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一陣疾馳之後停下來,沈眉彎也不知道馬兒跑了多久,只覺得自己顛得快要睡著了,忽听雒天衡一勒馬韁繩,馬便停了下來。
夜色很暗,看不清他的臉,也看不清這里哪里,卻有一股淡雅的清香味兒鑽進鼻子里。
記憶似乎在復蘇,有些殘破的畫面鑽進她的腦子里,很遙遠的從前,沈眉彎覺得自己一定來過這里。
「這是哪里?」她小心翼翼的扶著樹,在一旁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來。
雒天衡苦笑,「忘情丹真的讓你忘得那麼徹底麼?」
沈眉彎睜大了眼楮望著這里的一切。
大片大片的曼珠沙華,火一樣的顏色,遠遠望過去,仿佛這里已然不是人間。
「你是說以前我來過這里?」沈眉彎關于這片地的記憶自然是沒有的,但是夏紫嫣卻應該是有的,明明她已經繼承了夏紫嫣的記憶,為什麼獨獨對這個地方卻沒有任何的記憶呢?
連一丁點點的畫面都沒有。
「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這里了麼?」雒天衡的聲音里充滿了失落。
沈眉彎不說話。
有些時候,沉默是金。
眼前這個人,她對他沒有任何的免疫力,他只要稍微對自己溫柔那麼一點點,她花了很長時間建築起來的防線突然就傾塌下來,一泄千里,潰不成軍。
「這里,是我第一次見你的地方…」
「那個時候,有人刺殺我,我中了埋伏受了傷,我的馬把我帶到這里,是你救了我…」
「那個時候,你還沒有入宮,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天真少女,你照顧我,直到我傷好離開。」
「那個時候,我怕你和刺客殺手是一伙兒的,所以我沒有留下我的名字,這也許是我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如果我告訴了你我是誰,我們之間會不會就不會今天這種結局。」
「如果我沒有讓你去正陽殿,你會不會就還住在冷宮里,依舊是那個見了我就躲的紫嫣?」
雒天衡幽幽的訴說著往事,沉浸在回憶里。
沈眉彎一直以為自己承襲了夏紫嫣的所有記憶,卻不想,夏紫嫣和雒天衡之間竟然還有這麼一段故事。
這麼說,是雒天衡遇到夏紫嫣在先,雒天佑遇到夏紫嫣在後了,可為什麼夏紫嫣會和雒天佑在一起呢?
自己是因為雒天佑長的像元康才心生好感,原以為他會真心待自己,不想,卻是一味的利用。
權衡之下,反倒覺得雒天衡更加可靠,也越發覺得自己對不起雒天衡。
「故事很好听…」她又穿上那層保護殼,把自己裹得緊緊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撲到他懷抱里。
「可是,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就忘記了。」
他突然轉過身來,狠狠吻住她,「夏紫嫣,你不可以這麼對我!」
「不可以!」
她怎麼不明白的?
凡是年滿十六歲的皇子一概要娶一房妻室,雒天佑早就有了女人,只不過一直沒有立正妃而已,出于政治上的需要,他選擇了立司徒盈為正妃。
雒天蒙也早就有了幾房庶妃,听說最近新納的一個小妾叫什麼花喜顏的長的和自己還有幾分相像。
獨獨雒天衡,莫說是正妃,連一個庶妃都沒有,還有人更夸張的說,衡王爺連一個通房丫環都沒有呢!
如果不是他堅持,像他那樣的人,早就是兒女成群了,又怎麼會到現在還孑然一身!
不是不明白,不是不感動,只是看的太過通透,也就越發的覺得自己不能耽誤他。
「放開…」她用力打他,推他。
「雒天衡,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那爺應該怎麼對你?!」他喘息著,重重朝她吼。
整個空曠的樹林子里回蕩著他撕心裂肺般的吼聲。
撕扯著沈眉彎的心。
原來,痛苦從來不是她一個人在承受。
「你若真的尊重我,就把我送回永和宮,永遠當我是你的妃母,再也不要談及兒女私情。」既然痛苦,不如讓她來替他斬斷這痛苦的源頭。
男人嘛,都是喜新厭舊的動物,等他有了新歡,自然也就會把她沈眉彎忘的一干二淨。
「你…」雒天衡一拳打過去,沈眉彎嚇得閉上了眼。
拳頭沒有打在她身上,只听得她身後及腰粗的大樹上的抖動半天。
雒天衡背過身去,沉思良久,「紫嫣,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又如何?
不想好又如何?
已然不能和他在一起,又何必再給他希望?
