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厄世傳 第十一章 啞巴天神

作者 ︰ 瑤小布

()這一r 天庭諸神顯得分外活躍,早早便來大殿之下等候。

孫悟空已被壓在山下四百多年之久,諸神既是有再好的興致去捉弄這只猴子,怎耐他被壓在山下也帶不來太多樂子,那股好奇心也就淡去了。厭倦了整r 無事可干的神仙們終于又盼來了一件新鮮事,那就是掌管三十六萬水軍的天篷大元帥就要被迫投胎轉世受苦。

「你猜他是為何被罰?」持國天王問。

「大概是點背兒偷懶被誰看見告了狀了」巨靈神拍拍巨斧把子說道。

「我看那告密之人八成又是太上老君這廝」太白金星說。

「噓,看,玉帝來了」

玉帝和王母在侍女的攙扶下坐在大殿之上,那玉帝眼神躲閃不去看得王母一眼,王母幾次瞥玉帝無果干脆拍案︰「帶上來」

一看這勢頭便知道玉帝王母火氣大,眾仙也老實坐著,不出聲響,生怕驚了主子。

幾個強壯的兵將把捆著的天蓬元帥帶上殿來,並脅迫他跪下。

此時的天蓬元帥哪有平時威風凜凜的樣子,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沾滿了血跡,依稀能夠看得見里面被翻起來的皮肉還在流血。他簡直瘦了一圈,不知是不是許久未進食,竟有些跪不住,搖晃得厲害。他半睜著眼,垂著腦袋,j ng神萎靡,必是受了不少折磨。

這倒值得眾仙好好猜測一下他到底犯了什麼罪居然要被用刑如此。

玉帝假裝清清嗓︰「天蓬,你可知罪」

天蓬抬起頭︰「臣不知」

這下可驚著了眾仙。天蓬這廝雖說平時不太愛說話,也不喜歡同誅仙一起下界玩弄妖物,但畢竟也是個聰明人,怎麼當眾頂撞玉帝,駁玉帝面子呢?

玉帝自是惱怒,派了一名壯漢天將拿著沾了魔物的鞭子狠勁兒的抽著,每次鞭子下去就掀起一層皮。天蓬愣是一聲都沒吭。

打過40鞭之後,玉帝揮手叫停。

「你可知罪」

天蓬費力的撐起鮮血淋灕的身體,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他說,他不知。

于是又是這40鞭。

天蓬以再無力氣支撐,玉帝派兩個天將用鹽水將他破醒,而後又強行加起他傷痕累累的身體。再問之時天蓬抬起眼楮歪著脖子苦笑著說︰我知罪,上天給我生了眼楮,卻不允許被看見,為我安雙耳,卻不可听聞;賜予我口舌,卻不能說出。

玉帝听後神s 慌張,王母更是怒氣沖天,直接命人把天蓬拉出去投胎。

天兵天將支著天蓬,來到畜生道,便把他丟了下去。他們這等小將自然不知道為什麼堂堂天蓬元帥竟然被罰至此,飽受輪回之苦已經足矣,居然還要投放畜生道,不得為人。而對于天蓬的罪過,玉帝說道是調戲嫦娥仙子,而投胎之事,王母只說是天蓬不知悔改反抗天兵未遂,故一時錯投畜生道豬胎。

而這一鬧劇中的「受害人」嫦娥仙子卻遲遲沒能露面。據說是受驚嚇呆在廣寒宮,王母為了保護嫦娥,在那廣寒宮之上附上一層屏障,不得進出。

宣判結束之後王母沒等玉帝便先回瑤池了,但隨後玉帝就趕到了瑤池,避開了服侍的仙女,轉臉一副愧疚樣拿來各種珍惜仙果與名貴首飾,王母看都沒看冷哼一聲不去理睬。

「唉,你又何必較真呢,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玉帝,你是王母,你又何必不理寡人呢」

王母回頭滿臉怒氣︰「王母?我看我這王母的位子也該換成嫦娥坐了!」

玉帝連忙相勸,怎奈王母揮揮手︰「罷了罷了,你去調戲那嫦娥,反倒讓那啞巴頂了罪名,沒給我抹黑,也就算你造化」玉帝連忙點頭說是。

「別太得意了,還要我給你擦!雖說那啞巴長了嘴,卻不到處張揚,但我天庭不可就此留下污點!我要讓三界都知道,什麼才是至高無上的神,什麼叫做不可侵犯!」

「好好好!我們要怎麼做?」

「殺豬儆猴!」

玉帝拍手叫絕,見王母氣消便邀請一同用膳。

下界的一只老母豬可算是倒了血霉,雖說生崽兒無數,但是生這非豬非人的也真是沒啥經驗。那小子白白胖胖,豬鼻大耳,可著實嚇壞了她。但縱使是畜生也有親情,母不嫌子怪,既然生下這崽子,老母豬便決定把他養大。

