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四女乃女乃有身孕,三老爺對她也不好意思沉著臉色,就隨便應付了一聲。
陳端卻過來責備道︰「現在才過來!」
「我……」吳四女乃女乃還沒來得及開口辯解,陳端就接口道︰「不是叫你好好照顧姨娘,要是傷了小兄弟該怎麼是好!」很生氣的樣子。
吳四女乃女乃和陳端夫妻好幾年了,陳端什麼時候是真的生氣,什麼時候是做臉面功夫,她也不會看不出來。朝著三太太和三老爺那邊 了一眼,就知道陳端這是在拿她筏子,很干脆的道︰「是妾身的錯,等小叔生下來後,就給他賠禮道歉。」
說是小叔,就應該是個兒子。
又說生下來,就是表明會平安無事了。
吳四女乃女乃一句吉祥話都沒說,但說出來的意思都是福兆。三老爺听了很高興,臉上也和緩了一些,還朝著陳端道︰「又不是兒媳婦驚嚇了冒姨娘!」意有所指的朝著三太太看了一眼。
三太太眼楮里閃過一絲譏諷的神色,卻唇角微翹的朝著產房冷冷望過去。
三老爺心急如焚,來來回回在屋子里走,根本沒有看見。陳端和吳四女乃女乃卻一眼瞥見,心都不自禁往下沉了沉。
兩個人都覺得三太太的為人行事,不管鬧到什麼地步,都不會這麼正大光明的過來害了冒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那可是把把柄伸到別人手上,將來還怎麼出去見人。
但冒姨娘也不是那種不省心的妾室,不可能拿這種事情去陷害人。萬一弄假成真,那就是丟了一個孩子。
冒姨娘也沒有扶正的希望,這種得不償失的事情誰會做。
陳端和吳四女乃女乃都想不明白,這個時候也不宜追究,就只能將困惑都揣在心里。
眼看著過了一個多時辰,屋子里還叫聲不停,吳四女乃女乃就湊到陳端身邊,小聲道︰「要不要叫人去國公府那邊說一聲。」
陳端听著身子一滯。
冒姨娘的肚子,這個時候生產本來也應當,不過就是差幾天罷了。讓人去國公府報消息也很該。
可這次冒姨娘的生產,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母親總是牽涉在里頭。
要是去了國公府報消息,難免就會問起來原因,到時候該怎麼說。
不如等孩子生下來,要是大人孩子都沒事,就交待一番下人,也給冒姨娘說一聲,自然就能把消息瞞下來。
要是……
那時候再做打算吧……
陳端這麼想著,又看了看在屋子里來來回回轉圈的三老爺,就果斷道︰「別讓十三妹妹著急,等等再說!」
吳四女乃女乃卻害怕瞞了消息到時候冒姨娘保不住反而更把人得罪的深了些,有心想要勸幾句,告訴陳端這種事情不是那麼容易瞞住,不如老老實實說了。又看著陳端和三老爺還有三太太臉色都不是很好看的樣子,終究閉口不言了。
陳家上下忙亂的一團糟的時候,定國公府太夫人卻驚訝的張大了嘴看著面帶笑容的二夫人,好像在听什麼笑話。
旁邊四夫人和五夫人也是一臉震驚的神情。
太夫人唇角翕動了幾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看著最疼愛的兒媳婦,「雙宜,你說要過繼誰到你名下去!」
二夫人神色不動,笑盈盈道︰「娘,我這幾天跟三弟妹相處下來,總覺得她是個妙人。我就喜歡她那份性子,娘,您就成全成全我吧。」
沒有直接重復話,卻是一個意思。
太夫人腦子里就嗡嗡回響著方才二夫人說的那番話。
「娘,我一回來,人家就都說三弟妹是個有福氣的人,她肚子里三個孩子呢!我是個福薄的,也不能為李家延續血脈,但好歹也得讓二房有人傳承香火,否則死了都沒臉去地底下見相公。你也知道相公生前和三弟最好,我就想從三弟的孩子里過繼一個出來,以往三弟子嗣也單薄,我不敢開口。天可憐見,三弟妹肚子里一下子就有了三個孩子,我也不敢開口要三弟的嫡子,就盼著將來三弟妹生了孩子,要是有姑娘,就過繼一個給我,將來養大了,招贅一個女婿,比十個兒子都貼心呢。」
話說的一點風都不漏。
二房沒有香火,所以要過繼一個孩子。
因為兄弟之間的親近,所以選中了三房的孩子。
以前不要,因為三房自己都子嗣單薄。如今要了,因為三房一下子就會添三個孩子。
因為嫡子尊貴,所以退一步,只要嫡女。
話說到這個份上,還真是讓人沒法子拒絕。
可要是老三家的這一胎生下來,可能是三個兒子,也可能是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要是只有一個女兒,那就是老三現下唯一的嫡女啊!
