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間,趁著吃飯的時候梨木跟父母說了個大概,還特意把大勝男家的家境說得很糟糕,以期讓母親同意自己雇佣一個名義上的保鏢。同時告訴她雇佣這個大個子,可以讓自己和盧薇上下學安全很多,自己在五年級也不用怕被欺負。
每個月要給別人1500元讓李秀麗頗為心疼,每個月都給啊!這比她預期的要多很多。但考慮到梨木在五年級就像個小豆芽般的身高,就當花錢請個「陪讀」也是好的,正猶豫要不要勸梨木調低點價格時,樓下傳來了粗嗓門的叫喚。
那是大勝男的聲音。
按照放學路上的約定,大勝男跟她母親談了受雇用的事,商量過後無論結果如何都要來找他一下。
梨木沒給母親太多思考的時間,自己放下筷子就向樓下走去,並告誡父母不要跟來。錢是自己的錢,這件事應該由自己來決定。生怕他們跟來後發現大勝男家實際情況沒那麼慘,阻止這次雇佣,到時誰來幫自己扛過這段迷之詛咒?
大勝男帶來的消息是——她母親沒有說答應,也沒有說不答應,具體情況她要親自問清楚。
于是梨木跟大勝男沿著村道走進了後村。
站在她家的門前,看到青石磚搭建的矮房,梨木心有戚戚。
他曾經猜想過她們住的是什麼房子,按照勝男父親以前在工地工作的狀況來看,每天偷幾塊紅磚,大底還是能建得起一間紅磚房的。卻沒想到她們居然住在一個五六十平米,牆體約莫只有兩米多高,用古舊的青磚而非紅磚搭起的房子里。加上有青瓦蓋成的冒尖房頂,這件房子不過只有三米高的程度,從門外可以看到里面的木頭房梁。
房子牆外還有個四五平米的小房,根據小房上的煙囪來判斷,緊靠著住房的小房應該是拆房或是廚房。
這種構造,說實在的,就是梨家豬圈的構造。為了不讓煙霧干擾到豬圈里的生活,擔到豬圈的豬潲都是在小房里蒸煮加熱的。
大勝男家的房子雖說有些復古,但比起那些不知還有沒有孤寡老人在住泥瓦房,倒也算是「富裕」了很多。
梨木走進房內便感到一股寒氣襲來,不知是由古建築的構造,還是青磚的特有屬x ng造成的。屋內陳設的全是木制家具,靠牆的長桌上擺放著一台老收音機,它和房梁上吊著的40瓦燈泡或許就是這家人唯一的兩個電器。
屋內有一張大床和一張小床。大父生前是怎麼安排的梨木不知道,但根據眼前的情景可以推斷,勝男和兩個妹妹晚上睡的是大床,她母親睡的是小床。因為現在在小床上卷曲著一個女人,長著稀疏的頭發,大熱天卻蓋著一翻被子。
她的兩個女兒則趴在大床上愣愣地看著外來者,她們身前擺放著一本翻到「鵝鵝鵝」的語文書,顯然這位十歲的姐姐正在給準備上小學的妹妹教授拼音。
她們身上的衣裙雖不至于到帶補丁的程度,但卻顯得有些老舊——不對,應該說補丁被巧妙的掩飾了起來。
那件穿在次女身上的白s 連衣裙被梨木認了出來。正是盧薇月前曾穿過的連衣裙,因為白s 容易泛黃泛舊,裙角的位置又被畫架勾開了一道口子,所以梨木再也沒見她穿過這件連衣裙。現在想來,或許裙子在被丟掉之後又被勝男家中的某個人撿回了家里。
裙角破口處被瓖上了梅花,為了不顯突兀,其他地方也瓖上了同樣的梅花裝飾,不認識這條裙子的人很難看出梅花就是補丁。
——這花應該也是從其他裙子上剪下的邊角料……
屋牆上掛著校服,為保持校服的新鮮度,她們在家都會盡量少穿校服,這是一種什麼樣的j ng神!?
……沉思中。
房間里響起了打破沉悶的咳嗽聲。
「咳咳」
將注意力轉移到被大勝男扶起來的女人身上,梨木感到眼前的景象是這麼的眼熟——她就是那個注冊時曾出現在五年四班門口,形s 鬼祟,顫顫巍巍的女人!
