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到院子的時候,一屋子丫鬟婆子圍著四夫人,四夫人踩著凳子,頭發散亂,面容雪白,還在聲嘶力竭的大吼,「你們讓開,他既然這樣對我,為了個通房丫鬟就要下我的臉面,我還活著做什麼。」
好幾個人上去攔,不讓四夫人把脖子套進去。
四夫人卻像是下了狠心要死一樣,就順勢下了凳子,居然沖去繡架那邊拿了把剪子,對準喉嚨就扎了過去。
太夫人本來在外頭听著鬧成這樣還覺得不像話,想要教訓幾句,等走到門口看見這樣的情形,身子晃了晃,差點昏過去。
「你,你這是做什麼,老四家的,還不快把剪刀給我放下來!」
四夫人就只是哭,「母親,李建浩這樣對我,我真是不想活了。」
太夫人又氣又急,「你是國公府的四夫人,為了老四要去通房丫鬟那兒,就哭著上吊抹脖子,你在娘家就是這樣受的教導!」
四夫人听見太夫人把娘家兩個字說了出來,心里有火氣,也不管不顧道︰「母親,您別跟我說什麼娘家人的教導。李建浩他要去通房丫鬟屋子里,我自然不管說什麼。可通房丫鬟不過是家生子出身,咱們這樣的門第,無緣無故,哪有抬個通房丫鬟做姨娘的!還要做貴妾,即便是薛姨娘,生了三哥的庶長子,還只是個下賤人呢。」
太夫人听著這話說得不像樣,就皺了皺眉。
兄長屋子里的事情,哪輪到做弟妹的出來論是非。
老四家的這幾年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不過這個時候還不能計較,真出了什麼事情,李家真是要成大笑話,為了通房丫鬟逼死發妻,李家可丟不起這樣的臉。
太夫人就撫了撫額,一連聲道︰「老四呢,老四呢,還不快把他給我喊過來!」
旁邊就有人道︰「已經有人去說了,可四爺說讓四夫人盡管使把戲,他看著就是。」
听見這話,太夫人熱血上頭,人已經踉蹌了,李媽媽在旁邊眼明手快,急忙攙扶住。
等太夫人站穩了,就恨聲道︰「氣死我,這是要氣死我啊。」
四夫人就在那兒捏著剪子冷笑,「母親,瞧見了吧,這不是媳婦不孝順不顧李家臉面,實在是四爺真的想逼死我呢。」說著就真的萬念俱灰一樣把剪子往脖子上狠狠劃了一下。
太夫人眼看著流了血,嚇得心口一哆嗦,往前站了一步,「老四家的,你把剪子放下,有事情你也好好說,我肯定給你做主就是。」
四夫人根本不信,手上反而用力了些。
太夫人心口梗著一口氣,硬撐著沒有暈過去。
純歌在後面趕過來,見到這等情形,也顧不得方才在路上身子突然而來的不適,急忙上去一邊扶住太夫人一邊道︰「四弟妹,你有事情好好說,母親和我都會給你做主的。」
太夫人看見純歌也過來了,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忙道︰「對對,你把剪子放下,有事情我們給你做主。玉娘是我送過來的,又是簽了死契的下人,我不讓她當妾,她還能翻天不成。你放心就是!」
四夫人就一個勁搖頭,淚水橫流道︰「母親,沒有玉娘,不是還有別人。這麼多年了,他從沒想過要納妾,我也知道他的性子,既然定下了主意,肯定是不會改的。今後指不定哪天就真的娶給我抬個貴妾回來。與其今後跟他弄得死不相往來,還不如我今天就死了干淨。」
「你這是什麼意思!」太夫人的臉色就刷的沉了下來,「莫非你還要我給你保證,今後讓老四一輩子都不納妾?這可真是笑話了,還有用性命逼著不讓相公納妾的。」
四夫人听著太夫人的話,也沒有反駁,就是一個勁的冷笑,脖子上傷口又悄無聲息的劃得更深了。
純歌看著卻覺得心痛。
太夫人不肯退讓,不過是覺得男人納妾就是應該,所以在兒媳婦的威脅下丟掉顏面。
可四夫人這樣不惜用性命相逼,或者是對李建浩要抬妾這件事如此憤怒傷心,卻只是因為真的在乎。
在乎的不惜和這個世界通行的禮法作斗爭,即使要背負婆婆的厭棄,整個社會的罵名,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四夫人不是一個好人,自己有些時候跟她應酬起來也覺得有幾分厭煩,不過在這件事上,自己倒真是佩服她,有多少女子又能做到這一點。
純歌有心想要幫一幫四夫人,就低聲勸道︰「母親,四弟和四弟妹這麼多年的感情,她想不明白也是常理。您看她如今又是氣頭上,有什麼話咱們還是好好說,先哄哄她,等以後再做計較吧。」
太夫人就冷哼了一聲,「怎麼哄她,難不成要我在這麼多下人面前答應老四今後就不準納妾,然後再出爾反爾?這事情可不能做。」
純歌就輕笑道︰「母親,您還信四弟真的要納妾啊?依我看,就是兩個人賭氣呢,要是四弟真的有納妾的心思,又何必等到這個時候。」
太夫人眼神閃爍,想了想,還是搖頭,「不行,老四自己不願意納妾,我這個當娘的也不會做惡人,可我卻不能逼著老四不納妾。這可是兩個意思。」
純歌就覺得為難。
太夫人這樣固執。
四夫人也很堅持。
誰都不肯先退一步。自己又不能再哄太夫人,否則太夫人就會以為自己是想借著四夫人這件事整治李建安身邊的妾室了。
猶猶豫豫中,四夫人就淒淒一笑,抬著剪子對準胸口猛的戳下去。
手舉起來的瞬間,周圍驚呼聲已是一片,所有人都被鎮住了,沒想到這位四夫人還真是要自盡,竟然都沒有反應過來,愣在了原地。
純歌卻是早就看出四夫人不是演戲,先存了幾分警惕,見到這等情形,急忙撲上去就握住了四夫人的手。
四夫人一心求死,力氣很大,看到純歌過來奪剪子,下意識的就要去拽。
掙扎的時候,純歌連人帶著剪子就被推到了屋里紫檀木嵌玉石的山水插屏上。
一陣劇痛襲來,純歌還沒明白過來,就听見屋里人的驚叫聲。
太夫人已經先拉著李媽媽奔了過來,顫抖著手指著純歌,「快,快叫太醫,讓國公爺趕緊回來!」
又看著旁邊的人都還愣著,就罵道︰「做死的東西們,趕緊把三夫人抬到床上,若是夫人肚子里孩子有個閃失,就把你們都送去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