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陳,陳純歌!」大太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這幾個字含著滿腔恨意說了出來。胸口就急劇起伏了幾下,面色鐵青。
姚媽媽看著樣子不好,又給大太太掏了幾顆藥出來,也忘記了當時太醫的囑咐,一個勁給大太太灌了下去。
大太太臉上就立竿見影的浮現出不正常的紅暈來,片刻後看著就和常人無人了。甚至比一般的中年婦人還要康泰幾分。
大太太一只手撐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慢慢就變換了顏色,拉著姚媽媽的手道︰「這藥還有多少?」
姚媽媽在心里暗自算了分量,答道︰「不多了,只剩下十幾顆。」
大太太就直愣愣的盯著姚媽媽手中的小瓷瓶。
姚媽媽以為大太太是擔心這藥不夠,忙安慰道︰「您別擔心,雖說老爺和大少爺都不喜歡您用這個仙壽膏。可我看您用了之後面色也好,精神頭也足足的。等過兩天,我再找個由頭出門去,讓那位王大夫賣幾瓶給我。雖說是祖傳的神藥,不過以咱們家的門第,他也不會說賣一瓶就給一瓶,總要給幾分薄面。」
話音還沒落地,躺著的大太太已經一把將瓷瓶搶過去,揭開瓶蓋把里面的藥丸都倒進了嘴里。
速度好像閃電一樣,根本沒有給姚媽媽反應的時間。
等姚媽媽明白過來,一把奪回瓷瓶,看見里面果真一顆藥都不剩了,不由大驚道︰「太太,您這是做什麼,再是好藥,也不能這般吃。何況王大夫還特特說了,一日最多副兩粒,您今日已是吃得多了。」
說著就慌的站起來急急道︰「不行不行,我還是去把王大夫請回來給您瞧瞧,要不就去請李太醫過來看看。」
面上看起來就好像年輕人一樣神采飛揚的大太太就攥住了姚媽媽的手,慢吞吞道︰「請太醫做什麼,還不是別人的臉面。」
姚媽媽當然明白大太太的意思。
陳家品級不夠,請不來太醫。
這個李太醫,可是十三姑女乃女乃出面拿著國公府的名帖請回來的。
太太總是不願意領這份情,覺得低了一等。
不過這個時候,還計較這些虛的做什麼!
姚媽媽也不好說大太太,就勸她道︰「那我去給您請王大夫回來,正好今日老爺和大少爺都不在,大女乃女乃也出了門。王大夫也便宜進來。」
听見姚媽媽這句話,本來還沉著臉的大太太卻眼楮一亮。
都不在,正好方便自己行事了。
大太太就一字一句告訴姚媽媽,讓她叫人去準備馬車,又讓姚媽媽給她換衣服,她要親自去李家一趟。
姚媽媽大驚。
「太太,您去國公府?」
大太太就哼了一聲,沒說話。
畢竟是中風的人,面上再怎麼好的跟年輕人一樣,終究是說話辦事都不方便。
何況先前還撐著跟連大女乃女乃周旋了一頓,那個時候覺得嘴有點不听使喚了。
姚媽媽急得厲害,這副樣子,怎麼能出門,要是去了李家,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如今的李家,可不再是大姑娘當主母的時候了。
那位曾經一無所有的十三姑娘,又有了身子,還有國公爺寵著,這一去,可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何必。
「太太,您要是擔心惦記著武哥兒,我這就去國公府,把武哥兒給您接回來好不好?」
大太太沒做聲。
姚媽媽沒法子,只好道︰「要不等老爺回來,就請老爺出面,把武哥兒接回來住幾天?」
這已經是力所能及中最好的法子了。
都還只能看李家願不願意讓步,興許這回那位十三姑女乃女乃有了身子,國公爺又要有新的嫡子了,一時歡喜,能應允吧。
可大太太完全不理會姚媽媽的心思,悶了半晌,冷冷道︰「接回來又如何,終究還是要看看他在李家過得好不好才行。」說著又紅了眼眶道︰「也不知道純芳,如今在天上看見了心里有多痛。」
听見大太太提到死去半年的陳純芳,姚媽媽就知道事情已經沒有了轉圜的余地了。
這位聰明卻自負又驕傲的大姑娘,一直是太太心里的傷疤,每每想起來,還要痛哭一場。
就算是中風最不好的那段時日,吃不下東西,喝不了粥,太太不能忍受自己變成那副樣子,可只要一說到大姑娘,太太就總會硬著頭皮把東西都吃下去,慢慢咬牙撐著。
為母則強。
要不是為了大姑娘,只怕太太也礙不到這個時候了。
畢竟如今的大少爺可再也不需要太太這個當娘的護著,寶哥兒也是父母俱在。所要擔心的,也不過就是大姑娘留下的一點血脈嗎。
姚媽媽什麼也沒說,沉默著出去準備。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雖說大太太不管家已久,但是終歸還有先前的威風赫赫留在下人們的心里面。
何況如今陳家能夠做主的人都不在,大太太要出門,也沒有哪個下人敢攔著。大家只能小心翼翼把一切打點好了,將大太太抬到了鋪著厚厚墊子的馬車上,還特意叫了四個大力氣的媳婦子另做一輛馬車,把大太太這段時日出來曬太陽時候慣常用的春攆也帶上。這才浩浩蕩蕩往國公府去。
一到門口,眾人就看見車如流水馬如龍。
來往送禮的人絡繹不絕,門口看門的小廝都是喜氣洋洋。
姚媽媽來過國公府好幾次,加上陳家的馬車也是有標記的,看門見了,急忙迎上來,心里卻在犯嘀咕。
今日這陳家真是來得稀罕。
最先頭是那位大女乃女乃過來,還沒半個時辰,又有下了朝會的大少爺和老爺一起來。
大女乃女乃去了內院看國公夫人,國公爺也在里頭花廳不避諱的接待岳父舅爺。
其余來送禮的,不過是各府管事,就有總管請著吃酒。
不過陳家來了兩撥人也就罷了,怎的如今連那位久病在床,听說是中風了的太太也過來了。
不過終歸是下人,也不敢多問,只是月復誹了幾句,面上還是帶著笑把人迎了進去。
因大太太行動不方便,又不能在這里下來做油車,門房們還特意去偏門那邊下了門檻,讓馬車一直進到了外院二門那里,才換了油車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