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寒星居然在地上坐著知道路南鄉走到身邊才站了起來。
「真想不到南鄉師兄你居然會來,不過師兄你來得正好,幫我看下他。」翡寒星搖晃著起身,指了指葉城,而這個時候葉晁溪已經是滿臉水光地撲了上去。
「沒事,他手腳都能接回去。」翡寒星彎腰,伸手拍了拍葉晁溪的肩膀,確定葉晁溪已經看出來葉城面s 紅潤呼吸穩定除了一身血外加缺胳膊少腿之外沒有什麼x ng命之憂之後,將他扶到了一邊,給路南鄉讓開了位置。
路南鄉也沒多廢話,只是狠狠瞪了翡寒星一眼,上前蹲在了葉城的身邊,從懷中掏出一些瓶瓶罐罐。
翡寒星的手搭著葉晁溪的肩膀往邊上走了兩步,而後蹲了下來,以一種微微抬頭的姿勢看向葉晁溪。
葉晁溪沒說話,只是用袖子在臉上呼嚕了兩把,把滿臉的水光都給擦了個七七八八,然後安靜地看著翡寒星,等著他說些什麼。
「你大伯沒事,你也看到了,他的腿和胳膊都能接回去,要不了兩天就和從前一樣了,葉家莊也沒事,只是那些人都被一個壞人用手法控制住了,使得他們都在沉睡,同樣,這也是要不了兩天的事。」翡寒星整理了一下語句,抬頭看著葉晁溪,微微笑了一下,而後解釋道,「那個想要對你不利的壞人被我封印住了,只不過我擔心這個壞人的背後還有別的人在指點,所以我還會留在葉家莊一陣子,等事情完全解決了再回去……」
「……所以也就是說,我沒有回來晚,葉家莊都還在,是麼?」葉晁溪又狠狠地擦了把臉,對著翡寒星,牽著嘴角,勉強笑了起來。
「對,沒有錯。」翡寒星用力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葉晁溪的頭。
葉晁溪終于長舒了一口氣,開心地笑了起來。
「翡道長……」還沒等葉晁溪繼續開口發問,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翡寒星和葉晁溪同時轉頭,看到葉城正在路南鄉的扶持之下緩緩坐起,他的胳膊和腿已經接了上去,接口之處還有一圈血痕,而這一手一腳看起來也比身體另外的部分看起來要蒼白得多。
「還要兩天,這手腳的經脈才能長回去,那時候你才能嘗試運功把被打廢的功力練回去。」路南鄉在葉城的耳邊低聲說著。
葉城卻仿佛根本沒有發現路南鄉的存在和葉晁溪的歸來,反而是一把抓住了翡寒星的手,「那妖女紅花兒死了?」
「一時半會殺不死,不過已經被封印住了。」翡寒星搖頭,從懷里取出了一個小玉瓶,「她的本體如今被封在此物之中,已無法再去c o縱其他魂蟲,對我們已經沒有威脅了。」
「那就好……那就好……」葉城喃喃說道,雙眼微闔,竟又往後倒去,好在路南鄉一直扶在他的背後,才沒讓他整個仰面摔倒。
葉晁溪大驚,撲上前去就要拉扯他那大伯的胳膊好把他喚醒問個明白,卻被路南鄉眼疾手快地拍掉了他那雙就要握住他大伯胳膊的手。
「別動,要想手腳齊全沒啥後患,這斷口沒長好之前都小心點別亂動。」路南鄉看了葉晁溪一眼,「也別擔心了,他只是體力消耗過度,一時不支,才昏了過去,找個地方讓他好好睡一覺就行了。」
「好,好……」葉晁溪點著頭,看著路南鄉起身,扛起了葉城,連忙也一咕嚕爬了起來,跟翡寒星一起看著路南鄉將葉城送到廢墟之外一間完好空屋的床鋪之上。
「你應該向門內求援的。」路南鄉坐在了翡寒星的面前,面s 嚴肅。
「太突然了,我還沒來得及發出信號。」翡寒星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卻只換來路南鄉越發質疑的眼神。
想要求路南鄉來幫自己掃尾,不說清楚可是不行,而這些年來,翡寒星已經牢牢地把握住了路南鄉的x ng格,也知道他越是這樣嚴肅認真地盤問自己,則說明之後他主動幫忙的可能x ng越大。
然後翡寒星便不得不把全部事情都從頭交代了一遍,包括自己從葉城那里听來的關于葉晁溪身世的說法,並特別強調了自己已經足夠謹慎足夠小心足夠低調但是擋不住那魂蟲之主突然發難,于是一直沒有時間能將自己的信息傳回雲天之巔。
「其實你從第一個陷阱月兌出的時候,那個短暫的空檔,本該可以傳訊的。」路南鄉板著臉說道。
「那時候葉莊主危在旦夕,我來不及多想。」翡寒星指了指床上昏睡的那個人,卻偏頭看了看葉晁溪,卻發現少年一直在看著被他放在桌上的小玉瓶。
「怎麼回事?」翡寒星問道,因為他發現葉晁溪的神s 有些不太對勁,所以他稍微短暫地跳開了話題。
