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狄娓娓道來︰「將軍,雍州刺史劉沈乃忠義之士,其兵力足以牽制長安,若詔令他攻擊司馬,則張方必來救援,洛陽之圍可解矣!」
劉沈就這麼被祖狄拉下了水。洛陽之圍能不能解先打上問號,劉沈此去凶多吉少是一定的︰圍魏救趙有一個大前提,即救援兵力的機動x ng要好;再者,兵力能夠形成對敵人主城的絕對優勢,否則敵方前線部隊不會立即回援;最後一點,確保奔襲路線上不存在敵人的大軍團。因此,圍魏救趙是一個高難度動作,稍不留神就會被包粽子。
劉沈帶了多少人呢?一萬人,這還是聯合關中七郡後的總兵力。若想急襲司馬,這一萬人必須快速到達河間地區,這期間還要經過馮翊(今陝西韓城附近)。前一點劉沈做到了,他渡過渭水,數次擊敗司馬先鋒,部將衙博(還沒死啊)甚至抵達長安城下。
司馬緊急調兵,最先趕到的是馮翊太守皇甫澹,他和司馬前後夾擊,合圍了孤軍深入的衙博部隊,是役,劉沈損失五千人。勝利已經遙不可及,劉沈無奈下令退兵,前者乘勝追擊,俘虜了劉沈。劉沈月兌下戰袍,仰天長嘆︰祖狄你個孫子,坑爺啊(笑笑)!罵訖從容就義。
洛陽城下。司馬穎與張方合兵一處,二十七萬人分成若干股,對洛陽城展開了車**戰。從正月初八打到正月二十五。十七天里,聯軍損失了八萬人,保守估計,司馬乂的陣亡數目亦在五萬以上。司馬乂有皇帝這張牌,實在不行還可以把司馬衷拉出去當盾牌用;聯軍有人數優勢,也能耗得起,雙方進入相持階段。
洛陽城內糧食一天天減少,因為司馬乂恪守君臣之禮,部下斗志反而很高漲,估計聯軍圍上個十年八年的問題都不大。絕望之余,張方想退兵長安,在這個節骨眼上,洛陽城內發生了一件事。
司馬乂家後院失火了。
東海王司馬越(八王中最後出場的藩王)非常擔心戰爭的前景。這哥們兒只看到了城內的糧食短缺,對于城外的情況則一無所知。他和惠帝身邊的親信逮捕了司馬乂,並取代了司馬乂的官職,把後者關到了金墉城。
城門大開。張方入城的一剎那,司馬乂手下的將領們悔得腸子都青了,就這麼幾個殘兵敗將,怎麼可能是他們的對手!一些激進派將領甚至已經帶人向金墉城奔去,他們要迎回司馬乂,繼續和聯軍作戰。
司馬越立即勸張方干掉司馬乂。張方很听話,他帶人去金墉城活活燒死了司馬乂(金墉城又多了一縷冤魂)。司馬乂時年28歲,生命的指針永遠停在了304這個年份。
趙王司馬倫篡位,為了晉室安危,他發兵征討;齊王司馬冏專擅朝政,他誅殺了司馬冏;成為洛陽主人後,事無巨細,他都征詢司馬穎的意見;抵抗二王,城中嚴重缺糧,皇宮物資,他分文不動;政變被殺,敵軍亦為之垂淚,百官有愧,竟無一人出城送殯。
錯不在他,在這個混亂的年代;在于整個西晉的腐朽制度(君不見自古藩王多叛亂乎?)。
司馬穎進入京師,被任命為丞相(打了這麼多次,總算有了點實質x ng收獲),他派大將石超率軍五萬,駐守各城門,然後把之前和他稍微有點過節的大臣侍衛全部殺了個干干淨淨(一刀切)。司馬穎的倒行逆施引起了諸王的極大不滿,他們萬萬沒想到,數十萬將士的生命換來的竟是這樣一個貨s 。
東海王司馬越聯合右衛將軍陳眕(zhen)、舊將上官巳等人,準備討伐司馬穎。陳眕首先率軍接管了洛陽城,守將石超一路狂奔回鄴城(澄明一點,成都王司馬穎雖為丞相,但此時仍在封地鄴城鎮守)。
這樣一來,司馬越控制了惠帝,他脅迫皇帝發詔討伐司馬穎,詔書的內容很強大︰全國所有部隊立即向鄴城方向出發,討伐司馬穎這個亂臣賊子。詔書效果很不錯,等惠帝一行人北行至安陽時,陸續抵達的部隊已達十幾萬。
以司馬繇為首的部屬都勸司馬穎出城請罪(中國自漢起一直把儒家思想奉為圭臬,到魏晉時期,「孝道」已經根深蒂固,這種思想既包括對父母的孝順,也包括對皇帝的絕對服從,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士卒都害怕天子的部隊。),司馬穎不是傻子,事情畢竟因他而起,獻城投降對屬下來說無非是換了一個主人而已;而成都王一旦交出兵權,等待他的將是和司馬冏司馬乂等人相同的下場——他將一無所有,包括生命。
