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夫人囁嚅著唇,覺得喉間一片干澀,良久也只是嘆息了一聲,幽幽道︰「國公夫人,是我們趙家對不起陳家,對不起熵兒媳婦。」
陳純荔馬上就道︰「這會兒說這些有什麼用。趁早把人交出來,我十妹妹死的冤枉,難不成你們還指望這個鄒姨娘能平平安安生孩子出來,再抬身份享清福。」說著就啐了一口,「做夢,她這個賤人,休想有這好日子過!」
趙大夫人和趙家二女乃女乃開口就想罵回去,卻被趙老夫人一個凌厲的眼神止住了。
趙老夫人眉眼都是疲憊,朝著純歌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左右坐著的四夫人和五夫人,對旁邊嬤嬤吩咐道︰「去把人帶出來吧。」連稱呼都沒有交代一聲。
那個嬤嬤就要領命而去,趙大夫人卻在旁邊尖銳叫起來,「老夫人老夫人,那是熵兒的兒子啊,大夫都說鄒姨娘肚子里是個男孩兒。」
「糊涂,咱們家里,哪有什麼鄒姨娘!」
趙老夫人看的懶得再看一眼,直接道︰「去把人領來,再去藥房抓一副紅花湯過來。」
所有人都當即愣住。
就連一直叫囂著要讓鄒姨娘打胎的陳純荔,都沒想到趙老夫人會這樣干脆利落的答應了就叫人去辦事。
趙大夫人呆呆的,直到看見人出去才要上去攔。一只手拽著下人的袖口,一邊扭頭看著趙老夫人求情。
「老夫人,老夫人,鄒姨……」姨娘兩個字沒說出來,看到趙老夫人臉色一黑,馬上就改口道︰「她肚子里可是熵兒唯一的命脈了。」
趙老夫人神色更見端凝,暴怒道︰「你胡說什麼!」
趙大夫人還想再說什麼,卻听見趙老夫人氣急敗壞的聲音。
「你當著家,連個內宅都管不好。縱容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害了咱們趙家的孫媳婦,嫡親的曾孫。還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你是熵兒的親娘,他年紀輕輕,今後要多少孩子不能生,這等誅心的話你也說的出口!」
好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潑了下來。
恍惚間明白過來方才說了什麼的趙大夫人臉色灰敗退到了一邊,趙家二女乃女乃急忙上去扶著。
這一場婆媳交鋒,來的有些莫名其妙。
趙大夫人方才情急之下說出的話是什麼意思,趙老夫人那種欲蓋彌彰的解釋又是為了掩飾什麼……
四夫人和五夫人就一臉看好戲的神情望過去。
就連陳純荔臉上都寫滿驚疑不定。
連大女乃女乃坐在位子上,來回掃視趙家幾房女眷各自不同的神色,先是愕然,後面就垂著頭不說話。
純歌卻微微笑了笑。
人在危急時候說出來的話往往才是真相。
趙大夫人說的那些話,分明就是說趙熵只能指望鄒姨娘的肚子了。
不管趙熵好端端的,是因何不能再有孩子,至少這個結果對得起陳純貞在天之靈。
趙熵和鄒姨娘聯手害死了陳純貞和她的孩子,如今報應來了。
真是痛快!
否則只是讓鄒姨娘打了胎,攆出去,誰知道這樣一個心機深沉的女子今後又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算是做了一件善事吧。
旁邊五夫人見純歌一直沒說話,就湊上來小聲道︰「三嫂,您瞧瞧,咱們還什麼都沒說呢,這趙家的人就把自己的老底抖得一干二淨了。」捂著嘴有些張揚的笑起來。
說話的聲音很小,但這個屋子算不得大。
何況是這個時候……
五夫人說的話被趙家幾房內眷听在耳里,都覺得格外刺耳。
趙大夫人早就瞪了過來。
五夫人卻根本不放在眼里。
一個趙家算什麼東西,說好听點是幫皇家算命的,說難听點,就是騙人的東西。
那麼多年佔著這個位置,也不過是因朝中許久沒有天災**罷了,要真是有個天狗食日的,只怕趙家沒有猜出來,一夕之間就要滅了滿門。
清貴是清貴,偏偏沒有實權。
橫豎今天都過來得罪了人,還不如得罪的徹底些,回去在太夫人和這個三嫂面前賣個好,也給陳家一份臉面。
想到這些,五夫人就毫不客氣的看了回去,一雙上挑的狹長眼中露出蛇一樣清冷的刻薄。
趙大夫人不敢和五夫人頂著來,看了幾眼反而先退回去。
一直到前去帶鄒姨娘的嬤嬤回來,慌慌張張跪在地上回報,「老夫人,人不見了!」
宛如一聲驚雷炸響!
趙老夫人臉上難得露出惶急,蹭的站起來,顫抖著道︰「你說人不見了。」
「是,老奴叫人在找了好幾趟,都沒有看見鄒姑娘。老奴還叫人去角門那邊問過,都說今早除了采買的婆子和帶出去的幾個粗使丫鬟,沒有誰出去過。」
一個大著肚子,還是被人層層看管著的孕婦,就突然不見了。
這事情說出去實在離奇,還讓人趙家內宅的安危。
趙家的女眷都很有幾分風聲鶴唳的味道。
純歌眼神一厲,瓷白的臉上透著一抹不正常的暈紅,直言道︰「老夫人,是人在趙家找不到了,還是人送出去失蹤了。」
在趙家沒找出來,和把人送出去失蹤,乍一听好像似是而非的相同,其實根本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意思。
陳純荔反應過來,立時就諷笑道︰「你們趙家也就會跟我們玩這種把戲。答應的倒是痛快,結果卻叫個奴才來說人找不到了。誰知道方才是去抓人還是去送人走的。」
趙老夫人瞟了一眼純歌,才將不滿的目光投注在陳純荔身上,「蘭夫人,您謹言慎行。我們趙家說話自然是算話,一個跟人婬奔,不干不淨的女子罷了,我們趙家有什麼舍不得!」
「笑話,你們趙家說話算話。上回還答應我要把人送的遠遠的,再也不會出現在我十妹妹面前呢。還不是悄悄把人接回來,還是從青樓弄回來的,肚子都大了,還被放在趙家當家主母的院子里,說起來,我十妹妹也有身子,肚子里那可是你們趙家嫡孫,下場卻……」陳純荔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聲音哽咽。
趙老夫人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氣的渾身直哆嗦。
純歌看了看趙老夫人的臉色,覺得這一回是真氣著了,就決定適可而止。
現下這種局面,一味用朝廷上勢力威逼不行,難免會落下個仗勢欺人的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