要知道,給他希望,再上他失望,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用力闔了闔眼,指甲摳進身後的樹皮里,指尖一陣陣刺痛,卻絲毫不覺,「是的!我是良貴妃,皇上欽封的良貴妃,你能給我什麼?」
「以我如今的尊崇地位,想要什麼皇上都會給我,你能給我什麼?」
「你敢立我為貴妃嗎?」
夜色幽暗,他就站在她身前,背對著她,起伏的肩膀顯示著他此刻有多麼痛苦,她伸長了手想去抱一抱他,哪怕是踫一下他的發梢都好,卻終究還是硬生生收了回來。
有淚往肚子里流…
雒天衡站在那里,大笑三聲,「夏紫嫣,很好!」
「記住你今天所說的一切!」
「他日,爺一定會加倍讓你償還!」
他大步離開,背景決絕,仿佛這樣一別,這一生便不會再見了。
沈眉彎目送他走遠,直到他消失在視線里,才發鮮血淋淋的手指拿出來,一口氣懈下來,整個人便癱倒在樹旁,滑落在地上。
雒天衡,我不想這樣的…
片刻工夫,南恪突然出現,「貴妃娘娘,屬下奉王爺之命,送您回宮。」
借著夜色,沈眉彎將受了傷的手藏在背後,朝著南恪微微頷首︰「謝謝南侍衛。」
南恪點頭,「娘娘請上馬。」
扶著沈眉彎上了馬後,南恪也上了馬,兩匹馬一前一後,直奔皇宮而去。
樹林子里的某顆大樹身後,緩緩移出一道月白的影子,望著沈眉彎離開的方向,眼神漸漸轉為凌厲。
沈眉彎的手受了傷,永和宮里頭的下人們卻沒有一個知道是怎麼受傷的,而沈眉彎自己也對此事緘口不言,只說是踫傷的,但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這樣子的傷絕對不可能是踫出來的。
因著夏如媚懷孕的關系,沈眉彎向皇上求了情,如今的儀德殿允許開放,不再有重兵把守,每日都有太醫專門來照顧夏如媚的脈。
日子一天比一天熱,沈眉彎已然換上了清涼的夏裝,原先春季里開花的那些植物如今已然全部凋謝,結出了青澀的果子,倒是丁香和刺玫,反而開的越發的旺盛了。
夏紫嫣原本就是個受寵的妃子,宮里所有人對這永和宮都是另眼相看,所以吃穿用一率都是最好的,連這小花園里的花苗都是一等一的好。
這不,這個季節,別的宮里已經沒什麼花可以開了,到是這永和宮里,卻是爭奇斗妍,熱鬧的緊。
沈眉彎已經有一個月沒出了園子了,整天除了吃就是睡,最多會在午後小憩的時候會出來透透氣,睡在她自己搭的吊床/上,這會兒,她正躺下樹蔭下的吊床/上,閉著眼楮,看上去,似乎是睡著了。
「你倒過的愜意…」
突兀的聲音吵醒了美人兒的良夢,杏眸微抬,看一眼來人,隨即又閉上眼楮,「你來做什麼?」
那人也不生氣,只望著她寫著惡人勿近的臉笑笑,「兒臣自然是來瞧瞧妃母,若非妃母替兒臣求情,這會兒子,兒臣只怕還被幽禁在儀德殿呢!」
沈眉彎眼楮了不抬一下,「就算沒有本宮的幫忙求情,你的母後也會想辦法讓你出來的,這個你不必謝本宮,功勞不是本宮一個人的!」
雒天佑原本想討好沈眉彎的,不想踫了一鼻子灰,下意識模模自己的鼻子,繼續笑道︰「妃母過謙了,我母後雖然還是一國之後,只不過,她已名存實亡,父皇再未踏足過她的麟德殿,又哪里說的上話?」
「反觀妃母,平步青雲,萬千寵愛在一身,倒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呢!」
「若不是父皇寵愛妃母,又怎麼會听妃母一句話便解了儀德殿的圍呢?」
「所以麼,兒臣自是要來拜謝妃母的。」
雒天佑悠然行禮,竟然一揖到底,這叫沈眉彎有些坐不住了。
反正也睡不下去了,干脆坐起來,睨著他,「你既然那麼感謝我,那就拿出你的誠意來,把這忘情丹的蠱毒給我解了。」
沈眉彎朝他伸出手,十指縴縴,戴著金色的玳瑁護甲,上頭瓖著五顏六色的寶石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縴指突然被人抓住握緊,那人笑的分外放/浪,「妃母的手真是女敕,十六歲的女子,正是一生中最美的年華,難道妃母真的甘心給一個半截沒入黃土的老頭子做小麼?」
「嘖嘖…真是可惜啊…」
沈眉彎只覺得打心眼兒里精心,喉頭一股強烈的想吐的沖動,她真想吐在雒天佑那張好看的臉上。
「大皇子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握本宮的手,不怕你父皇砍了你的手麼?」沈眉彎笑著望向他,內心卻是厭惡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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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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