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安低頭端詳了純歌半晌,見她一邊輕輕的晃著自己的袖口,一邊又側過身子擋住了身後幾個丫鬟的視線,忍俊不禁的大笑起來,就伸手狠狠在純歌頭上揉了兩下,哄道︰「好好,都听你的。」和這十來天一樣的寵溺和縱容。
純歌心里那塊石頭一下子落了地。
剛到李家,已經和陳純芳弄成那樣,可不能再樹敵了。
真要是狠狠下了安姨娘的顏面,只怕其他還安靜的人都會浮出水面來,自己豈不是月復背受敵。
只不過,該震懾的地方,還是要震懾一番,卻也輪不到自己來做。
姨娘不守規矩,會有真正的當家主母處置,不該自己逾矩。
李建安話剛說出口,純歌就好像怕他反悔一樣,急忙就要說服李建安回屋子,還絮絮叨叨的找了好幾個理由來說個不停。
「這麼冷的天,您在外頭站了這麼久。」
「明日還要去給母親請安,不能再耽擱了。」
生怕自己不走一樣。
李建安看見純歌這幅嘰嘰喳喳的樣子,卻覺得心里快活,不知不覺就被純歌帶回了主屋。
蓮枝進去套間小閣里伺候李建安沐浴暖暖身子。
純歌在外頭吩咐琥珀去看看安姨娘,把人好好的送回去,絕不能有什麼閃失。
童媽媽已經看出了純歌為何要這樣做,就嘆息了一聲,愧疚道︰「我是老了,竟然沒看出來這里頭的意思,還責怪夫人心軟。」
純歌握著童媽媽的手,只是笑。
听到小閣那頭悉悉索索的響聲,童媽媽就拍了拍純歌的手背,「您好好伺候國公爺,其余的事,我會帶著琥珀幾個打點妥當。」
「有勞媽媽了。」
童媽媽沒說話,只是沉默的帶著幾個小丫鬟退了出去。
出了這麼一件事,李建安和純歌都覺得很疲憊,心里面又各有各的心思,兩個人躺到床上,各自想了一會兒,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各房各院,已經都知道安姨娘夜半闖了梅香院,卻毫發無傷被送回去,國公爺還交待了人給沒活下來的大少爺請人來點燈的消息,都私下暗暗揣測國公爺還是念舊,不管抬進來的新夫人多受寵,還是沒忘了安姨娘。對安姨娘那頭,不免又親近奉承了幾分。
太夫人听到姚媽媽回話說的時候,臉上卻是滿不在乎的樣子,就給姚媽媽擺了擺手道︰「我心里有分寸。」說著又笑了起來,和姚媽媽擠眉弄眼道︰「你說我眼光可好,挑了陳純歌這麼個賊精賊精的丫頭,老三也喜歡。」一副很得意的樣子。
姚媽媽笑著和太夫人打趣,「瞧您這樣子,好像當初挑了這位小夫人,就是您一個人的功勞。」
太夫人立時板著臉道︰「怎麼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還不是我先給老三提的人。」
姚媽媽就順著太夫人的話說下去,哄她高興,「是,是,您眼楮,利著呢。」
「這可不是,誰也別想在我面前打馬虎眼。」太夫人月兌了鞋上炕靠在迎枕上,眼角皺紋都擠在了一處。
「自從出了那些事,老三臉上,就沒怎麼見過笑,你瞧瞧他如今,什麼時候來給我請安,都是精神抖擻的樣子。還是那些個妾沒用。」說到妾,太夫人就想到了安姨娘那兒,哼了哼道︰「這個安姨娘,總歸是商戶人家出身,半點規矩都沒有,老三家的臨了臨了想做回好人,站在旁邊看戲,我卻不能答應。」
姚媽媽也正色起來,「您先前的意思,不是要等著讓小夫人練練手,學著理事,怎的如今卻要插手?只怕三夫人心里不痛快呢。」
太夫人就直嘆氣道︰「我這也是沒法子,原先看著安姨娘一直沒過去請安,我也有意想試試那丫頭的手段,哪知道會出了這件事。」頓了頓話,神色又是欣慰,又是無奈,「你今早也看到了,老三過來找我,雖沒直說。卻就是想要我先照顧著那丫頭,幫她擋一段時日的意思。我什麼也不求,就盼著老三過得好,過得自在,既然老三這麼看重那丫頭,又舍不得,我也就當回惡人,橫豎她年紀還小,今後再說吧。」
姚媽媽听著這番話,明白了太夫人的心思,就道︰「那您的意思是?」
想到安家早前曾借著李家的名號去做生意,惹得李建安差點被御史彈劾,還有安姨娘恃寵而驕的一樁樁一件件事情。
太夫人沉吟片刻後就道︰「送兩個人過去,就說是我的意思,讓安姨娘從頭再學一回規矩。」
府中教姨娘和下人規矩的嬤嬤,可不比教姑娘們的人,下手又狠,也不講什麼情面。
這分明就是要安姨娘吃大苦頭。
姚媽媽得了話,也明白太夫人殺雞儆猴的意思,就轉身出去安排了。
太夫人閉了眼,歪在炕上養神。
薛姨娘听見如意回來說太夫人派了兩個嬤嬤去安姨娘那邊的時候,手里的繡花針一下子就歪了歪,扎在了手指頭上。
如意急忙找帕子過來包住。
薛姨娘卻神色恍惚的望著前面,喃喃道︰「這個新夫人,可真是厲害。」
如意听著,心里咯 跳了跳,沒有接話。
薛姨娘已經回過神,低頭看著染血的佛經,淡淡道︰「佛經不能見血,還得再繡過,什麼事,要做就只能做到一絲不漏。」
說話的時候,眼里微微泛出波瀾。
「你去告訴二少爺的乳母,這幾天,安安分分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輕易別出去。」
如意就點頭,出去辦差事,出門的時候,就听見薛姨娘像是自言自語的道︰「又要起風了啊。」
一瞬間,如意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