這是個大戶人家,主人姓高,是當地有名的大財主。這些豬仔們也只是由下人喂養,偶爾殺幾只招待遠道之友。老母豬怕自己孩子被下人們看到丟出去殺掉,于是往孩子臉上抹許多泥水。誰知這孩子天生畸形不說,還意外的聒噪,每天見那些偷懶的下人就會哼哼兩聲,抓豬的人來了,他不躲反倒在一邊蹭癢,自在的很。

「你真的不像是一頭豬」老母豬說。

「就因為我長成這樣嗎?」天蓬問。

老母豬搖搖頭。

「或許你應該學著做一只豬」

「怎麼做?」

「少說話」

天蓬大笑︰「少說話就一定避人耳目嗎?該你死之時躲也躲不過,既然橫豎都是一死,何不在有生之年說個痛快!」

他這一番話惹得小豬崽們一陣驚奇,老母豬百感交集的看著他︰「你真的不是一只豬,或許你會是個有用的怪人」

「你這麼認為?」天蓬好笑的看著老母豬。

「你的命運會不同的,孩子,你該走了」說完老母豬拼命撞柵欄,撞得頭破血流直到柵欄終于破口,老母豬有氣無力地趴在地上,望著圍過來的小豬崽們和站身起來的天蓬,滿足的閉上了眼楮。

天蓬看了眼死去的老母豬,搖了搖頭。

一生盡職盡責做好一只豬,最終也只能落得如此下場。

天蓬沒有留戀,離開了生活幾年的豬圈。臨走前他沒帶走任何一只渴求生命的小豬崽,因為天蓬明白,豬的命運不是誰都能改變的,至少,他不能。與其經歷種種痛苦,最後絕望而死,倒不如做回一只普通的豬,最起碼,有那麼幾年懶散自在的生活。

出了高家他找了片荒山,搭了個草棚,每r 拿個耙子開鑿荒山的土地,山下誰家有農活也會去幫幫忙,但從未對別人說起自己姓甚名誰,祖籍何處。因而村里人只知道荒山上有個傻壯漢,面貌似豬,身強力壯,x ng格怪異。也有人說高家莊造孽引來一個妖j ng,肥頭大耳,每r 開山,怕是有踏平這高家莊之意。

天蓬可不在意這些,仍然每r 耙著那荒山土石,年復一年,直到有一天,一個女孩上門找他。那女孩自稱是高太公的女兒,排行老三,名喚高翠蘭。

「我認識你」高翠蘭見到天蓬的第一句話,便是這。

天蓬笑道︰「那你曉得,我是哪個?」

「你是我家老母豬的崽兒」

天蓬大笑,高翠蘭卻很是認真的說︰「那一r 我受爹爹教訓,心有不甘,便上那房上與其賭氣,看見那老母豬撞死,你便從那柵欄之中逃月兌出來」

「那你來尋我,莫不是想把我帶回那豬圈之中去?」

高翠蘭搖搖頭。

「我覺得你不是一只豬」她歪著頭看他,隨後思索了一下「你像是神仙」

天蓬覺得無知可笑,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你不覺得我是個妖怪嗎?」他問。

「你像是神仙」高翠蘭又重復了一下剛才的話。

天蓬看這女孩稀奇。世人皆迷修仙,修仙者繁,得道者稀,神仙容貌更是被歌頌傳神,何來此般豬模樣?

「為什麼」天蓬問。

「因為你是我家活得最長的一只豬,定是成仙了」

他開懷大笑,拍拍女孩的頭發,稱其「世間奇女子」。

自此天蓬除去每天耙荒山之外,便是與那高翠蘭聊天。

高翠蘭坐在草棚中看著他一耙一耙開荒山,卻還是黃土山石,她曾問他,為何開山,他說,想干罷了。

「開此山有何用?」

「不一定要有用,只是想罷了」

高翠蘭也曾問起過他這世上是否真的有神仙,天蓬每次只是避而不答,或者是抬頭看看天。高翠蘭只是一凡間女子,應該平淡度過這短暫的一生,知道的太多反而對她不好。天蓬每次望天時都會記起那每天晚上害他翻來覆去難以入睡的情景。

當天蓬元帥的r 子是逍遙的,也是無趣的。但縱使再枯燥乏味無所事事他也從來不會下界去拿小妖取樂。他是一代得道修仙之人,祖師教導過,世上一切生靈,皆有其存在之理,故此,莫看輕,莫看清,莫看傾。他一直謹記心間,包括他修仙之世的母親對他說的話,他也一直記得。

禍從口出。

他一直謹記著這四個字,所以無論天上發生什麼大事小情,他都不去攙和,也從未發表過一絲言論。故此他得了個綽號叫做啞巴天神。

他是個本分的天神,一直都是。但不一定本分,就能永安。

那一r 他在天河布羅水軍,見一兔子慌張跑過。他認得那兔子,那是月亮上廣寒宮宮主的玉兔。本不想理睬,想那兔子也會自己跑回去。但那兔子卻死命咬住天蓬的衣帶,他拽著兔子耳朵將其抓起,卻看見那兔子紅著眼楮,像是剛剛哭過一樣。

