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門外停著一輛青呢馬車,外面看上去普普通通,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這一向符合楊凌低調的作風,可是再往里面看,居然也是普普通通,楊凌不禁大失所望,人家不都是說馬車這玩意外面越普通里面越豪華嗎?難道自己又被騙了?里面什麼都沒有,就簡簡單單的,連座位都沒有鋪幾個軟墊。楊凌再看了看那馬,馬這玩意在現代那是有錢人才玩的,不過那匹馬雖然看上好像有得肥胖癥的嫌疑,但是眼神空洞,四肢矮小,偶然打個響鼻,听著也跟驢叫似的,就算用腳趾頭猜估計也不是什麼好馬了。
「岳父大人這馬車委實低調,低調啊!」楊凌感嘆道。
「還好吧,」孔興學看了看自己的馬車說道︰「為這輛馬車被御史彈劾過好幾次了,說我為人奢華,連拉車的馬也如此雄健。」
雄健?楊凌很想確認下自己有沒有听錯,這馬居然也能稱為雄健?御史們眼楮瞎了吧,「岳父大人受委屈了。」楊凌安慰道。
「沒事,我已經習慣了。」孔興學傲然道,不過想了想還是說道︰「我朝居南,養馬之地又盡在北邊,就這匹馬還是我托了很多關系才買到的,雖然比不得軍馬雄壯,也算是一匹好馬了。別人拉車要不是牛要不就是驢,我能有一輛馬車確實有點奢華了。其實就像賢佷說過的做人要低調,我本想低調的,是你伯母堅決不允,才會有這輛馬車的。」
楊凌算是听明白了,合著這雖然不是什麼勞斯萊斯、賓利什麼的,也算是進口輝騰什麼的了,怪不得要被御史彈劾了,超標用車,該,真是活該,明知道老百姓最恨,還要用,自己丈母娘似乎有些拎不清形勢啊,也不怕被檢查財產?
楊凌無語,只是跟隨著孔興學鑽進了馬車。馬車慢慢啟動,說實話沒彈簧,木質車輪加石板路,那叫一個顛簸,就算楊凌再堅強的人也感到有點暈車了。再看一眼自己老岳父,閉目眼神,整個身子隨馬車的搖晃而左右搖晃,整個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s 。
楊凌強忍著想要吐的沖動,夸贊道︰「岳父大人的養氣功夫真是令小婿佩服啊!」說完「哇」的一聲就把自己今天早飯剛吃的小白粥小咸菜的向窗外吐了個干淨,順帶了昨天的餃子。
孔興學睜開眼楮道︰「賢佷有什麼不適嗎?」
「沒事,」楊凌擺擺手道︰「讓我再吐一會,吐著吐著就習慣了。」
「好吧。」孔興學繼續閉目眼神。
等楊凌吐完了,轉過頭來,正看到孔興學拿著一小瓶東西正往自己太陽穴上涂。
「岳父大人,這是何物?」楊凌好奇地問道。
「薄荷油,若是坐車有不適,涂抹少量在額頭處,可以大大緩解,賢佷來一點嗎?」孔興學此時的嘴臉就好像後世那些藥托一樣。
草,有這玩意不早說,害自己吐了這麼久,自己這便宜岳父似乎也有點月復黑嘛。
「岳父的車夫這駕駛技術不錯嘛,開得不快,也沒超速什麼的。」涂了薄荷油的楊凌沒話找話說道。
「此人叫李綱,他們家世代駕車,他還有個兒子,每次我要是出公差則是他兒子來。」
「哦,他兒子叫什麼?」楊凌好奇道。
「李啟明!」
「好名字,有前途!」楊凌一翹大拇指道,想了想又補充道︰「而且還是國姓。」
車上孔興學忽然抽出一副畫來,使勁婆娑著,好像是美人的LUO體,口中喃喃有語,只是楊凌听不清,不過孔興學一臉悲傷的表情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岳父大人,這是何物。」楊凌好奇地問道。
孔興學語調悲涼︰「這是前朝華大家的《ch n樹秋霜圖》,說來不怕賢佷笑話,這本是你家之物。」
「啊,我家的?我怎麼不知道?」楊凌急切地問道︰「很值錢嗎?」
「華大家的作品殘存的並不多,這副《ch n樹秋霜圖》更是珍品中的珍品,豈是那些阿堵物可以衡量的?」孔興學開口斥責道。
「那怎麼會在岳父手里,岳父可是今天要還給小婿?嘿嘿,這個怎麼好意思呢。」楊凌搓著手,嘿嘿笑道,發達了,又一件傳家寶啊。
