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姨娘面如土色,抬起頭望著李建安,眼中蓄起了淚水,一身白衣襯得整個人如同嬌弱梨花般楚楚可憐。
「國公爺……」語氣婉轉似清揚飛絮。
李建安皺著眉,看著安姨娘,沒有再開口。
純歌看著,不知道為何,就有幾分想笑。
薛姨娘在旁邊看見了,忙上前道︰「國公爺,安姨娘也是不願意亂了分寸,這才不敢吃夫人房里的東西,畢竟尊卑有序。」
安姨娘听到尊卑有序幾個字,只覺得渾身都難受,不過看到李建安臉色緩和,還是沒有說話。
畢竟是內院事情,妾室還是該正妻來管束。
李建安也不想多話,就坐在了旁邊看著。
正沉默的時候,外頭又說大姑娘,三姑娘,還有五姑娘都過來給夫人請安了。
三娘進了屋,看到安姨娘,臉上先是浮現一絲詫異,接著就有幾分歡喜。
因先前幾日的接觸,蕤娘早就和純歌之間有了幾分熟悉,就要自在些,先拉著三娘和五娘,坐到了純歌賜的圓凳上。
安姨娘看著自己的女兒,比自己高一截,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難受。
蕤娘看著屋中靜悄悄的,又看到安姨娘臉上似是有淚痕,再看到三娘投過來的哀求眼光,心中微動。
只怕是安姨娘又惹了什麼禍!
當著父親的面前,安姨娘膽子也太大了。三妹妹往日過的多辛苦,幾個嬸嬸,都不舒坦三妹妹那里好東西多,常常找個由頭就過去隨便取用,三妹妹也不敢反抗。
以前是那位母親,如今這個母親,要好說話的多,本以為她們姐妹幾個都能輕松自在些,沒想到……
蕤娘就看了一眼上面的李建安,大著膽子和純歌說笑,「早就听說母親這院子熱鬧,我們幾個就想著來您這兒坐坐。」
純歌笑逐顏開道︰「我一個人在院子里,也沒什事,你們往後常常過來,我給管飯。」
薛姨娘有心想要試探試探李建安的態度,就低聲道︰「夫人這里的份子錢,可別都給幾個姑娘吃光了,到時候夫人瘦了,國公爺可要怪罪。」
李建安見到一屋子和和氣氣的,心中舒暢,也沒再板著臉,就很大方道︰「花光了,就從我份子里出,你們幾個好好孝敬母親就是。」話中滿是笑意,冷峻的臉上如同冰山化開。
所有人都怔住。
純歌臉上就飛了幾朵紅雲,責怪道︰「國公爺這是說的什麼話,難不成我就窮到這個地步,連自己姑娘的飯錢都出不起了。」
李建安沒有察覺到眾人臉色各異,還笑道︰「不是都說給你貼不了,你還埋怨我。」不自禁中就透出了往日兩人獨處時候的親昵來。
柳姨娘只是望著純歌發呆。
薛姨娘笑意都凝結在了唇邊,片刻後,掩飾般的低了頭。
安姨娘的目光卻化成了劍。
三娘在旁邊看見,早已經是擔憂萬分。
純歌不動神色的將各人神情都收在眼底,一句話都沒有說。
還是五娘瞧見案幾上擺著的核桃糕,就上去扯著純歌的衣襟,晃了晃,眼楮巴巴的看著糕點。
純歌微笑著把她抱起來,從案幾上拿了一塊糕點給她。
五娘狼吞虎咽的吃了,滿臉都是殘渣,一雙眼還亮晶晶的望著純歌。
純歌失笑,給她擦了擦下巴,哄她道︰「五娘乖,這糕點是冷的,你可不能多吃了。」
五娘望了純歌半天,忽然就扭動著身子鑽下來,跑到柳姨娘懷里,小聲的告狀道︰「姨娘,我想做小少爺。」
柳姨娘一直擔心著純歌會在陳純芳死後對付五娘,見到五娘從純歌懷里出來,還直撲過來,又看到李建安不悅的眼神,忙把五娘拽出來,看著純歌哀求道︰「夫人您別怪五姑娘,她只是……」
「這有……」
純歌話還沒出口,那邊李建安就目光如劍的盯著五娘,沉沉問道︰「為何說想要做少爺?」
五娘將頭又埋在了柳姨娘懷里,不肯說話。
李建安看到五娘這幅做派,沒有再看五娘,反而將目光投向了柳姨娘,冷冷道︰「你教了五姑娘些什麼?」
柳姨娘嚇得渾身似是篩糠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薛姨娘站起來剛想幫著說幾句話,就被李建安冷酷的眼神嚇住,臉色難看的又坐了回去。
安姨娘卻憋不住笑了幾聲。
李建安心中厭惡更甚,卻沒有在這個時候開口斥責。