「您好,我是勝男的同學,阿姨您生病了嗎?」
此話一出,梨木覺得有些多余,應該問「阿姨你生了什麼病」才對吧。不過直接對別人的身體追根問底好像又有些不禮貌。梨木可沒有幫她治病的意思,要把病勞子治成普通人那肯定需要很大一筆費用,況且梨木自己的心髒病還沒著落呢。
「嗯?唉。」大母看到來人是個比自己次女還小的小孩,露出略微有些失望的神情。
「我是前村梨家的梨木,請不要擔心。」
梨木掏出了一沓現鈔,雖沒有1500元,卻是一張張的老人頭。對兩個沒見過這麼大面值鈔票的小女孩來說,這沓鈔票已經夠夸張了。
「對不起,明明你……您請阿男,還要你大費周章的……」
「別介意,提出要見面的不是我嗎,您身體不方便,讓我過來是應該的。」
「阿男,給客人裝杯水。」
「不用了,我剛吃完飯,很飽。」
「那個,其實,阿男的事……」
「您先讓她們出去我再跟您說吧。」
「嗯嗯,阿男、阿漢、阿孩,你們先出去一下。」
三個孩子很听話,在她們母親的吩咐下很快出了門,拐過牆角不見了蹤影。大母在床上咳嗽了兩下,實際年齡應該還算比較年輕她,面容好似五六十歲的老太,用形同枯槁的臉重新看向梨木。
「首先,你認識我嗎?听說過我的名字嗎?」梨木為了求證自己的猜測,向大母問道。
「唉?你是?」
「梨木。」
「我……」
「好的,我大概知道了,看來是我自作多情。」梨木終于肯定了一件事。
自從梨木鬧了許多大動靜以來,在平南村這一畝三分地,除了出租屋里的外來者不怎麼關心村里的事情外。不管是前村還是後村,即使沒見過梨木本人,平南一組里也很少有村民沒听過梨木的名字。最近就連梨木不曾認識的大媽在跟他打招呼時也能叫出梨木真名。
——顯然,大家四女與村里人缺乏交流。
得出這個結論,梨木繼續問道︰
「其次,我想知道你對勝男是什麼看法,同意還是反對。」
「我……不怎麼贊成。」大母稍微猶豫了下。
「噢。我想大概也是這樣,不過該怎麼說好呢。並不是說你們家迂腐,但是,都到這種地步了也不必遮遮掩掩了吧。」
「遮遮掩掩,是嗎。」大母垂下目光,緩緩地點著頭。
「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們家的事情。不懂你們怎麼會落入這番田地,我現在只是跟你分析一下利弊,然後剩下的你自己決定。只要跟勝男說一聲,她就會照著你說的做了不是嗎?」梨木清楚雇佣勝男的決勝條件就在她母親身上。
沒等大母回答「是」還是「不是」,梨木就開始自顧自地說道︰
「如你所見,我呢,比你次女還小那麼一點,但是卻和你長女同班,學習能力肯定沒問題。上次中暑被你長女送回家,心存感激,再次相遇後了解了些情況。我在五年級里個子比較小,而我這個人又比較懶,比如值r 啊、周五大掃除啊、學校大會搬椅子啊……我希望找個人來幫我做。
「不用擔心,我不是賺了大錢容易被劫持的目標,最多只是讓你女兒站我身邊,威嚇一下五年級其他來挑釁我的同學,不過自從我上學以來還沒被挑釁過,而且就算發生什麼事情也不需要你女兒出手。我相信在當今社會,語言比暴力更適合用來解決麻煩。
「如果你女兒有每月1500塊收入,你們家就可以解決很多問題。你看,你有三個女兒需要撫養,你的大女兒有巨人癥。如果任其發展下去而不吃點補腦的東西,長大後在社會上肯定難以生存。到時候你的兩個小女兒必須要負擔她的生活,如果不照顧她的話又會受人詬罵……
「勝男和她們的學費不是沒有著落嗎?現在勝男可以邊工作邊上課,這是我所謀求的互利互惠。小學最後一年,包括寒暑假,她可以給家里賺上一萬多塊錢,這筆錢省著點用的話足夠你兩個女兒讀完小學和初中了吧?難道你不想讓大女兒領完初中畢業證嗎……」
一連串責問令她啞口無言。
她又何嘗不想讓女兒上學,最起碼也想讓大女兒讀完小學,領到畢業證。不過現在一家人靠的就是大女兒賺回來的600元錢生活,加上家里一小片菜地才勉強糊口。上個月因為注冊的錢不夠,只給了學校200元錢,這點學費本來不夠上學,所幸陌生的黎啟花老師幫墊付了勝男的書本費和學雜費。
勝男休學了一年,黎啟花老師可以說是她新任的老師,還幫她墊付了學費。
但是勝男既沒去上課也沒去領書,她繼續跑去工地賺錢,直到昨天月末才領了工錢,今天早晨上學就是為了還給黎老師。
拒絕眼前小學生的聘請有很多原因。
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大女兒其實自己已經不想上學了,在上年初冬她就說出了這個的念頭。
女兒說班里沒人理會她,沒人跟她說話,沒人喜歡她。這是當然的,穿著緊湊老舊的校服,還長著比體育老師還恐怖的身材,總是瞪著一雙習本來也是在班里倒數一二名浮動,還不如多攢點錢讓兩個比較聰明的小妹讀書。
……她們身材不大,小不伶仃的搬不了磚,不讀書以後就沒有活路。
這樣的想法持續了大半年,家里也潛移默化的認同了她的觀點,之所以突然願意去學校陪讀,完全是為了賺同班同學的錢。
另一個拒絕的原因是,女兒的同學雇主雖能拿出一沓子錢,但那錢是他的嗎?他有權利掌管那麼多錢嗎?在他父母發現後會不會又被收回去?這些問題如果不親自問過小孩的家長,又怎麼能肯定的答應下來?
再者,他是村子里的梨家,女兒給同村人雇佣,咱們一家人是否能丟得起這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