「你父親雖是鄉下一地主,卻是古道熱腸,凡是別人有難,都會出手相幫,有活孟嘗之稱。我當時不過是一落魄書生,一心只讀聖賢書,更兼經營不善,母親為了資助我讀書,更是將家中僅有的幾畝薄田也給賣了,卻不料我母親因勞成疾,到去世的時候我更是連辦後事的錢都拿不出來。正巧你父親來我們那做生意,听說了我的事後,上門來資助我給母親辦了後事。後來我想了想,你父親的大恩不能不報,所以y 委身你家做一個賬房。不料你父親居然一口拒絕了我,還鼓勵我,說大丈夫在世當搏得一個功名,封妻蔭子,也為我有這樣偉大的母親而搏一個誥命。我與你父親一見如故,故結為異x ng兄弟。在我進京趕考的時候,你父親不僅贈我金銀,也把他好不容易收集到的這副圖送給我,只說沒了銀錢可以用這幅畫換一點銀錢。待我功成名就之時,想將此畫還給你父親,你父親卻怎麼也不肯收。我無奈,這幅畫便是我和你父親情誼的寄托,珍藏至今。」孔興學動情地回憶道。
「既然如此,為何我母親去世的時候,你眼睜睜看我敗完了家產?」楊凌不禁問道。
「你父親去世的時候曾囑咐我好好照顧你們母子倆,我當時不管夫人如何取鬧,也想將你們母子倆接進京城來,可是你母親並不同意。後來我升任工部侍中,一直在邊陲主持堡寨的修建,一呆就是兩年,等得到你母親去世消息的時候,就什麼都晚了。你敗光了家產,我就將你接來教導,說實話,賢佷你讓我很失望,我也對自己很失望,沒有完成對你父親的承諾。」孔興學眼泛淚光道。
「你現在拿這副畫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事?」
「當然不是,這是你見老師的見面禮。」
「啊?這可是很值錢的!」
「說實話,如果可以的話,我寧可將我珍藏的所有珍品都拿出來,也不願拿這副出來,但是我珍藏的所有東西也不及這副珍貴。現在的祭酒大人,出生豪門,什麼沒見過?只有這畫才能入他之目。」孔興學說著眼神堅毅道︰「雖然將這畫拿出去我很舍不得,但是比起你的前程來,我是毫不在乎,所以啊,賢佷你一定要努力向上,不說看我的臉面,只為了你父母的殷切期望啊。」
「是!我知道了!」楊凌重重一揖道。
中國人向來看中風水這件事,一個京城的風水更是不能馬虎,坐北朝南這件事當然不僅是因為想獲得更多的陽光,也是因為北為尊,皇宮就坐落在京城的北邊,也正好是整個京師的中軸線上。皇宮佔地很大,至于有多大,楊凌也不知道,又沒進去量過不是?在皇宮周圍錯落有致的分布著大大小小的各級衙門,只有兩個衙門不在此列,大理寺和刑部,原因是這兩個衙門都是審訊關押犯人的地方,y n氣重,不適合皇宮這麼光明正大的地方,這里就是古代版的國務院了。
楊凌忍不住好奇心,掀開窗簾向外看去,只見一條極為寬廣的街道將兩邊隔開,北邊是衙門所在,有j ng衛站崗,南邊則是各種商鋪,酒樓、古玩、紙筆鋪自然不在話說,居然有個門庭極大的鋪子,掛著兩盞鮮紅的燈籠,大早上的居然不開業,再一看匾上居然寫著「怡紅樓」三個大字,看樣子郝然應該是青樓這種沒羞沒臊的店鋪。只見人來人往,卻不會過街道的zh ngy ng。套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活潑嚴肅,看來成朝的開國太祖是一個思想很開放的人吶。只是歷代皇帝想著自己的臣子就在自己對面尋花問柳,會不會有別樣的情懷。
國子監在禮部衙門的後面,佔地也是極為寬廣,從門口就能看出來。孔興學領著楊凌拿著畫下了車,車夫則自動把車開到禮部的停車場里。
國子監門口也有j ng衛,不過也沒盤問兩個人,孔興學徑直領著楊凌往後走去。
一路上顯得極為安靜,孔興學低聲道︰「國子監是最高學府最是講究規矩,看到了吧,多莊重肅穆。」
楊凌撇撇嘴表示不信,還莊重肅穆,又不是開追悼會,頂多啊,現在上課,大家趴著睡覺呢,這事自己以前經常干,ch n天里的覺總是睡不夠的。仿佛為了應證楊凌的想法一般,只听一聲鐘響,忽然整個國子監都充滿了活力,空氣中隱約傳來的聲音盡是昨天在哪個花魁那過夜了,哪家的寡婦胸挺臀翹,又或者是昨天有人出欠被賭場的打手追殺什麼的。多麼熟悉的畫面,這才是校園吶!楊凌忽然有種要內牛滿面的沖動,抬眼看向孔興學,只見他臉s 微微有些發紅,面目表情,只是那雙豎得老高的耳朵毫無保留地暴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這就是青ch n吶,岳父大人!」楊凌說道。
「是啊,青ch n啊,人不風流枉少年啊,咳咳,我跟你說這些干嘛。」
後院里,有人已經站在台階上等著,只見那人穿一身雪白綢衫,胡子頭發打理得整整齊齊,面容俊逸,年齡差不多和孔興學相當,一看就知道是年輕時勾引黃花閨女,老了勾引寡婦破鞋那種帥哥,而且事後還不用負責的那種,這讓自詡風流倜儻的楊凌很難受,既生凌何生,這誰來著?