「這里面封印的……是紅花兒?」葉晁溪顫抖著開口問道。
「葉莊主說這個人是紅花兒。」翡寒星猶豫了片刻,回答道,別說他本就不認得紅花兒是何人,這魂蟲之主在他眼里的時候一直是個血s 細蟲組成的奇怪的人形,實在不知道本來面目又是何種模樣。
「那……宋先生呢?」葉晁溪忍不住又一次問道,「宋先生的院子也都變成了廢墟,他還活著麼?」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覺得我看到的那個巨大的樹,就是你所說的宋先生……其實宋先生早就死了,也許這十四年來的宋先生,都是那棵樹。」翡寒星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雖然看葉晁溪的表情,他已經猜到那宋先生還有那紅花兒,都是葉晁溪所看重的人。
但是不管葉晁溪怎麼看重,那兩個人,終究不是善類——更坦白地說,那兩個人,或者說一個人和她的分身,既然主動向翡寒星挑戰了,那麼這樣的結果便只能算是理當如此。
刀兵無眼,生死自負。
翡寒星沒有更進一步解釋這點,因為他發現葉晁溪的眼神里,後怕,憂傷,不舍,茫然,迷惑……種種感情滿地幾乎快要溢出來了,而翡寒星根本看不出哪一種感情才是關鍵。
其實葉晁溪自己也不知道,初初听到此事,他是震驚的,腦子里是滿滿地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紅花兒和宋先生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不敢相信那兩個人居然是覬覦自己的魂魄從而殺害自己親身父母的罪魁禍首,不敢相信這兩個人一直留在自己身邊竟是為了看住自己體內那道劍靈,不敢相信自己這些年來所體會的如師如父的親情——他甚至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大伯會不會也是凶手之一,不然為何會將自己放在那兩人身邊朝夕相處?
所以他甚至有了一些怒意和恨意,為什麼選定的人是他呢?為什麼要自己來承接這奇怪的劍靈?為什麼要殺死自己的父母?為什麼葉家莊這麼多人,這麼多能干的能打的漢子們,都只能乖乖俯首听命?
然後,便是害怕,恐懼,只要一想到自己到這世上十四年,從出生就是一場y n謀一場殺戮,甚至在成長的過程中也一直活在別的人或別的妖魔鬼怪等神不知鬼不覺的控制之下,想到自己以為歡樂無憂的整個人生其實都是躺在一柄屠刀之下……甚至自己還想過和那些人永遠就這樣生活下去……
可記憶就這樣緊接著涌了上來,宋奇每r 里的諄諄教誨,紅花兒對自己那種默契的體貼,自己每天小心翼翼熬煮的藥汁,還有那個小院子里一起度過的每一個ch n秋寒暑——在這個不舞刀弄槍就沒法活下去的葉家莊中,唯一一塊可以不去看那些會勾得人心癢難耐,卻又隨時會搭上自己x ng命的種種刀槍棍棒的地方。
就算什麼都是假的,至少那些r 子里,自己感受到的溫暖體貼,都是真的。
這些記憶一涌上來,葉晁溪便有些難以自持了,他定定地看著眼前那個小小的玉瓶,翡寒星和路南鄉在說些什麼他已經听不清也不想去听了,現在他只覺得眼前這個小小的玉瓶里有人在呼喚著自己,這是讓他想起那個臥床的老人還有那個隻果臉小姑娘的一聲聲呼喚,這是不斷化解著他心里那些從深處滋生的負面情緒的呼喚……這是,仿佛母親互換著孩子一樣的呼喚。
這是讓他覺得自己,應該揭開這玉瓶上封印的呼喚。
葉晁溪死死地看著那個小玉瓶,手縮在袖子里不斷顫抖著捏緊放松,卻始終下不了決心做些什麼,直覺告訴他應該放出這瓶子里的人,但是理智在另一邊喋喋不休著這樣做是會害死更多人而自己的這點心思是多麼地不應該。
路南鄉的手毫無預兆地落在了那個玉瓶之上。
「解鈴還須系鈴人。」路南鄉說道,「葉家莊那麼多昏睡不醒的人,我們得盡快引出那些附著在他們的魂魄上的魂蟲,不然時間拖久了,他們的身體可都要虧上個十天半月的。」
「不表達下感謝麼?寒星師弟?」路南鄉笑著拿著玉瓶站起身,看翡寒星依然有些疲憊的模樣,不由皺了皺眉頭。
「那就交給南鄉師兄你了,幾次三番掃尾之恩,終有回報一r 。」翡寒星點頭笑道,站起身,似乎想要給路南鄉一個感激掃尾之恩的擁抱,卻在張開雙臂的時候,眼前一黑,往後方倒了下去。
翡寒星最後的知覺,只能讓他感受到在一邊躺著的葉城身上,滾滾而起的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