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媽媽急得直跺腳,追問純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純歌抿唇一笑,安撫童媽媽道︰「您別急,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是和姨娘想讓我幫個忙罷了。」
一听到和姨娘的名字,童媽媽句滿肚子怨氣,「她還敢讓您幫忙,也不想想,當初您那場重病都是拜誰所賜。如今倒好意思張口,依我說,不管她求的是什麼事情您都別答應!」
話剛一說完,童媽媽忽然覺得不對勁,「這,這,夫人,她現下怎還會有膽子找到您頭上來?是不是家里那邊……」
「我也沒想到,和姨娘還有這樣的本事。」
都不知道是應該贊賞聲和姨娘的確厲害,還是說冒姨娘太傻。
像這樣的事情,和姨娘固然拿捏住了把柄,不過本來就是和姨娘有求于人。何況不過是個下人罷了,就算是三太太知道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退一步說,要答應和姨娘,也可以拖一拖,等著和姨娘心急了再談,現下就迫不及待的隨著和姨娘心意送信過來,今年後和姨娘心會更大。
純歌打定主意這回不能再像上次陳純貞的事情那樣容易松口,免得把和姨娘胃口養大,就吩咐童媽媽,「這事情先放到一邊吧。只是十二姐姐那邊,你有沒有听見消息,怎的就到了要和姨娘千里迢迢想法子送信給我的地步?」
童媽媽還在憤憤想著和姨娘,轉眼听到純歌這樣問,臉上就滿是遲疑。
純歌見著,心中疑惑更甚。
這副樣子,就是真的有問題?
真是頭痛,一個兩個的都沒有消停的時候。
純歌就嘆氣道︰「這也不意外,她出嫁的時候,是那種狀況。要是能過得好,才讓人詫異。」
只是陳純瑤的性子,那樣高傲,宛如鳳凰一樣的女子。就算是和姨娘生了她,可陳純瑤自詡身份,也是有些看不起的。
若不是實在撐不住了……
純歌就問童媽媽,「你知道些什麼,都實話實說吧。」
童媽媽急忙搖頭,「我是真的不知道。只是上回听別人說了幾句閑話,仿佛那位侯府世子,是越來越不堪了。以前只是上青樓楚館三天兩頭不著家,最近卻喜歡起玩小倌來。听說還帶了幾個戲子回家去養著呢。」
這個時候人們口中說的戲子,一般是指男人。
難不成周炎還喜歡男風?
不過這也不算什麼大事,那些鮮衣怒馬的名流公子,喜歡獵奇,有好多人都去包過小倌養著。
李建樾就是其中一個。
純歌就搖搖頭道︰「不應該是為了這個。」
童媽媽素來不關心陳純瑤,尤其是陳純瑤推純歌入水,害的純歌差點沒了命。童媽媽就更恨不能將陳純瑤活吞了,看純歌一副沉思的樣子,就隨口道︰「您何必為她費心神。要是真的想知道,您還不如問問翡翠呢。這小妮子天天跟人打听各府消息。」
翡翠就在旁邊嗔了一眼童媽媽。
純歌卻如同靈光乍現,就將希望的目光投在翡翠身上。
周炎的事情,早在陳純瑤剛嫁過去時候翡翠就最喜歡打听,確實知道的不少。
本來以前純歌和陳純瑤不親近,翡翠就從來也沒想過說,只不過是平時閑話而已,現下看到純歌的眼神,就揪著衣擺不說話。
純歌皺眉,「有什麼說什麼就是。」
翡翠支支吾吾的,悶了半天才道︰「夫人,十二姑女乃女乃家里邊事情實在亂了些,我怕說出來髒了您耳朵呢。」
說話髒人耳朵的事情,就是真真切切很見不得光的了。
