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堅一路北逃,途中重新聚集了一千多人,局勢稍稍穩定後,他派出一批使者,去打探各路軍隊的消息,除慕容垂外,其余諸路盡皆覆沒;苻融的中軍損失最大,上至主將,下至運糧士兵,幾乎全體陣亡;姚萇的西線軍因為推進緩慢,躲過一劫。
苻堅帶著一千多人,與慕容垂會合,慕容垂的世子慕容寶勸說老爸,殺了苻堅,然後恢復燕國國號,揮師入關。慕容垂是個有情有義的漢子,他覺得苻堅待他不薄,不忍心動手,不僅如此,還把三萬部卒全部交由苻堅指揮。
有了這三萬人,苻堅心里稍稍放松,于是向南派使者,聚攏潰兵,抵達洛陽時,已經有了十余萬人,天子車蓋,儀仗隊等也略具規模(和來的時候相比,除了人少點,其余五髒俱全)。
慕容垂護送著苻堅,轉而西行,路過澠池時,慕容垂不肯走了,他向苻堅提出為帝國鎮守北疆的請求,只道國家新近遭遇大敗,北方士兵急需穩定軍心,而自己也可順路去鄴城拜祭宗廟。苻堅覺得有理,就答應了。
慕容垂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極其恭敬地向苻堅行臣禮(最後一次了呵),然後急急地退出門去,不料與權翼撞了個滿懷。
「慕容將軍這是干什麼去啊?竟如此著急?」權翼很是詫異地問道。
慕容垂沒理他,徑直向軍營走去。
權翼從苻堅口中得到了答案,當听到「北去」二字時,權翼急得大跳大叫,「糊涂啊!如今王師新敗,四方民眾都有離散之兆,慕容垂本來就是鮮卑慕容氏的一個降將,只因情勢所逼,才投靠秦國,他隱忍了這麼多年,就是想恢復燕國。譬如獵人飼養老鷹,它饑餓的時候才會听人話;每當有狂風到來時,老鷹都會忍不住飛上高空,那才是它的歸宿,因此,必須牢牢地拴緊才對啊;而慕容垂就是鮮卑族的一支雄鷹,陛下放虎歸山,必定貽害無窮!」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況且是國君呢!如果天命如此,誰都改變不得。」
「只怕秦國要亡于燕之手啊!」
慕容垂隱忍三十余年,等的就是這一天,這只羽翼豐滿的雄鷹已經不再需要獵人的施舍,復國大業已深深地浸透進他的靈魂,即便死,他也要將五升熱血,全部澆在燕國的宗廟前,祭天,祭族,祭祖。
向苻堅發出請求前,慕容垂早已做好一切準備,與其說是請命,不如說是辭行,不論苻堅同不同意,慕容垂決計沒有留下來的道理。慕容垂為秦國征戰多年,並在危難關頭幫助苻堅站穩了腳跟,他對秦國算是仁至義盡了。
啟程!
當僕人向謝安報捷時,謝安正在烏衣巷的家中與客人下棋,他安安靜靜地讀完軍報,隨手放在了床沿上,跟沒事人似的,客人看到是軍報,非常好奇,就問謝安,「信的內容是啥啊?贏了還是輸了?」
「女圭女圭們終于打敗了賊人。」謝安像是對客人說,又仿佛喃喃自語。客人可沒謝安這麼淡定,一步三跳地跑出去報捷了,謝安苦笑著搖搖頭,小心翼翼地收起戰報,朝內室走去,行至長廊時,謝安再也無法掩飾內心的激動,跨門檻的時候,甚至把鞋底的木屐磕斷了(這就是斷屐齒的由來,最早見于《鶯啼序•登高詠懷》一詞)。
淝水之戰後,謝玄率軍北上,趁機收復了淮河以北的廣大地域(這一收復失地的過程一直在進行,待宋武帝北伐時,東晉的北部疆域已從淮河拓展到黃河,擴張了近三分之一)
因為淝水之戰以及後續收復失地等一系列的戰功,謝安的個人聲望達到了頂峰,可謂是「呼風喚雨」「一手遮天」。好在謝安「在其位不謀其政」,整天就知道游山玩水不務正業,倒也沒人說閑話。但沒過多久,姑爺王國寶(王熊貓,嘿嘿)對老丈人有意見了。
名字雖然俗的可以,但其人際關系可謂錯綜復雜,他首先是瑯琊王氏的一個偏支;還是謝安之女謝瑤的丈夫;還是會稽王司馬道子的小舅子(王謝兩家的子孫,隨便拔出一個,都能帶出一大堆泥土)。
王國寶缺少士人節c o,品行不端,謝安非常討厭他,就不給他官做,不但自己不給,也不讓別人給。王國寶打內心里忌恨老丈人,便跑去向會稽王訴苦,司馬曜已經23歲了,正是血氣方剛的叛逆年紀,他也對謝安的掣肘感到不滿,于是重用司馬道子,意圖牽制謝安。
即將出場的司馬道子是東晉末期一位非常重要的大臣(也是帝國的埋葬者)。他本是簡文帝司馬昱的幼子,年方二十,比司馬曜小三歲,小伙子最大的愛好是喝酒,無論到哪,身邊必帶一大酒壇子,受他的影響,司馬曜也深深地愛上了喝酒,哥倆兒經常喝到天昏地暗,關系自不必說。
為了削弱謝家的權勢,司馬曜任命謝安為太保,太保位尊職虛,司馬曜這麼做,是想架空謝安;太傅司馬道子則被委以重任,進入zh ngy ng領導層;王國寶也跟著升了天(真不明白這貨怎麼會成為謝家的姑爺)。
事已至此,皇帝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舉步維艱的謝安不得不請求外調,司馬曜巴不得謝安早點滾蛋,朱筆一揮,「完全同意!」,同時任命謝安為督軍,督江、揚等十五州諸軍事(北部州郡基本全了),假黃鉞,代天子征討四方(無論外表有多豪華,都無法掩蓋「流放」謝安的本質)。
謝安離開建業時,城中萬街空巷,百姓們爭相送別謝安這個帝國拯救者,與謝安同齡的垂垂老者甚至痛哭流涕,
六十六歲,在東晉已經是高壽了,本應兒孫繞膝、頤養天年,謝安卻再次拿起長劍,披掛上陣,現實對這位功勛卓著的老臣未免太過不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