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士親自來報的消息,自然應該是真的。
不過端瑯以前在綏南念書的時候,一直是被陳端和三太太刻意打壓著,學的東西也不過是半桶水。
到了京城後,長房的人更不會費心去栽培一個三房庶子,還是到了李家,端瑯才真正的打好基礎,一點一點進步起來。
這才多久的時間,居然就能在童生試中考到頭名!
純歌心里懷疑,就掃了一眼李建安。
李建安不只是下意識覺得純歌眼神奇怪,等明白過來,不由失笑道︰「你把我當什麼人了!這次主考的乃是幾位當世大儒,他們還不見得要給我這個國舅爺臉面。」話里帶著幾分自嘲。
純歌就訕訕笑了笑。
文官看不起武將。尤其是掌權立功的武將,許多人都是一邊盼望著他們保家衛國,一邊巴結,還有一邊私底下看不起和月復誹。
就如同陳家,整天盼望著從定國公府從李建安身上謀取好處,實則心里深處還是看不上眼的。覺得武將粗魯愚氓,缺少世家底蘊。
尤其李建安還有個外戚的身份。
不過一般的大臣想要取得仕途進步,還會給李建安顏面。真正的博學弘儒,這樣的人在士林中享有極高的聲望,又不在乎官途,對李建安就純粹是不理不睬了。
要說想在這樣的人手下以權謀私,還真是辦不到。
純歌立時就抬頭對著李建安甜甜的笑了笑。
李建安沒好氣的捏了捏她有些軟肉的手心。
「皇上下旨,此次童生試前三名,年未滿十五歲者,都可以入國子監讀書,拜幾位博士為師。」
這一次,純歌是真的大為驚訝,並且喜出望外了。
參加童生試的學生,年齡都不大,不過在十七八歲的也不少,有許多人為了一個參加鄉試的名額,考到三十來歲還在考童生試。
相比來說,在國子監讀書的學生就要好多了。
能進了國子監,又能拜一個博士當師傅,就能獲得一個監生的資格,今後甚至有可能直接通過院試而參加科舉會考。
這樣的環境,多少人夢寐以求。
可惜國子監只是向皇親國戚開放,一個三品官員,也只有一個名額。
李建安的身份,當然足以讓他送人進去國子監,可惜端瑯不姓李,還是庶子。
就算是進去了,那些在國子監都享有盛名的博士只怕也看不上。
這一回通過這樣的方式進去,端瑯以後的路想必就要好走許多了。
一瞬間,純歌的思緒就飛回了還在綏南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自己,害怕端瑯被陳端教的到頭來什麼都沒學會,常常拼命看書,然後偷偷把端瑯叫來,慢慢教他。
轉眼間,那個孩子都能進國子監了。
純歌心中感慨莫名,童媽媽更是在旁邊歡喜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老天保佑啊,要是七少爺真能中個狀元,將來即便是當一個知府,夫人也算是有了真正的娘家人撐腰了啊!
翡翠也拉著紅玉和綠玉的手差點蹦起來。
李建安看著幾人的樣子,又側身看了看純歌。
一雙烏溜溜的眼眸跟水洗碧藍天一樣清澈,莫名歡喜下卻涌動著哀傷。
這個傻姑娘,就算是高興,都藏著小心翼翼。
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跟自己說些真正的實話,那些埋在心里的話。
李建安就覺得有幾分頹然。
自己從未這樣寵愛呵護過一個女子,到頭來似乎進展不大。
不過李建安的性子,本就是一個知難而進的人,打定了主意要做到的事情,無論如何,用盡手段也會完成,只是不自在了一瞬間,立時就重新笑道︰「子成他們兩個也各有了好差事。」
對于陳端儀和陳端,純歌並不太在意。
說的好听些,陳家人是娘家人。
說的實際一點,如今的陳家和自己的關系,更像是盟友。
需要利益的時候,彼此結合在一起,當遇到危機的時候,自己就會被毫不猶豫的拋棄掉。
這一點從陳純瑤和陳純貞的遭遇就可以預見了。
陳純瑤是徹頭徹尾的被放棄。
而陳純貞,本來眾志成城要幫陳純貞討一個公道的陳家,在面對帝王怒火時候,唯恐被牽連到,還是早早的就後退了。
到頭來,陳純貞也不過得了一個被草草埋葬的下場。
還有陳純芳……
真正的天之驕女,最後也不過如此。
而自己,在陳家人心里,又算是什麼。
今日捧著,明日就會如同飛灰一樣,什麼都不剩下。
純歌在心里自嘲的笑了笑,還是道︰「大哥四哥他們想必這回也是如願以償了。」
洞悉的眼神一瞬不瞬看著李建安。
李建安下意識的笑了笑,竟有幾分回避的窘迫。然後說了陳端儀和陳端各自的差事。
純歌也沒有多意外。
李建安這個人,對于馭人之道,比自己熟練多了。
前段時間三房和長房的暗斗肯定早就胸有成竹,才會放任著裝作不知道。
還在有意無意的時候借勢打壓了長房好幾次,更徹底的敲打過三房。
這一回再打一棒子給個甜棗。
不過純歌還是誠心誠意的給李建安道了謝。
不管出于什麼原因,陳家是自己的娘家人,李建安在陳端儀和陳端差事上幫了手,自己都該感激的。
李建安卻不悅的拉著她手道︰「兩位舅兄的事情,我幫忙是本分。」
純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就涌上了李建安心頭,加上前兩日因二夫人事情堆積在心里的焦躁,李建安忍不住蹙了蹙眉。
終究還是忍了下去,只是擺手道︰「我讓人去把端瑯叫來,今天他就不必再念書了。你們姐弟兩好好說說話。」
又給純歌講了晚上太夫人宴請尚家眾人的事情,「今晚請了幾個巧手匠人來放焰火,你要是喜歡,就去看看,要是身子不自在,就不必勉強應酬,橫豎不是外人。」說完話頭也不回去了靜思齋。
童媽媽本來以為李建安必然會陪著純歌用飯,哪知道說著說著竟然就走了,就埋怨純歌道︰「夫人也真是的,國公爺興沖沖來一趟,您順著他意思多說幾句好听話不成,非要弄成這副光景。」
純歌卻望著李建安略顯倉皇的背影愉悅的勾起了唇角,還沖著童媽媽眨了眨眼。
童媽媽拿著沒法子,只好閉嘴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