純歌眉心一跳,催促道︰「讓你說就說。」
翡翠害怕純歌生氣,急忙搜腸刮肚把以前听說的事情給純歌一一說了出來。
「十二姑女乃女乃嫁過去沒多久,十二姑爺就帶了三個清官回家去,有一個還抬成了貴妾。還有听說十二姑女乃女乃帶過去的幾個陪嫁,都給十二姑爺做了通房丫鬟。原先侯爺夫人還看顧著十二姑女乃女乃,讓她管家,結果後頭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是嫌棄十二姑女乃女乃管不住十二姑爺,就讓人把十二姑女乃女乃關在院子里,看了起來。」
這些事情,都是瑣碎的小事。為人媳婦的,哪個沒有吃過這樣的苦楚。就算是抬清倌荒唐了些,那也是周家丟了臉面,陳純瑤沒必要寫信回來叫人幫忙。
純歌就問翡翠有沒有消息傳出來說陳純瑤挨了打這些。
翡翠忙擺手,「沒有沒有,這些事情,都是侯府里面的下人當笑話講出來的。一傳十,十傳百的。本來侯爺夫人忙著管十二姑爺,就沒空治理家里下人。所以侯府消息素來在京里都傳的遠得很。十二姑女乃女乃只是沒了管家的權,沒有挨打。」
既然不是挨打,那就是其他的事情。
純歌心里沉吟了一番,問翡翠還有沒有沒說出來的。
翡翠就一臉猶豫的看著純歌。
童媽媽看純歌眼神沉了下來,忙伸手去戳了翡翠頭頂,罵道︰「死丫頭,還不快給夫人說。」
翡翠還是不肯開口。
純歌端了旁邊的蜜水,用勺子一下下勻著冷熱。
屋子里只听見瓷器踫撞的脆響聲還有水從高處落到碗里的聲音。
不知道為何,翡翠只感覺渾身一個激靈,就把剩余的話都說了出來。
「夫人,我听說,听說十二姑爺喜歡在晚上帶些朋友回家去,還讓十二姑女乃女乃出來陪客。」
一句話說出來,屋子里的人都是目瞪口呆。
純歌手里的碗和勺子 當一聲掉在地上,臉上滿是不敢置信。
童媽媽反應過來,差點一耳光打到翡翠頭上,終于還是錯開了一巴掌拍在翡翠背上,大罵道︰「胡說八道!縱使咱們和那邊有怨憎。那也是正經主子,哪輪得到你這個死丫頭這樣編排。要是傳出去,不僅丟她的臉,也讓咱們夫人沒臉呢。」
說著還連連在翡翠背上打了好幾下。
翡翠吃痛,委屈的憋著嘴道︰「我沒有胡說,十二姑女乃女乃身邊有個陪嫁丫鬟叫翠菊,跟我最要好。夫人還沒出嫁的時候,翠菊有回悄悄回來見大太太,我看她紅著眼楮回去的,就問了幾句。以為她是被大太太教訓了。她才跟我說了這番話,抱著我哭了好一陣。我當時也不敢信,就問她有沒有告訴大太太,她只說什麼都不肯伸手,還說生不如死。哭過了才跪在地上求我,一臉煞白的要我別把她混說的話告訴別人,否則她娘老子和弟弟的命都保不住。我想著跟夫人也沒關系,就一直沒張口。」
童媽媽听完,手都抬不動了,舉在半空中呆了半晌,才慢慢落下來,整個人木愣愣的看向純歌,哆嗦著道︰「夫人,夫人,這,這可怎麼是好啊!」
純歌坐在那里,好像周圍的聲音都听不見了一樣,一句話都沒回答出來。
怎麼好,怎麼好……
這問才真是好呢。
半夜帶了人回家,叫當家主母出來陪客。
但凡是長了腦子的,都能明白這句話說什麼意思!
真是個畜生!
蓄養的家妓,奴僕,也就罷了。那些人本來就是賣身的,即便是跟誰回去伺候了誰,也不會被人看不起。
但陳純瑤,那是嫁去侯府當世子夫人,身上有誥命的人。將來生了兒子或是女兒,還會有封號,有繁華的人生在等待著。
怎的就被周炎拿出來待客。
這算什麼,是兄弟義氣還是根本沒把陳純瑤放在眼里,沒把陳家放在眼里,或是顯示他周家的位高權重!
