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衣服有這樣的來歷,又是已經賞賜下來十年。那最該穿這件衣服的人,其實不應該是自己,而是陳純芳。
想必當年皇上賜下這件衣服的時候,也以為是給陳純芳的吧。
結果李建安沒有給陳純芳這個元配,反而給了自己。
李建安的寵愛,如果只是在背地里,那對自己就是最有利的保障。
如果李建安將這份寵愛無所限制的展示在人面前,尤其是通過貴重而不可復制的東西表現,對自己,或許就是一件壞事。
純歌猶豫著,就輕聲道︰「國公爺,這衣服這樣貴重,我還是別穿了。」
看李建安悶聲不說話,純歌一時之間,也不好再說了。
李建安沉悶半晌,忽然笑道︰「這件衣裳,我讓誰穿,就是誰的。」
不等純歌再說話,就上去親自彎腰幫純歌整理了流蘇帶子,俊朗面容上帶著寵溺的笑意道︰「真是好看。」
旁邊幾個丫鬟小廝就捂著嘴悶悶笑。
純歌羞紅了臉,嗔了李建安一眼,李建安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轉身就往外頭走。
純歌也只得跟在李建安後頭回去梅香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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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一看到李媽媽回來,就丟了手里的茶蓋子,追問道︰「問清楚是怎麼回事沒有,這兩個人,真是要急死我!」
李媽媽就面帶笑意走過去道︰「您也真是的,這點小事,您也這樣上火擔心。」
太夫人看李媽媽一臉笑容,也知道事情不大。
「不是我瞎操心,實在是老三那孩子,還沒這麼給純歌這丫頭臉色看過。人都進去了梅香院,又伴著臉出來,又沒什麼大事,即便是以前對陳純芳,老三還知道有些事情要顧及呢。」
李媽媽見太夫人還沒完全放心,就把打听回來的消息都說了。
「先前只有兩個人在屋子里,也問不出是怎麼回事。只是听說後頭听說三夫人倒是一直帶著笑,還親自去小廚房給做了糕點,端到靜思齋去。兩個人就一直關在屋子里兩個時辰才出來。這會兒又回去吃夜宵了,國公爺也是高高興興的。」
太夫人這才放心,揉著額頭道︰「一個個的,淨給我找事,就不能有一天太太平平過!」
李媽媽給太夫人松了松肩膀,面上卻有幾分猶豫。
太夫人敏銳的察覺到,立時就沉著臉道︰「你是不是還有事情沒告訴我?」
李媽媽斟酌了一番,就低聲道︰「听說國公爺把那件霓裳衣給了三夫人,還說就三夫人穿著配的很。」
太夫人听著,面上就有幾分僵硬,目光深邃,望著前面的燭火發呆,半晌才嘆息道︰「你明天給我把普寧寺的老方丈請過來吧?」
李媽媽奇怪的望著太夫人,「您雖說信佛,不過這時候又不是節,也沒有什麼事體,無緣無故請方丈過來做什麼?」
太夫人就笑,面上有幾分釋然,「人家都說這位方丈推算好日子,是最厲害的。我想找他過來,早早定個日子,把純歌帶去祭拜祠堂。全了繼室的禮儀規矩,也是給她長長臉,省的她在家里雖說管這家,還要頂著一個平妻的名分,有些老東西,自以為有了體面,還讓她束手束腳的不方便!」
李媽媽心中暗驚,看著太夫人一連打定主意的樣子,就沒有再說話。
太夫人卻 了一眼她,笑起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著什麼,你不過就是害怕陳純芳除服禮都沒過,我就做主把純歌抬起來,外頭人會議論我,說我的是非!」
李媽媽笑道︰「您先前不就是擔心著這個,也怕別人說國公爺薄情,才一直拖著。」
「是啊,我是想著這個,又看著純歌這孩子懂事體貼,不會在意這些,就有意壓一壓。雖說老三明里暗里給我說了好幾次,我都裝作不知道。不過如今,卻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太夫人苦笑了兩聲,聲音里也有幾分落寞,「都說養大了兒子就忘了娘,真是不假。我以前最恨人家那些當惡婆婆的,總是刁難媳婦,不盼著兒子媳婦和和樂樂過日子,還老是在中間做手腳。如今我才知道,人老了,還真是擔心著兒子被別人搶過去,從此就不孝順起親娘來。老三以往和陳純芳不好,我擔心,現下動了真心,把媳婦看的比什麼都重,我這心里又怪不是滋味。」
李媽媽忙勸她,「您可是別這麼想,國公爺最是孝順,您也是萬里挑一的好婆婆呢。」
太夫人就擺擺手,自嘲笑道︰「罷了罷了,我心里有分寸著呢。絕不會去給他們兩口子添堵,既然連霓裳衣都舍了出去,想見老三是把純歌那丫頭放在心尖子上了,左右我這兒媳婦也會做人,我何不好好當個老封君享福,去做那惡人干什麼。還是早些給了該給的名分,旁人要說什麼,我才不管。他們又不是我兒子!」說到後頭,就有了幾分小孩子一樣的任性。
李媽媽登時就哭笑不得起來,「您一把年紀了,還跟個孩子一樣。」
太夫人卻不以為然,「老小老小,我以前養著幾個孩子,操持著這個家里,為了他們,累成那樣。如今一個個都長大了,自然該是他們來慣著我。」
這番謬論听的李媽媽忍俊不禁,也不好再跟太夫人多說話。
眼看著天色不早,上了年紀的人,若是睡得晚了,第二天起來難免就會沒精神,還容易生出病痛,就急忙扶著太夫人去睡覺。
等太夫人屋子里吹了燈,滿院子寂靜的時候,三娘就站在太夫人正房門口發怔。
听到里頭一點響動聲,急忙退後幾步,找了棵老樹躲過去
因是晚間的時候,身形又嬌小,還是躲在樹後面,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
三娘站了一會兒,只覺得背上冷汗都被風吹干了,渾身全是冰寒刺骨的涼意,才慢慢挪動著僵硬的步子回自己的屋子去。
腦海里卻還滿是方才听見的話。
霓裳衣,霓裳衣,父親居然把霓裳衣都給了這位新母親,祖母還馬上就要給這位新母親抬身份了。
若是姨娘知道……
抬身份還不要緊,本來就是早晚的事情,可要是霓裳衣的事情傳到姨娘耳朵里,姨娘的性子,肯定會鬧出大事來。
萬一惹得父親生氣,姨娘怎麼辦,父親會不會更厭惡自己……
可自己即便知道了消息,又能如何,是這個時候闖去告訴姨娘,告誡一番,還是去跟父親說,您顧忌姨娘的心意,收回那件衣服。
左右,自己其實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姨娘闖禍。
三娘就抬頭望著天上一輪寂寥的明月,單薄的小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滿心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