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來京里的第二日,就下了帖子給靖遠侯府,請侯爺夫人過來說話。
三太太本有心叫大太太一道過來,大老爺卻叫了外院一個管事媳婦過去說大太太如今病歪歪的,一應事宜,就勞碌弟妹多操勞。
三太太昨晚就已經差人將灶神廟那樁事打探的清清楚楚了。當日大太太為了要對付純歌,在院子里擺開了陣勢,陳家稍微有些根底的僕婦都是清楚的,不過幾兩銀子,便撬開了嘴。加上大老爺去信到綏南時的語焉不詳,三太太心里就有了底,大概知道,這次大老爺是動了真怒。也不勉強,自己陪著侯府的王夫人說了半晌話。
周炎這麼大年歲,還沒有一個正妻,家里小妾通房倒是多得很。王夫人膝下又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早已經急得滿頭白發。奈何到了後頭,即便是太後出面,京中權貴也不願聯姻,太後總不能真為了這個就降罪,一樁心事一直這麼放在心里。
如今不管灶神廟事情是否光彩,好歹是個大家千金,便是庶出的,也勉強罷了。
陳家擔憂陳純瑤留在家中,生出別的事,王夫人想要早日為周炎娶一房正經妻室,生個嫡子,保住周家的爵位,各有各的盤算。
于是不過三言兩語之間,就約定了三日後便遣官媒過來納采問名,八字早前就被大太太拿給王夫人合過,納吉不過就是個虛禮。連納征請期大婚的日子都定下後,王夫人才興沖沖回了侯府。
至于走月這一項,就被有意無意的各自隱去了。
朱媽媽眼看著三太太翻那幾張單薄的禮單,有些擔憂道︰「太太,這婚事是不是倉促了些。」
三太太啪一聲把單子摔在炕頭案幾上,沉著臉道︰「急什麼。若不是純貞還有三月才出嫁,我恨不能今日就一抬小轎子把那個喪門星抬出去!」
昨晚听說了陳純瑤那樁事後,太太就一直是這幅樣子。連聲罵十二姑娘,生怕灶神廟事體傳出去,連累了十姑娘的名聲。
朱媽媽心里明白三太太這是憋著火,不好沖隱在後頭的大太太發,只能一味怪責到陳純瑤身上,勸她道︰「太太,十二姑娘都是要嫁出去的人,您何苦為了她上火。我的意思,是咱們臨行前,老爺還來您房中說了半宿的話,說十二姑娘今後只怕日子過得艱難,要您多給備些陪嫁。老爺既然這般說了,顯見對十二姑娘還是上心的,您如今籌備的這樣匆忙,只怕惹得老爺心里不美呢。」
一提到三老爺對和姨娘和陳純瑤的偏愛,三太太就氣不打一處來。
正經嫡女婚事不上心,老是哄著寵著那對狐狸精母女!
三太太就恨恨道︰「放心吧,這樁婚事,可是大哥親自寫了信交待快點辦妥的。依我看,這陳家上下,誰都想那個不干淨的禍害早日嫁出去省心,老爺一個人,折騰的了什麼。」又瞥了一眼朱媽媽,咯咯笑起來。
「再說了,如今十三那丫頭的婚事才是正經大事。」
三太太就抬起手,看著自己保養得宜的青蔥指尖,悠悠笑道︰「長幼有序,十三丫頭定下了,還不知道大嫂給她最寵愛的八佷女找了門什麼樣的好婚事呢。」
這段時間總是賴在大太太身邊,信心十足,誰也不放在眼里的二房八姑娘。
朱媽媽想到大太太望著陳純荔那副笑盈盈的樣子,就覺得不寒而栗。
三太太忙著張羅陳純瑤婚事,陳純荔每日都要去陪大太太,陳純貞一個人,就喜歡跑到純歌那邊,找純歌說話。
「十三妹妹,你來了京里這麼久,可听到哪里有什麼好吃好玩的。」
說話時候,還不住往嘴里塞著純歌早上新做的八角核桃糕,一邊歉然的看著純歌。
純歌抿唇而笑,這樣的女孩子,無憂無慮的,真是討人喜歡,就別了她一眼,「十姐姐再有幾個月,就要出門了。現在可得少吃些,否則嫁衣都穿不下!」
陳純貞臉色一下子漲紅,訥訥放下手中糕點,很擔憂的問純歌,「你來京里,有沒听人說過趙家?」
再怎樣性子跳月兌,終究也是女兒家。眼見婚期一日日逼近,又是嫁的素未謀面的人,還要遠離家鄉父母,從小被三太太捧在手心里養大,轉眼就要去侍奉翁姑了。
陳純貞心里,想必也是一直擔心著吧。
純歌看見那雙盈滿惶恐的眼楮,微微笑著給陳純貞鼓勁。
「人家都說,趙家那位三公子,是人中龍鳳呢。將來定是要到欽天監任職的。」
換了別人,斷不會相信純歌這樣待字閨中的姑娘能去打听到外面男子的消息。可陳純貞帶著滿肚子擔憂,好不容易有人肯跟她這樣說一說,立時就信了,喜笑顏開起來。拉著純歌的手,一個勁問「真的嗎,真的嗎?」
純歌就笑著點頭,心里卻直打鼓,很為陳純貞擔心。
這樣的性子,讓人喜歡,可卻……
說起來,三太太已然是煞費苦心,沒有一心為了富貴,就給陳純貞挑個高門。早前還為了拒絕康王府的婚事,寫信回娘家求幫手,更是和三老爺大吵了一架。
千挑萬選,挑個趙家這位三公子,不在長,將來就分不到多少家產,就需要多多依仗陳純貞帶過去的陪嫁。也不用擔著趙家上下,做個費心費力的主母。
就是不知道,這樣算無遺策中,陳純貞是不是真的就能過上清淨的好日子。
陳純貞沒有注意到純歌深思的神情,一心陷在了美好的向往里面。嘴里一個勁嘟噥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等自己嘀咕完了,就啊了一聲,拉著純歌的手,皺眉苦著臉道︰「你看我,都給忘了,我今日,原是過來找你給我出個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