孔興學看到那人,老遠就抱拳笑道︰「張兄,我又來拜訪了!」
那人哈哈大笑︰「孔兄,稀客啊,稀客!」
「昨天才來,怎麼還稀客?」孔興學道。
「你對于我來說,什麼時候都稀,一樣稀,哈哈。」那人笑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草包至極的世佷了是嗎?歡迎啊,歡迎,要不要找人帶你去一邊吃糖?」那人的笑讓人如沐ch n風。
楊凌臉s 一緊,自己便宜岳父居然在外面這麼說自己,而且來人顯然還信了,自己就算真是草包,又不是弱智,楊凌瞬間聲望冷淡。
孔興學訕笑一聲,拉著那人往里走道︰「我帶了我一直珍藏的《ch n樹秋霜圖》來請張兄品鑒,里面說話。」
「哦,」那人顯然對畫很有興趣,也往里面走︰「同去同去!」
兩個人在屋里共同品鑒完那幅圖,又在孔興學的堅持下勉為其難收下了那幅畫,然後兩個人又互相說了一堆嘔心的寒暄話,才把話題轉向了今天的主要議題。
孔興學一把抓過楊凌道︰「賢佷,過來拜見祭酒,這可是與我同屆的狀元,而且我們都算是我岳父的門生,你可以稱呼他為一聲師伯哦。」
「唉,不值一提,到頭來師相最看重的還是你嘛,還把小師妹嫁給了你,」那人繼續笑道︰「孔兄苦了你啊,哥幾個都記得你勇娶師妹的事,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
孔興學臉s 也一緊,叫苦道︰「不瞞你說,我最近苦啊,夫人她逼得我好苦啊。」
那人一臉戚戚然道︰「我知道的。」
「你知道?」
「昨天你走後師相就派人把我叫過去了,說了你的事,也說了今天的事,叮囑我務必盡心,你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世佷他可以進入宇字班。」
「啊,如此多謝了,賢佷還不過來拜謝,宇字班可不是誰都能進的,」孔興學一把拉過楊凌道,然後又攤手道︰「既然如此,還我!」
「還你什麼?」
「《ch n樹秋霜圖》,這是岳父的意思,你拿來做人情,你不覺得害臊嗎?還我!」
「不給,給了我,你還想拿回去?師相六十五大壽將至,我正愁找不到像樣的壽禮呢,你說我會給你嗎?這就是你當年娶走小師妹的報應。」
「你剛才還說我勇娶來著。」
「廢話,小師妹她刁蠻任x ng,娶她當然要需要很大的勇氣,不過畢竟是師相的女兒,娶了他可就是師相的一家人了,哪個兄弟不想和師相做一家人?不給!」
兩人你一言我一言地爭論,楊凌在一邊苦了臉,那個不靠譜的老頭,收的門生和女婿果然一樣不靠譜。
最後張祭酒猛的一拍桌子道︰「得了,孔興學,別苦著臉了,說實話吧,大家都兄弟,都知道你把這幅畫看得比命還重,但是這是師相的意思。」
「啊,岳父他……他……」
「別他他了,師相說昨天被這臭小子拿走了那塊貼身玉玦,師相後來想了想覺得自己虧了,猜到你今天會拿這幅畫來求我,所以吩咐我無論如何要收下來,給這小子添點堵。」
孔興學立刻和楊凌一樣都苦了臉,不說話了。
「別這樣嘛,孔兄,沒事的,師相的x ng子你還不清楚,我看師相言語中對這小子多有贊嘆,你就等著這小子將來飛黃騰達吧。」
「岳父他真這麼說?」孔興學難以置信道。
「騙你干嘛,來笑一個,下次怡紅樓我請,保證不讓小師妹知道。」
孔興學笑著對楊凌說道︰「賢佷啊,這可真是你的造化啊。」隨後又轉過身去道︰「三次,罰你坑我。」
「想得美,兩次不能再多了,再說,我可告訴小師妹去。」
「好,成交!」孔興學手舞足蹈道。
楊凌忽然覺得自己便宜岳父和自己的死鬼老爹也沒有他嘴里說得那麼情比金堅、感天動地嘛!果然女人是男人與男人之間友情的最大障礙。
「能帶上我嗎?」楊凌小聲試探道。
「一邊玩去!」兩人轉過身來同時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