純歌見到情形不對,又看到三娘和蕤娘兩個人,都在旁邊用希冀的眼神看著自己,只能開口嗔道︰「國公爺,小孩子家家,想當一次男女圭女圭,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您把孩子都嚇著了。」
就站起身要去拉五娘。
沒想到一貫乖巧的五娘卻甩開純歌的手,站直了身子,瞪圓了烏溜溜的眼楮,臉色通紅的望著純歌,大聲道︰「大家都說了,你生不出小弟弟,所以想把別人的弟弟領過去養!我不許你搶我的小弟弟!」
又跑去抱著柳姨娘,哭道︰「姨娘,我變成小少爺好不好,我把自己送給母親,她給我好吃的好玩的,讓她別搶您肚子里的小弟弟。」
柳姨娘嚇得不輕,一把就捂住了五娘的嘴。
李建安氣的不輕,一下子把手邊案幾上的香爐子和茶盅,杯盤都推到了地上,站起身怒斥道︰「這都是說的什麼混賬話!」
等低著頭看見地上的香爐,又想到方才五娘說的那句你生不出小弟弟,就想著陳純芳干的那些事,偏偏李家顧全大局,為了武哥兒,也休不得陳純芳,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本以為這件事已經壓下去了,誰知道竟已經是連個小孩子都知道了。
怒上心頭,一時之間,抬手就把五娘拽過來,想要打,又想到姑娘金貴,就朝著目中滿是淚水,惶恐不安的柳姨娘瞪了幾眼,把五娘推到了一邊戰戰兢兢的乳母懷里。
「你身為她的母親,也要好好管教管教她!」
說著,掀了簾子,就朝里屋走。
純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看見柳姨娘嚇得面色蒼白,又想到剛才五娘喊出的話,生怕她被嚇出個好歹來,就上去道︰「你肚子里有消息,怎麼也不給我說一聲,幸好今天五娘說出來了,要是有個萬一,該如何是好。」就叫人去請大夫來。
柳姨娘忙攔住,跪在地上道︰「夫人,我,我沒懷身子。」
純歌困惑,「那五娘……」又擔心柳姨娘是害怕自己生氣,安慰道︰「你別怕,你有國公爺的子嗣,是大好事。國公爺也是一時氣急了,才沒露出幾分高興的神色來,等瞧了大夫,太夫人都會賞你。」
薛姨娘就過去扶著柳姨娘,順著道︰「是啊,柳姨娘,這可是大好事呢。」
柳姨娘卻淚落如雨,只是一個勁搖頭,哭道︰「夫人,我真的,真沒有……」還一個勁捂著肚子,不讓人踫。
安姨娘在旁邊輕輕地笑了一聲,「這可奇怪了,五姑娘說有,你說沒有,五姑娘一個小孩子,懂什麼,要不是別人跟她說你肚子里有了小少爺,她哪里知道這些。」
柳姨娘已經一個字都辯解不出來,只能哭了。
安姨娘覺得奇怪,就湊上去道︰「夫人,事關國公爺的子嗣,您可一定得弄清楚了。否則還不知道歪瓜是哪塊鹽堿地里冒出來的。」
一屋子人听見了,都是臉色大變。
純歌沉著臉,不想再給安姨娘留情面,教訓道︰「胡說些什麼!你要是覺得日子過得太清淨,趁早回你屋子睡覺,別來我這兒瞎摻合,這種話,也是你能隨便說說的!」
安姨娘還從未見過純歌動怒,看到周圍人都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望過來,只覺得臉面丟盡,又不敢再惹純歌,只能氣吁吁的坐回了小機子上。
那邊薛姨娘已經把柳姨娘攙了起來,輕聲的安慰著。
蕤娘和三娘本來想走,可三娘擔心安姨娘再出差錯,就拉著蕤娘的手,滿是哀求,蕤娘無奈,陪著留了下來。
外頭丫鬟很快就請了大夫過來。
等大夫給柳姨娘把了脈,臉上就顯出了猶豫,又讓柳姨娘換了一只手。
柳姨娘的身子,已是搖擺如同風中的柳絮。
純歌看著,心里也不禁起了幾分疑惑。
難不成真如同安姨娘所說……
否則柳姨娘為何這樣害怕,姨娘有了身子,是大好事。李建安只有一個庶子,一個嫡子,恨不能再多幾個兒子。
柳姨娘卻瞞下來不說。
正猶豫的時候,大夫已經診了脈,看屋子里人多,左左右右的圍著,走到純歌身前道︰「夫人,能否借一步說話。」
第一章寫的久了點,因為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