷胃。不管是真假,只要是他的話,顧涼顏都會著了迷的相信。
心中的酸楚越來越大,拓散到四肢百骸,讓顧涼顏無法呼吸。手指微微顫抖的接過他遞過來的相冊,輕輕地拂過那相冊上的封面,抬起頭,眼淚已經不可抑止的數落下來,「蘇言寒,你知道嗎?我原以為我們可以地老天荒的,但從沒有想過我們之間既然會演變成這個樣子。」」涼顏,以前的你去哪了?在我的印象中,你從來都不喜歡穿今日這麼正式的服裝,還有,你不好戴金銀飾品。「
那是一個DIY相冊,上面手工制成的圖案讓顧涼顏既熟悉又陌生。那時的她作為蘇言寒背後的女人,沒有工作,平時蘇言寒出去上班了。自己便在家中拿著從網上淘來的DIY相冊,在上面的牛皮紙上記錄著時不時想起的優美句子,或者是記錄著生活上的點滴事物。像是夢中的囈語,遙遠而不真實。
他送她回公司,顧涼顏並沒有做過多的拒絕。但在離麗錦繡還有兩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望著白茫茫的街道一邊,有家新開張的店鋪。上面的招牌寫著「儂們的上海菜。」,心頭一暖,便先行下車。zVXC。
顧涼顏不止一次見到前天威逼自己的桑曉提起過蘇言寒的大名,憑借顧涼顏的聰慧,便察覺此事與蘇言寒月兌不了干系。
蘇言寒的語氣很淡然,「法院封宅,這是我隱滿著法院那邊的工作人員,拿出來的。一直沒有機會還給你。」」涼顏,我跟桑曉更多的只是肌膚上的來往……」蘇言寒邊說邊看著顧涼顏臉上的神情變化,但顧涼顏就像一杯清茶,淡然的臉龐上,尋不得別樣的情緒。
剛走幾步,便覺得身上涼颼颼的,涼風不停的往脖子里灌,仔細想想才發現外套落在蘇言寒的車上了,轉身,看到他居然還沒有開車離開,于是顧不上腳下的雪水滑,踏著高跟鞋小跑過去取。
「行了,不用說了。」眼看出來已經夠久了,也不想多跟蘇言寒做過多的糾纏,便起身想要先行一步離開。
顧涼顏並不是沒有想過就此淡忘那年孩子的事,與他重新來過。畢竟在大學時代以及木梳死去的那端段最煎熬的日子里,全是蘇言寒的陪伴,陪著自己苦或笑。要說他們兩人間沒有真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侍者無聲的打斷兩人暗涌著的情緒,端上幾味點心,盛在骨瓷碟子里,顏色鮮艷可人。蘇言寒欠身把眼前的那一份甜點朝著顧涼顏那邊推了推,」記得這是你學生時代最愛吃的。「十認自當。
坐在車廂里的兩人四目都盯著那本有些陳舊,但依舊如新的相冊上。不要看,顧涼顏都清楚上面沒一頁該有的只言片語跟相應的相片是哪一張。
停頓了一會,便隨著喬裝打扮的他,來到一家私人會所,十分隱秘。顧涼顏冷冷的掃了一眼所在的環境,心中一片鎮定。因為直覺告訴她,今日蘇言寒不會對自己做出多麼過分的事,而結在兩人心頭的疙瘩也必須找個時間,把它給說開了。那樣對誰都好。」涼顏,我只是想要好好的看你一眼,真的沒有任何惡意,我剛剛被保釋出來,第一個想要見的人,只有你。「
這頓甜點餐吃得倒不沉悶,兩個人明明都是各懷心事,而嘴上說的卻全都是不相干的事。努力想要掩蓋什麼,卻欲蓋彌彰,最後才發現可以說的話題既然已經用盡。
她看著他的眼楮,神色並不哀慟。雖然流著淚,卻平靜得讓蘇言寒感到心驚,那聲音一點點的傳過來,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你知道嗎?當我知道是你親手殺死我們將要臨盆的孩子時,我就知道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孩子都快要出生了,你于心何忍?孩子也是你的,絕非我一人。」
她說得很慢,一字一句卻清晰。
他抬起臉看她,眼底似深沉的海水,他微笑著將她臉上的淚擦干。「涼顏,你會得到幸福的。而我妒忌著殷段宸,因為得到你確實是一件幸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