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環氣得眼花直閃,一手指向大門。
衛東侯收起嘻皮笑臉的賴皮狀,俊臉慢慢浮上無奈和疲色。
小小的公寓里,又陷入一片死寂。
比之前的更為沉重。
因為
她眼中有深刻到仍未愈合的傷痛。
他眼中有隱忍難言的苦澀和不甘。
在水花掉落前,她抽了口氣,轉頭望向窗外的黑天。
一股冷風從小窗吹來,她迅速抹掉臉上的冰涼,罵自己沒骨氣,怎麼又為了這個沒良心的男人掉眼淚。
她轉頭的那一剎,在他敏銳到不可思議的感觀里,听到她吸鼻子的聲音,看到晶瑩的水珠從那雙烏黑發亮的眼眶里滾出,染濕了她卷翹的睫毛,她的手指迅速擦過臉頰,磨紅了那里的肌膚,細小的血管脆弱得浮出薄薄的皮膚。
甚至,她的心髒,與之前完全不同的頻率,跳動收縮著。
連她身上的氣息,也變得萎靡,消沉。
更感覺到,她難過得直發抖。
呼吸混亂不堪。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語環以為身後已經沒人了。
男人的聲音,又響起,「語環。」
低沉,柔和,卻依然讓她心痛不矣。
「我是認真的。」
「我不需要!」
她大吼著轉過身,瞪著他,又不爭氣地落下淚。
倔將地抹掉,卻又冒出來,她氣極之下竟然狠狠抽自己巴掌。
他嚇了一跳,一步沖上前,抓住她的手。
她眼底竟然充斥著濃重的恨意,讓他心驚得手發抖。
「語環,為什麼?」
「我說過了,衛東侯,我早就說過了,我說過很多遍了。我不愛你了,我討厭你,我憎惡你,我不想跟你再有一分一毫的瓜葛,我只想你離我遠遠的,老死不相往來。你听了懂了嗎?」
「我不懂!」
他咬牙切齒,固執地堅持著。
「如果說不愛,那你哭什麼,這些眼淚難道不是為我流的。你明明還愛著我,為什麼一定要拒絕。就算你生氣,已經兩三個月了,你還沒氣夠,我他媽都氣飽了。」
她大吼,「衛東侯,你還有沒有良心。我愛你的時候,你不屑,你要跟別的女人結婚。我不愛你了,我要放自己自由,難道也不行嗎?
就因為你被別的女人拋棄了,我就必須接受你嗎?就因為我懷過你的孩子,我就必須做你老婆?你他媽什麼該死的邏輯,你算什麼東西?
你憑什麼強迫我!我不要,我不願意,我也是認真的,你听清楚了,我不要,不要,死也不要——」
她掙扎著用拳頭打他,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女人不知道。
她每吼出一句話,都像打雷一樣傳進他的耳膜。
那話語里的恨意和傷痛,就像釘子一樣,一顆接一顆地釘進他心里,似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他更清楚地感覺到她的感受。
「語環,不是那樣的。我不是因為雪兒跟高珩在一起,才……」
他突然住了口,心里有個聲音狠狠鄙視了自己一句。
如果雪兒沒有被高珩搶走的話,毋庸置疑,他現在絕不可能出現在這里。
可另一個聲音說,已經發生的事,只做參考,現在和未來掌握在你手上。
極為理智,甚至冷酷。
「語環,再給我一次機會。」
「不要不要,我不要!」
「這也是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我不屑,你听清楚了,衛東侯,我、不、屑。」
她一臉嫌惡地咬字出口,將他往門口推。
他心疼她的情緒,也隨著她小貓兒似的勁兒,一點點移動。
「語環,我就屑,我稀罕。」
他按上她壓在胸口的小手,輕輕握住,目光深摯。
可是她什麼也听不到,更感覺不到,她渾身都沉浸在那種仿佛再次親見他與衛雪欣並肩微笑的婚紗照的巨痛中。
還有一種被狠狠欺騙的感覺。
「我不稀罕,我不想再見到你,你滾,滾出我的世界!」
打開大門,走廊的冷風撲面而來,讓她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定
——將男人推出門
可他像一塊盤踞千年的岩石,動也不動。
她又急又氣,掄拳頭打他。
「你出去,出去出去,給我出去——」
他心里深深一嘆,說,「語環,我會盡我所能彌補過去對你的疏忽。我知道你心里還耿耿于懷我娶雪兒的事,但我已經發了誓,我們軍人從不打誆語,不管你屑不屑,我衛東侯已經認定你喬語環是我這輩子的老婆了。」
他輕輕撫去她臉上又掉落的淚水。
「我會努力做個好老公。」
「你說我不懂,對,我是真的不懂。」
「所以,你必須直接告訴我。我們都是普通人,沒有讀心術。以前我們在一起時間太少,對彼此了解不夠。以後我會盡量增加我們相處的時間,解除那些誤會。」
「語環,你好好想想,冷靜後咱們再談談。」
他退了出去,她不管37二十一,用力甩上門。
砰——
大門關上時,她一下跌坐在地。
仿佛所有抵抗的力量,被抽空。
她咬住拳頭,不讓自己哭出聲,卻還是流淚不止。
都說,人活一世只干三件事︰
自欺。
欺人。
被人欺。
以前——
她騙自己說,他的緋聞雖多,都是為了執行任務,他只有她一個女人,他平常不是部隊就是公司,哪有時間交女朋友。
總有一天,她會是他的愛情婚姻終結者。
現在——
她不甘不服,怨恨難消,她騙他說「不」,卻還會不自覺地為他做他喜歡吃的東西。
而之前——
明知道衛家爺爺女乃女乃不對勁兒,哪有人見過一面,對你那麼好的?!她獨自生活了這麼多年,人情冷暖早就看透,可還是忍不住心底渴望,想要一償失去許久的親情。
喬語環,你一直在自欺欺人。
……
不用開門,他也能感覺到。
她在咬手,她在哭,她在擼鼻子,她在踢腳……
她走回……飯桌,呃,走過來了!
他心跳提速,立即站了起來。
房門被打開,看到他時,小女人似乎並不意外,將東西塞給他。
「你的命,自己收好!」
「你的戒指,我不稀罕!」
砰——
大門再次緊閉。
他看著戒指和護身符,怔怔失神。
第三次求婚。
又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