司馬穎決心誓死一拼。
他派石超率軍偷襲司馬越的部隊,激戰一天,天子的部隊居然被打散了。司馬衷面部被傷,全身中了三支箭,身邊的侍衛大臣爭相逃命,司馬衷的車駕前只剩下了嵇紹一人。
我們可以想象一下當時的場景︰
空曠的戰場上,戰死將士的尸體橫七豎八地交疊在一起,剛剛凝固的血塊在新鮮血液的沖擊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s 彩;天子的龍旗無力的躺在地上,同樣是一片紫紅s ;敵軍上一次沖擊剛剛過去,寂靜的戰場正醞釀著一場新的血雨腥風。
惠帝奄奄一息地倚在車駕上,臉上的傷口還汩汩的往外冒著鮮血,巨大的疼痛感使他寸步難移——大軍敗退,他們被遠遠地落在了後面。嵇紹穿著朝服,大步跨上車駕,開始盡力驅趕馬匹。敵人的追兵正在逼近,君臣二人甚至能感覺到大地的震顫。
他們終究沒能逃回軍營。司馬穎的軍隊很快趕到了,這些人從車上拉下了嵇紹,手起刀落,血花濺紅了惠帝的龍袍。
一代忠臣,就此殞命。是時,公元304年七月二十八r 。生子如此,九泉之下的嵇康一定很欣慰。
一仗打完,陳眕趕緊回營查看各軍損失,他發現了一件很要命的事︰丟人了!丟大人了!本來是打著天子旗號討伐司馬穎,這下天子丟了。戰爭x ng質產生了質的變化︰司馬越等人的軍事行動從「平叛」轉變成了「反叛」。通俗一點,從官變成了匪。
十幾萬大軍迅速作鳥獸散,沒散的也都向司馬穎一方倒戈。司馬越見勢不妙,收拾鋪蓋卷,準備馬上走人。他先是跑到下邳,想到司馬楙家里歇歇腳,不料被後者大罵一通後掃地出門。下邳沒法呆了,他火速奔老家東海(山東地區)而去。陳眕和上官巳擁立太子司馬覃守衛洛陽(老子不行了還有兒子)。
司馬穎迎回了全身是血的皇帝,左右想把惠帝的衣服洗干淨,司馬衷這樣對他們說︰
「這是嵇侍中的血,乃忠臣之血,朕要將這件衣服永遠保留下來!(嵇侍中血,勿浣也!)」
之後司馬穎的舉動有點讓人費解︰他征召司馬越入朝輔政。腦袋差點被人家拿來當球踢,這哥們兒居然還不醒悟(好像比司馬衷還二)。大肚能容,是用來容可容之人的,對于司馬越這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貨s ,還有什麼好談的?
好在司馬越沒接受任命(估計怕司馬穎秋後算賬)。他只派奮威將軍孫惠進京幫助司馬穎。苟晞趁機投奔了範陽王司馬虓,司馬虓命他做兗州刺史(為避免下文苟晞的經歷發生混亂,此處略提一下)。
手上有了惠帝,司馬穎搖身一變成了功臣,志得意滿之際,他想到了司馬繇勸他投降的事情。司馬穎胸中頓時升起一股無名之火,他越想越氣,干脆把司馬繇殺了。
司馬繇是司馬一族的旁支,他有位兄長,名叫司馬覲;司馬覲有個兒子,名叫司馬睿。因為司馬覲早逝,司馬睿繼承了他瑯邪恭王的爵位。司馬睿還有一位好朋友,王導(舊時王謝堂前燕,是也)。
司馬繇死後,司馬睿怕殃及自身,想逃回封地。司馬穎此時已經戒嚴洛陽附近地區,正在大肆搜捕司馬繇的黨羽。司馬睿一行東躲x z ng,好不容易抵達渡口,遇到了渡口官員。司馬睿心頭一緊,正在苦苦想辦法時,該官員竟哈哈大笑起來(司馬睿光顧跑路了,可能有些狼狽)︰
「朝廷禁止重要人物同行,就你這要飯的,還真敢把自己當根蔥!不用想了,趕緊走吧!」
司馬睿就這樣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那位官員不會知道︰13年後,正是此人建立了東晉王朝,把晉朝的國祚向後又延續了一百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