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娘坐在轎中,兀自想著心事,就听秋棠在窗外輕聲說︰「十二娘,我們到了,請姑娘下轎。」
車簾被人掀開,十二娘注意著發髻,低著頭走了出去,見轎子停在了一處十分規整的大院子門前,朱紅的院門上掛著一塊匾,寫著「思齊」二字。
大夫人身邊的瑞娘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十二娘身邊只有秋棠帶著四個小丫鬟服侍,秋棠輕扶著她的手臂,說︰「這就是我們二少夫人的院子,少夫人在里面等著姑娘呢,快進去吧。」
十二娘沒有說話,安靜的跟秋棠進去,走進思齊院,連穿兩道屏牆,過了一道花門她們才來到主屋。
有丫鬟打起簾子對里面說︰「少夫人,十二娘來啦。」並笑嘻嘻的請十二娘進去。
十二娘剛跨進門檻,就有一個雍容而明艷的年輕少婦迎了上來,熱切的捉住十二娘的手,問道︰「我的好妹妹,總算來了,讓大姐看看,听說你病的嚴重,現在可好了些?」
十二娘被她的熱情弄的一陣頭暈,還未來得及行禮,就隨著她的牽引一起坐到羅漢床上,十二娘這才說︰「謝謝大姐記掛,我的身體好多了,大姐不要擔心。」
元娘稍有埋怨的說︰「即是好多了,就該來看看我和你的大外甥,怎的只能讓七娘帶個賀禮就算了呢!」
十二娘低頭頗不好意思的說︰「我的病癥還沒有好全,怕把病氣染到大外甥身上,所以……」
元娘倒爽利,直接搖頭說︰「別听我娘那麼說,她是心痛外孫,所以格外緊張,妹妹別放在心上。」
十二娘根本沒提大夫人,元娘即這樣說,看來大夫人在元娘面前也這麼解釋過。十二娘听了,也就不好多說。
正好有丫鬟上了果子茶,十二娘跟元娘各自品茶,十二娘才有了機會細細打量起元娘。
元娘跟大夫人長的有幾分相似,有略為上挑的鳳眼、高鼻梁、豐潤的紅唇,不過一對眉毛長的十分柔和,顴骨也稍平一些,所以沒有大夫人看起來那麼強悍,多了幾分柔美。
她身穿一套玫紅罩紗襦裙,上面用銀線繡了一些牡丹花,跟她頭頂發髻中央的絹制牡丹花相照應,顯得格外雍容華貴。皓白的腕子上帶著一對墨綠的鐲子,格外顯眼,連十二娘也不禁多看了兩眼。
喝了兩口茶,元娘又開口,說︰「你大外甥現在正在午睡,等他醒了,我讓乳娘抱來給你看。我娘正跟前來做客的夫人們在後院听曲,姐妹們去了曲荷園玩耍,待會兒我帶你過去看看,也多認識幾個人。」
十二娘客隨主便,听著元娘的安排,又听元娘說道︰「是我考慮不周,正吃飯的時間讓人去把妹妹接過來,也不知妹妹吃了午飯沒有?」
這個時間,王家的宴席早就結束了,元娘正是趁著飯後哄兒子睡覺的時間,才回到院子里接十二娘,待會兒還要去前來做客的夫人們面前服侍。
十二娘著實有些餓,加之怕下午會遇到很多事,不能體力不支,就紅著臉說︰「秋棠姐姐來接我的時候,正準備吃飯呢……」
元娘听了,立即讓身旁的一個叫秋瑾的丫鬟去給十二娘準備飯菜。
王家今日客多,飯菜都是現成的,不多時就傳來了,于是元娘在隔間給十二娘支了一張小桌子,讓她先吃飯,她則帶著秋棠去了里屋說話。
「你去接她時,是什麼情況?」元娘開門見山的問秋棠。
元娘坐在房里的梳妝台邊,秋棠立在她身側,低聲說︰「十二娘住在一座特別偏的草廬里,進了高府還走了兩柱香的路才到,而且院子破爛的實在無法入眼,許是正在清理荷塘,荷塘的淤泥堆的小山似的,臭氣燻天,草廬也破破爛爛,院子里一株像樣的花草都沒有,十二娘身邊就一個小丫鬟服侍,奴見到十二娘的時候,小丫鬟正在布菜,只兩樣青菜,奴看著就覺得心酸。」
元娘听的握了握拳頭,她一向知道自己母親是個怎樣的人,只是沒想到做的這般過分。
又問︰「你覺得十二娘如何?」
畢竟是自己夫人的堂妹,秋棠不敢亂說,元娘又說︰「你只管明說,我也好知道該怎麼辦,別耽誤了大事。」
秋棠就鼓起了勇氣,說︰「十二娘遇事不驚,年紀雖小,可奴看著卻不比上午見到的六娘和七娘差。她待下人客氣,對奴一口一個姐姐的喊,讓奴都不好意思了。因院子里沒地方讓奴們歇腳,就讓我們去書樓前面的廊子里休息,奴還透過書房的窗子看到了十二娘的筆墨,奴雖不懂這些,可是看了也覺得字美畫美,實在難得!」
元娘滿意的點了點頭,听秋棠這麼說,十二娘是個性子好且榮辱不驚的孩子。
秋棠雖是個丫鬟,卻是婆婆那邊賞下來的得力之人。王家的丫鬟因受書香門第燻陶,多是懂些字畫,甚至還有頗有才學的。
秋棠即說十二娘的字畫很不錯,元娘就覺得當初女乃女乃給她寫信時所說之言不假,心中多了幾分底氣。
念及此,元娘吩咐道︰「我知道了,你先去服侍十二娘用飯吧。」
秋棠躬身退了出去。
元娘坐在梳妝台前獨思,高老夫人尚在人世之時,曾寫信于她,信中對十二娘的評價頗高,讓她這個做長姐的多照顧她一些。
高老夫人雖未明說,但元娘心中十分清楚女乃女乃的用意。當初元娘之所以能加入王家這戶享有盛名的書香門第,全靠女乃女乃與她京中老姐妹的交情往來,並給元娘的才氣造勢。
高家女兒這般多,高老夫人偏偏看中了十二娘,元娘覺得女乃女乃必定不僅僅是可憐十二娘無父無母,更是看中了這個孩子的本質。
想著這些,元娘就嘆了口氣。
自從她嫁入王家之後,她就多次听說母親在高家越發的趾高氣昂,對其他房的姐妹多有不容,一心只想著自己的幾個孩子,決不讓其他姐妹蓋了長房的光彩。
元娘不由的埋怨母親目光太過短淺。
她自嫁入王家之後,心中也有諸多不順,雖然夫君王勤乃君子之風,對她很好,也不在外面做那些腌事,可是婆媳、妯娌之間的小較量,她卻總是敗在下風,只因她娘家不可靠,兄弟不如人!
每每念及此,她就十分熱切的希望身周有人能夠幫襯她一把,家里的兄弟她管不著,姐妹的事,她卻能夠說的上話。倘若妹妹們能嫁得好人家,有了姻親做輔助,婆婆和大嫂也會更看重她一些……
想到這些,元娘就在自己的妝奩里挑出一幅流彩耳釘和一根珍珠項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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