天啊,他在想什麼,兔子眼楮本來就是紅的。

天蓬搖搖頭,看這兔子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只好帶給那嫦娥去。

誰知這一去卻看見了他最不應該看見的。

醉酒的玉帝企圖調戲那一身素白的嫦娥仙子,嫦娥躲避不及,又扭打不過,想要拼死一搏之時,王母出現打了那嫦娥,玉帝的酒仿佛一下子就醒了。見那王母的氣勢,料那嫦娥也凶多吉少。王母怕有後患,y 當場結果了她,卻被一陣子窸窣之聲喚回理智。

「誰!」

原來是天蓬抱著的兔子掙扎出來跑向嫦娥,救了她主子一命,卻暴露了天蓬。

天蓬走出,玉帝王母皆變了臉s ,那廣寒宮宮主見到他是又驚訝又擔憂,就連那兔子,也是目不轉楮的看著他。

「你看到了什麼」王母青白著臉s 。

天蓬搖搖頭,低著腦袋,不敢去直視那婆娘。

「快說!」王母吼著,活像是一只獅子。

「臣……不曾看見」

「你可曾听聞什麼?」玉帝問。

「臣不曾听」

但隨後他就被天兵天將拿下了,玉帝當即掉了他的烏紗帽,命人把他關在天牢,受得牢獄之苦,鞭策之刑。

他不明白,為何自己什麼都沒說,卻要遭遇如此困境?

玉帝王母僅是暫時把他困在此地,還沒給自己處決。

想他是必定要去大殿上認罪了。

天蓬苦笑,自他成仙以來,效忠天庭不生二心,老實做本職工作,也不曾多一句嘴。為何要落得如此下場?

當他受苦之時歇斯底里吼出時,面前衣冠楚楚的玉帝卻冷笑到五官扭曲。

「為什麼?因為你不應該看見,不應該听見,更不能說出。」

那一刻天蓬什麼都明白了。

他們是游戲的主宰者,他們不允許有人破壞j ng心制定的游戲規則,哪怕只是一個不起眼的棋子,只要稍稍越界,都會招來滅頂之災。

他不再叫苦,也不再喊冤,甚至受刑之時沒有一聲痛哼。直到被丟下凡塵,他閉著的眼楮終于流出他這一世的苦楚。

天蓬安逸于如今的生活,即便是作為一個怪物,每天開鑿著這滿是土石的荒山。他喜歡那種真真切切能夠做出來的,用嘴能痛痛快快說出來的感覺。他最愛在大旱天刨地,讓汗水浸到眼楮里,有些許酸脹,那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但他似乎是忘記了,磨牙吮血的猛獸不啃食干淨獵物的最後一塊骨骼,是不會罷休的。直到有一天,那個會笑會蹦的女孩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躺在自己面前,他才猛然清醒過來。

他早就應該想到的,他們怎麼可能放過自己?

他竟然還安逸地生活在這悠然的山上,是想要忘卻前世的苦楚嗎!不,不是這樣的,他的初衷從來都不是這樣的。怎麼可能忘記,那高高在上的衣冠禽獸,揚著冷笑的臉,蠕動著巨大的身軀撲上來,尖利的爪牙撕裂他的身體,啃食心肝之痛!

天蓬痛恨自己的無能。那渾天不屑殺他,但卻因為他愚蠢害了那無辜的女孩

天蓬舉起耙子打爛了那草棚,仰天長嘯,痛罵那渾天,字字如泣血一般,響徹了山川。他能看見,面前女孩死時驚恐模樣,他能听見,舉頭三尺那哄笑聲,而現在,他也可以肆無忌憚的說出來,他不會饒過他們。

因為現在的天篷已經知道,是時候做他應該做的事兒了。

他用這耙子挖坑埋了高翠蘭,又為她立了牌位,以便她家人來尋。隨後便離開了那荒山,來到福陵山,作為一只豬妖而活。

「你叫什麼名字?」高翠蘭眨巴著眼楮問他。

「我沒有名字」

「不,你有名字」

「那是我在天上的名字」

「不能對我說嗎?」

「不能」

「為什麼?因為我是凡人嗎?」

當時他並沒有給出高翠蘭答案。因為他並不想她也落得個可悲的下場。如今轉念一想,那高翠蘭說他這只豬似神仙之事必定也讓那渾天听見,自那時高翠蘭便無法再存活下去。

就算是豬,也不會蠢到以為自己臨死前的生活都是安逸的。那渾天容不下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更容不下一頭敢于說話的豬。更何況天蓬元帥早已被渾天斬殺,現在活著的,只是一個豬頭。

他再次抬頭望向那灰s 的天,舉起耙子迎上了迎面撲來的閃電。這才是真正的活著!作為一個單獨的自己,一頭永不服輸的豬!

「哈哈哈哈哈!我老豬還活著!你們都看見了吧!」他歇斯底里的大笑著,笑得出了眼淚,笑到不能呼吸。終于,他癱倒在地上,狠狠吐出一口血沫。

「我老豬誓與你周旋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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