滿心的憤怒和說不出來的憐惜積聚在純歌心頭,讓她整個人好像要燒起來。
「我要進宮去,我要進宮去。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純歌一疊聲說完,就要站起來沖進去找品級大裝的衣服。結果站的太急了,身子都晃了晃。
童媽媽和翡翠也顧不得擔憂害怕,急忙上去一邊一個扶住純歌。
「夫人,夫人,您可要穩著些啊。」
童媽媽和翡翠一起把純歌扶到了床上躺下,看純歌臉色煞白,氣的脖子上青筋都鼓了起來,心里也不好受。邊落淚邊道︰「夫人,我知道您心軟。畢竟是姐妹一場,就算是有再大的仇怨也擋不過血緣親近。可這事兒您實在是管不了啊。那可不比趙家。就連我這個老婆子都知道,趙家再有清名,終究也只是清貴些,有名聲有什麼用,無權又無勢的。算得了什麼。但那侯府,京城里只要長耳朵的都知道那是太後娘娘的娘家。那位世子爺,干了多少荒唐事情,就因為是太後唯一的佷子,不也沒人敢動。您上回不還說,皇上都要看幾分顏面的。況且這種事情,您找上門去,又頂什麼用。只要那邊不認,說破天去,也是您沒道理。要是動了手,好歹還能找幾個疤出來。再說了,事情鬧開了,連您的名聲都要受損,國公爺只怕更是下不來台。咱們還是只能忍了吧。沒得把您都搭進去的道理。」
童媽媽也曾經是大家出身的人,家境敗落讓她對于大家族里面的事情看得更清楚。這時候勸起純歌來句句都落到點子上。
翡翠听著童媽媽的苦口婆心,忙在旁邊附和,「對對,夫人,您听童媽媽的,別管這事了。」
純歌閉了閉眼,淚水順著眼眶慢慢滑出來,手心都被掐出了血痕。
等心里面那股翻天覆地的情緒湮滅下去,純歌才睜開眼道︰「這件事我既然知道了,就非管不可。」
「夫人!」
純歌就擺了擺手,支撐著坐起來,「別說了,我有分寸的很。不單單是為了她是我姐姐。人這一輩子,總要有些不能讓的東西。我這回要是為了自保眼睜睜在旁邊看著,一輩子心里都過意不去。」
這不是別的事情,不是暴力,不是其他。而是毀去一個女人最重要的東西。
殺人不見血,太狠太冷酷太無情。
周家這次做的過火了,為了寵溺唯一的兒子,連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自己要是真的不管,還算什麼。
童媽媽看著純歌眉宇間有從未有過的堅決,就知道再勸也沒用,只好叮囑道︰「這事您一個人辦不下來,要不要再跟國公爺商量商量。」
「不用,這事不能讓國公爺出面,否則只怕宮里邊就有大動靜。」純歌一口拒絕了,還叮囑童媽媽和翡翠,「這事情你們別在國公爺面前說漏了,我自有打算。」
童媽媽和翡翠弄不清楚朝廷上牽涉的厲害,只好一肚子擔憂的點頭應承。
純歌心里卻在飛快的計量著。
周家背後的靠山就是太後。
這些年周炎在外面飛揚跋扈,皇上早就有所不滿。不僅是李建安,就連好幾回自己出去和那些夫人們應酬都听人提起過。
而且太後權欲心甚重,喜歡為娘家人謀官位。連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找上門來,太後都會去給皇上求情。
每一個當天子的人,都不喜歡外戚。若是這個外戚有用處,還聰明識趣,皇上還給幾分顏面,換一個善待親戚的好名聲。若是太驕縱了,隨時都會有覆滅之禍。
從李建安平素提起來周家時候的不屑來看,皇上對周家的態度,其實已經不能容忍了。跟太後母子關系也在漸漸疏遠當中。只是礙于終究是生母,沒有養育之恩,也有生育之情,又恐怕外頭人議論,才一直忍下來。
這回要動周炎,又不能走官府的路子,就只能請宗室那邊私下解決。
宗室的人,都喜歡奉承太後,但更要看皇上的臉色。
說起來陳家也不是皇上的心月復,在皇上面前說不上話。
要想讓皇上這回站在陳家這邊,也不能用定國公府的名頭。否則皇上只怕要疑心是皇後攛掇了娘家人跟太後打對台戲。
除了定國公府,自己能認識到的在皇上面前有分量,而且分量比太後還重,絕對牽涉不到李家的人就只有一個了。
想到這兒,純歌心里口里都滿是苦澀。
本不願意欠下這個人情,沒想到頭來,還是要去給人家奉承幾句。
純歌就童媽媽和翡翠找衣服出來換上。
然後叫紅玉進來。
紅玉進來看見三個人端凝的神色,又看到童媽媽和翡翠似乎都痛苦過一場,純歌臉上也滿是疲倦,就低著頭行禮,一句話都沒多說。
純歌很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帶著綠玉,趕緊去小廚房做幾籠水晶餃子出來。用食盒裝好,下面一層再鋪上琉璃片,上頭放些銀絲碳,好好的溫起來。」
紅玉听著心里一驚。
用這樣大手筆的方式護持著溫度。顯見是要拿出去送人,而且是送給了不得的人。
只是哪位比定國公府臉面還大的人物,竟然要送水晶餃子?
雖說滿肚子疑惑,紅玉還是遵守著絕不多問多說的規矩,徑自出去準備。
一听到水晶餃子,翡翠就反應過來,悶悶道︰「夫人這是要去公主府。」
純歌無奈一笑,淡淡道︰「除了那邊,我真是想不到別的法子了。」說話的時候,目光早已落在了不知名虛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