兒都是娘的心頭肉,老三家的怎麼舍得。
就是老三家的舍得,看老三心痛媳婦那副樣子,對著唯一的嫡女也必然是看做掌上明珠一樣,怎麼舍得過繼給別人。
自己倒是無所謂。橫豎過繼給誰的,都是自己的孫女。
太夫人覺得很為難,有心想要拒絕,可看到二夫人期盼的目光時,想到死去的二兒子,嘴巴都是苦的,根本沒法說。
場面一下子僵住了。
四夫人悶了半天,才在旁邊笑道︰「二嫂這是說的什麼話,人家要過繼都是過繼兒子呢。要個姑娘招贅,這似乎……」
「過繼誰家的兒子,族里那些孩子我看不上。難不成四弟妹舍得把你家……」
二夫人話音還沒落地,四夫人听到二夫人說的話,就怕她將主意打到自己頭上,把自己的兒子給搶走,忙道︰「是,是是,姑娘貼心,姑娘貼心。招婿也一樣的好!」
五夫人遲鈍一些,這些日子又跟純歌相處的不錯,就有心想要開口幫忙,還盤算著是不是能讓二夫人把五房一大堆庶子挑一個過繼過去。
雖說不願意那些庶子得到二房的家業,有個嫡子的名頭,但到底分出去一個,將來就能少一個人來分家產,還能在人面前落個好,何樂而不為。
撇著大家都沒說話,就直接道︰「二嫂,我家里幾個姨娘生的哥兒都還小,您要是……」
二夫人毫不客氣的堵回來,「庶出的孩子,養大了也沒什麼出息!」
不僅讓五夫人一臉郁郁,四夫人听了也很不高興。
四夫人想著二夫人這些年對李建浩一直也沒有什麼好臉色,還總愛在妯娌面前擺架子,又想著太夫人對二夫人毫無原則的偏寵和容讓,導致她必須在二夫人面前擺出一副恭恭敬敬,跟孝順婆婆一樣的態度,頓時怒上心來,再也懶得裝了,直接起身跟太夫人說院子里還有事情,回去了。
五夫人看著勢頭不對,也不願意在這里討人嫌,告辭離開。
二夫人頭都不抬一下,繼續在那里坐著喝上好的雨前茶。
太夫人瞅著二夫人冷冷淡淡的樣子就直嘆氣。
這個老二媳婦,比男人都精明,見識不凡,當初在京城里也是才名遠播,還是家中獨女,很有幾分傲骨,行事為人也講究高雅意趣。但有時候未免太清高了些,曲高和寡啊。
當初和陳純芳過不去的時候,也是彼此看不順眼,就干脆直接搬走,連吵都懶得吵一句。
這種性子,將來總要吃虧的。
太夫人有心想要教訓一句,奈何每次看到二夫人身上總是穿著一身素淨的白衣,就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二夫人看著太夫人坐在那兒嘆氣,就苦笑了笑,低聲道︰「娘,我是不是讓您為難了。」
太夫人听她聲音郁郁寡歡的,就忙說沒有。不過還是順勢說起了過繼的事情。
「你說的話,我都有考量。老三的嫡子,你也知道武哥兒這孩子身子不好,咱們家里世子的位置,將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的確是不能過繼到你名下。當年老二和老三他們兩兄弟也的確處的好,要不你就把文哥兒……」太夫人剛試探著說了說,忽然就想起來二夫人方才說的庶子養大了沒出息的話,就臨時改口道︰「都是兄弟,老五有三個嫡子呢,休哥兒還小,等改天我給老五媳婦說一說。」
很婉轉的告訴了二夫人不願意讓李建安的嫡女過繼出去的意思。
二夫人心中微沉,飛快的抬頭看了一眼太夫人的眼色,指尖都掐到了手心里。
本來以為是很有把握的事情,沒想到到太夫人這兒就是拒絕。
如果太夫人都拒絕,那李建安呢?
