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歌今日起來的早,三太太已經到了京里頭,大老爺遣人來告訴時,還說三太太將十姑娘陳純貞帶了來。準備著就在京里讓陳純貞出嫁。二房和三老爺不日也會上京,今年大家就在一起過年了。
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塊,還有上次受了重擊,變得疑神疑鬼,說話做事總是不陰不陽的大太太。純歌想想都覺得腦門子生疼。
琥珀捧著一身淨色衣物過來,純歌看一眼,仔細想了想,叫琥珀另外準備。
琥珀不明所以,望著純歌。
姑娘這是怎的了,不是一貫說要穿素雅干淨一點?
純歌見琥珀疑惑的模樣,但笑不語。
早年在綏南時候,是不願意和陳純瑤她們幾個爭鋒,更不能比陳純貞這個嫡女出彩。
可上次在綏南時候是那樣走的,三太太對自己的看法,只怕早已不是什麼溫順柔善了。三太太又是在這個時候因陳純瑤和自己的婚事被大老爺去信叫了上京城來。
既然大老爺幾個姨娘都看好自己,總是因為大老爺那頭露了口風。
這樣算起來,三太太上京見得這第一面,還是不要太過小心的好,省的三太太見了反而不虞。
純歌望一眼窗外,見皚皚白雪壓在枝頭,一院子料峭。
心里一動,就換上了掐金挖雲紅香羊皮小靴,上身里頭穿銀白色錦緞,金線瓖滾,綠翎棉裙,外罩著一件大紅羽紗面白狐狸里的鶴氅,束一條青金閃綠雙環四合如意絛。
頭上斜飛的遠山髻,一根翠玉滴透的梅花簪子,薄施脂粉,整個人映在銅鏡中,影影綽綽,宛若神仙妃子。
琥珀和翡翠,都看花了眼,在旁邊喃喃道︰「姑娘可真好看。」
純歌但笑不語,大家子的女兒,世代聯姻,哪會有貌丑的,何況,三分真容,七分打扮。
自己皮膚白皙,適宜紅色,不過外頭這身鶴氅,進了屋子,就是要月兌下來的。倒也不會去搶了最近都穿紅的陳純荔風采,也不會讓陳純貞這個將為正室的人,心里看了不痛快。
一切打點妥當,純歌就叫翡翠站在窗戶口上,看著陳純荔那邊。自己坐在繡架前,拿著針線,凝神在一個藏青色書袋上繡墨竹。
琥珀在旁邊笑,「姑娘您真疼七少爺,他還有個書袋呢,您這就又給他準備著了。」
純歌手上針線如同滾珠連動,還分神跟琥珀說話。
「端瑯昨日來說他的書袋,寶哥兒見了喜歡的很,我就讓他先把那個給寶哥兒,這頭再趕緊給他縫一個。」
寶哥兒是長房嫡長孫,七少爺如今又在大女乃女乃身邊呆著,寶哥兒開口說要,真是不能不給。
難怪昨天七少爺回去時候,一副氣嘟嘟的模樣,原來是受了氣。
琥珀臉色微變,略略尷尬道︰「這真是……」
坐在窗戶口的翡翠听見話,回頭嘟噥道︰「那書袋子,七少爺喜歡著呢。」言語中,很有幾分不平。
純歌听見,就暫時停下動作,笑道︰「這有什麼,端瑯是小叔叔,寶哥兒是佷子,叔叔還能不讓著些。不過就是小孩子家的事情罷了。」說著,又低了頭,繼續手里活計。
純歌當然知道琥珀翡翠的心思,可這些事情,不管如何,都是一些小事,人這一輩子,若什麼都非要往偏里想,那該活的有多累!
一個書袋子罷了,自己能繡一個,就能再給一個更好的與端瑯,何苦爭這一口氣。而且,眼下,自己還真是爭不起。
琥珀聞言,眼神復雜的看了一眼純歌,著實有些擔憂。
姑娘總是這樣,什麼都能忍,性子倒是好,不容易招事,但若是嫁到了國公府,也這樣,可不會被人欺負到了頭頂上!大家子妻妾爭斗,那都是你死我活。到時候,姑娘總得要個幫手。
翡翠一扭頭,看見琥珀發怔的樣子,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等听到對面響動,看見絳霜撐著傘,絳雪小心翼翼攙著一身玫瑰紅猩猩氈斗篷的陳純荔搖搖擺擺往院外頭走,就沖純歌道︰「姑娘,八姑娘去前頭了。」
純歌嗯了一聲,沒有立刻起身,估模著陳純荔已經走了半刻鐘的樣子,才站起來,罩上雪帽,不緊不慢的去見了大太太那里。
到了大太太屋子時候,里面已經是歡聲笑語一片。
純歌月兌了外罩的鶴氅,剛給大太太請了安,要給三太太問好,三太太就笑著喊道︰「快起來快起來,母女兩,還跟我這般客套。」還叫膩在她旁邊,斜坐著和陳純荔嘻嘻哈哈說笑的陳純貞過來把純歌帶去跟前,她好仔細瞧瞧。
陳純貞圓圓的臉,裹在貂絨滾邊對襟褂子里面,看上去面色紅潤,帶著少女特有的豐潤。
听到了三太太的話,陳純貞動作麻利的就滑下了炕,過來拉著純歌,親親熱熱喊十三妹妹。
純歌對著陳純貞,微微一笑。
還是這樣,時時刻刻笑意洋溢,眼中閃動的,總是少女不諳世事的天真。
陳純貞雖是嫡女,上頭也被三太太和陳端護著,卻沒有多少高傲脾性,生性活潑好動。在綏南,小時被陳純瑤欺負,陳純貞也總會擺出一副姐姐派頭出來幫忙自己說話。
這樣一個貴族女兒,幸好三太太給挑了趙家的婚事,否則,只怕會被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純歌真心喜歡陳純貞,就笑著和她說了幾句話,任她牽著自己到了三太太面前。
三太太前頭見純歌和自己女兒一副親昵樣子,心里也不禁滿意。等純歌近了身前,瞥見純歌不同以往的裝束,再看到那張臉,經歷了兩個月京城生活,已然變得眉目初綻,生出五分靈氣來,眼角微動,就分出目光去看旁邊端坐著的大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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