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一天天鼓起來,又閑來無事,純歌就準備按照記憶做些東西出來給小孩子用。
幸好早年為了生活在畫畫方面下過苦功夫,所以這回畫出來的嬰兒車,雖說怪模怪樣,王管事還是看明白了,大包大攬說一定能找匠人把東西做出來。
純歌很高興,決定趁著懷孕反應還不嚴重的時候,盡量多畫些出來。例如玩具這一些。
這個時候的孩子,實在是太缺乏天真活潑了。
尤其是李家的孩子。
每回只要一看到文哥兒和武哥兒這兩個表面迅速成熟,其實早已變得死氣沉沉的孩子,純歌就忍不住難過。
李建安那性子,要是個男孩兒,恐怕不多久就會安排師傅教學,也不會讓孩子玩太多玩具,指不定一句玩物喪志就會下來。
還得想些既能讓小孩子玩的高興,又能讓孩子玩起來增長見識的東西,例如魔方這些才過的了李建安的眼。
一想到男孩女孩,純歌就不由得放了手中畫筆,興致勃勃的神情添了幾分晦暗。
童媽媽和翡翠去了小廚房親自看著雞湯,紅玉和綠玉帶著幾個小丫鬟守在屋子里,見純歌一瞬間變了臉色,都有幾分不安。
紅玉就道︰「夫人這是怎的了?」
純歌抬頭勉強笑了笑,淡淡道︰「我就怕肚子里是個女兒。」
原來是怕生了女兒。
女人當然都希望有個兒子傍身。武哥兒再是外甥,也靠不住呢。
紅玉和綠玉听了都沒覺得奇怪,十分以為然。
綠玉有心要寬慰純歌幾句,就忙道︰「夫人別擔心,就算是姑娘,也是嫡長女呢,國公爺肯定喜歡。」
一屋子人都急忙附和。
純歌心里卻滿是苦澀。
其實可以選擇,自己當然希望是個女兒。既不會讓武哥兒和文哥兒如臨大敵,也不會讓府中上上下下做手腳,不過就是讓李建安失望一些罷了。
要是生個女兒,自己要少操心許多。
可這個時候的女人,活得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要真是生了嫡長女,就是李建安出身最尊貴的女兒了。
蕤娘一個庶出的姑娘,都要嫁到顧閣老家里去才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自己這個孩子,更是正經嫡出,要找誰來配?
皇後生了幾個兒子,也有年幼的。皇上又春秋正盛,將來皇長子繼位後,也是十幾年後。這個孩子正好長成,說不定就會被送到宮里去。
就算是不入宮,還有其余的王侯將相。
富貴人家怎可能不納妾!
做當家主母又怎樣,還不是步步驚心。
看看大太太和陳純芳的下場。其實她們也未必就願意從純良的閨閣少女變成那樣心狠手辣的婦人。說到底,不過是被後宅逼迫成那樣的。
有庶子,有嫡子。有姨娘,有正妻。
姨娘不想被正妻掌控命運,正妻不願意姨娘分寵。庶子不甘生而卑賤,嫡子更不能容忍庶出的孩子搶去身份地位。
說起來,錯的都是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
只要一想到生了個女兒就可能去過那樣的苦日子,純歌突然覺得心里都是怒火,忽的站起來,在屋子里走了兩圈後罵道︰「什麼孔孟之道,全是胡說八道!」
紅玉和綠玉嚇得不輕,不明白向來溫柔善良的純歌怎會突然變了臉開始罵人。
可孔孟,又是誰?
綠玉本有心勸說兩句,但紅玉卻輕輕扯住了她,搖了搖頭。
雖說心里有些困惑,綠玉還是听話站在了原地。
發現一屋子人都戰戰兢兢的,純歌很快就冷靜下來,然後覺得很好笑。
果真是要做母親的人就會想的特別多。
其實無論哪個時空都會有這樣那樣的無奈,人要做的,是去克服,而不是怨天尤人,去責備一些根本不可能改變的事實。
純歌很快想明白,就坐起來又拿起針線繼續縫衣服。
要趁著好時候,給寶寶做一件唐裝,粉粉女敕女敕的小女圭女圭,穿起來一定好看極了。
轉眼間就變的神清氣爽了!
夫人這臉色,也實在變得太快了些。
綠玉看著很驚訝,紅玉卻模糊道︰「夫人有身子,自然心里想的多些,變得快些。」
懷了孕的人,情緒起伏變化很大。
這一點,綠玉早在陳家伺候的時候,在那些姨娘那里也見過了。登時就不再好奇,還一本正經交代下面的小丫鬟一定要好好伺候夫人,不要惹得夫人不痛快。
紅玉瞧見了就好笑搖頭。
這個綠玉,真是……
這麼大的人了,從陳家到李家,見過這麼多陰謀詭計,也不是沒看過那些夫人甚至私下丫鬟們的手腕,怎麼還是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
轉而眼里卻閃過一抹黯然。
這樣性子其實也好,比較起來,自己這麼多年小心翼翼才算是走的辛苦,這丫頭沒心沒肺,日子可是過得高興多了。
至于自己,等著過十來日三太太他們到京城的時候,趁機回去看看。最好是能求得夫人做主,幫忙把家里人還留在太太手上的把柄身契都要出來,那就真是可以松一口氣了。
否則這樣兩邊夾著,就算是自己並沒真的背叛三太太,幫著夫人,只怕也要掉一層皮。
這幾晚上做夢時候,看見的都是三太太那張憤怒的面孔,還有朱媽媽。
紅玉不自禁打了個寒顫,眼神飄飄忽忽好像根本看不到人一樣。
匆匆趕過來的李建安一眼就看見了。
站著不動不知道想什麼的紅玉和一屋子就彎腰請安的下人,實在打眼。
眉目染上幾分怒色。
主子都起來了,奴才卻還坐著。
李建安登時就想叫人拖下去教訓一頓,想到是純歌身邊丫鬟,又忍下來,撇著紅玉,冷冷哼了一聲。
綠玉很害怕,急忙彎著身子扯了扯紅玉袖口。
紅玉這才回過神來,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李建安都走到面前,正和純歌說話,登時嚇出一身冷汗,往日的伶俐勁頭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嚇得一彎腰就不說話了。
李建安沒理會,也不說話,只是扶著純歌做起來走到塌邊上,瞥見針線,責備道︰「不是說了不許你再動手。」
純歌被李建安不著痕跡扶到了塌上坐下,見紅玉那副樣子,其實大抵也能猜到幾分,就軟軟道︰「您還跟個丫鬟計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