二夫人就不由得想起那天回來時候李建安看著純歌時那種溫柔的目光。
明明是一身殺氣的男人,偏偏也有這樣的時候。心口就有什麼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悶悶地痛!
依照二夫人以往的心思,這個時候自然是該回去好好考慮一番再作打算。
但是今天二夫人無論如何都忍不住,又咬牙道︰「娘,我實在是喜歡三弟妹的性子,當初相公也一直巴望著有個這樣貼心又漂亮的小姑娘養在膝下。可是相公他……」
說著眼眶通紅,眼淚就撲簌撲簌掉落下來,屋子里充滿了壓抑的哭聲。
白發人送黑發人是太夫人心中永遠的痛。
李家死去的二公子不過二十光景,才華橫溢,本來是李家的希望,偏偏一場突如其來的災禍就把人帶走了。
至今太夫人都還覺得有心難以接受。
多年的傷疤被掀出來,太夫人也跟哭了起來,還道︰「雙宜,你放心,我……」竟然是悲痛之下就要月兌口而出答應的征兆。
李媽媽在一邊看著不對勁,朝著二夫人那邊望了一眼,勸道︰「太夫人,這事情還是等國公爺回來再商議商議吧。」
被這麼一打岔,太夫人因痛楚而暫時昏聵的神智一下子清醒過來。
這件事情,的確只能是讓老三回來做主!
不僅要問過老三的意思,還要問過老三媳婦的意思。
自己在這里答應,對得起二兒子和二媳婦了,那老三那邊又該如何。
何況老三的嫡女,可不僅僅就是老三的姑娘……
這孩子分量不同啊。
太夫人想明白了,就毫不猶豫道︰「這事情我放在心上了。等跟老三商量商量再說。」
話說到這個份上,要是再強求,只怕多年來在太夫人面前的影子都要打破了。
二夫人意味深長的朝著李媽媽那邊看了一眼,見對方只是目不斜視的站在那兒,就彎了彎嘴角,起身告辭。
晚上太夫人果然迫不及待找了李建安過來說起過繼的事情。
李建安听了,只是一瞬間露出驚訝來,很快就鎮定自如的坐在位子上。
沉默了片刻,才問太夫人,「娘的意思是什麼。」
雖說是自己生的兒子,但太夫人有時候也拿捏不準李建安的心思。
看到李建安面色半點都不顯,心里忽然就七上八下起來。
照著自己的意思,當然是想答應。
畢竟雙宜那孩子,受了這麼多年的寡,從沒提出過要求,如今好不容易要求過繼,又只是想要一個姑娘,無論如何似乎都該答應。
就算是招婿,好歹也讓二房有後。
偏偏要的是三房的嫡女。
以往照著老三的脾性,看重兄弟感情,何況是一向照拂的二房,自然不會有二話。
可這個孩子不是陳純芳生的,這男人,自己也曾經歷過,孩子多了,嫡庶倒不是很看重,看重的是孩子的娘。
放在心坎上的,和情分平淡的,生出來的孩子,在心里的地位,大大不同。
太夫人心里盤算了半天,還是道︰「老三,你二嫂她好不容易開一次口,雖說孩子過繼出去你們舍不得,不過她過繼的是個姑娘,自然不能分出去頂門立戶,將來也就是養在家里,不過是對你們換個稱呼罷了。即便日後招婿了要單獨出去開府,你也就當做是把女兒嫁出去就罷了。」
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太夫人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
換了稱呼,可著稱呼就是大事啊。
本來該叫父親母親的,卻要叫叔叔嬸嬸。
李建安慢條斯理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盅,直視著太夫人,問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娘,純歌是如何得罪二嫂了?」
太夫人半天沒反應過來。
等回過神來,急忙解釋道︰「你胡說什麼,她們妯娌兩好得很。要不是喜歡純歌那孩子,雙宜這麼多年都沒動過過繼的心思,又如何會突然來跟我開這個口。你也想的太多了些。」急促的將一串話說完,連太夫人自己都沒注意到其中沒有多少底氣。
不知道冥場是晚上開始,結果十二點才回來,好歹趕完了昨天承諾的兩章,明天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