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驚雲錄 第六回 碣石山上(一)

作者 ︰ 中舍劍

()山東本是土地富饒,民風淳樸之地,嘉靖皇帝大修土木,山東賦繁役重,民多逃亡,土荒大半。

入冬的天氣格外寒冷,山坡上稀稀落落幾座矮屋,到了傍晚時分,也不見炊煙升起,了無生機,真不知道還沒有人住了。

山角的小路上倆人步履蹣跚地緩慢前行,瑟瑟寒風中,二人衣衫單薄,其中一個身材瘦小的渾身打著哆嗦,原來是個孩童。

這時,身材高大的大漢,道︰「庭軒,這麼冷的天,把你凍壞了吧?我把外衣月兌給你御寒。」說完就要解下腰帶。

庭軒一雙顫抖的小手,都快使不出力氣了,緊握住大漢的手,顫聲道︰「周大哥,我沒事,你也就那麼一件外衣,快穿好,別月兌了。庭軒的手還沒有松開,整個人已經慢慢地要跌倒了。

周烈見狀,趕忙扶住庭軒,這時庭軒已經暈了過去。

周烈擁了一庭軒,急道︰「庭軒醒醒!你沒事吧?別嚇我!」周烈一模庭軒的頭,感到發燙。趕緊背起庭軒發足急奔,身強力壯的他,月復中無食這時也感到如負千斤。

自從庭軒他們從「老n in i廟」離開下山後,漫無目的的向東游蕩,一路上忍饑挨餓,只能靠行乞度r 。山東苛雜稅重,壓的老百姓苦不堪言,許多人都逃到外省去了,一些村落已是荒無人煙。這一個月來,他倆經常討不到飯,行到此地濱州地境內,已經好幾天沒有進食了,再加上沒穿過冬的棉衣,庭軒饑寒交迫,風寒入體,這才病倒了。

周烈背著庭軒漫無目的的急行,走了一會兒,一戶人家都沒有見到,到底要去往何處,慢慢地慢慢地他開始有些氣餒了。忽然看見前面有座大屋,熱氣撲面而來,好象聞到了酒香,他心想這是不是幻覺。隨後他的腳就不听使喚了,慢慢地身體軟倒在地,就失去了知覺。

過了一會兒,耳邊傳來一絲細細的聲音「壯士醒醒」,周烈想要睜開眼楮,可是渾身肌肉發疆,連眼皮都動不了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周烈逐漸有了知覺,感到嘴唇有一絲溫暖感,一股熱流直入喉間,說不出的受用。周烈緩緩睜開眼,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喜悅的眼楮,一幅稚女敕又充滿期盼的面容。

庭軒眼角濕潤了,喜道︰「周大哥你終于醒來了,太好了!」

「我們這是在哪呀?」周烈問道。

「我也不知道,是這位老伯救了我們。」庭軒答道,用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人。

這時周烈才看到庭軒旁邊站著一個人,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是此人瞎了一只右眼,五短的身材,一身粗布短袍。他沖突著周烈善意的笑了笑,一張扭曲的面容加上瞎了一只的眼楮,這一笑說的不出的恐怖。

周烈心下一驚,隨即道︰「多謝老伯救命之恩。」

那人答道︰「壯士先別多說話了,趕快把這碗小米粥喝完,暖暖身子就有力氣了。」

庭軒手握羹匙,喂向周烈,庭軒心下納悶,周大哥身體那麼健壯,怎麼我比他醒來的早,剛才醒來喝了一碗小米粥,隨後打坐調息了一會兒,體力恢復了不少。

庭軒那里知道,自己習練的「心意十二形拳」後,內功已頗有根基了,自然比沒有內功底子的常人更有生命力。

這時瞎眼老伯接著道︰「救你們的可不是我,我只是找人把你們抬了進來,那時你們的身體都有點疆了,我也無可奈何,多虧了我們莊主,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段,在你倆身上輕輕一拍,你們的體溫就逐漸恢復了。

庭軒他倆對望了一眼,心下都暗暗稱奇。

庭軒驚奇的眼神,忙問道︰「我一定要當面叩謝貴莊主。」

瞎眼老伯雖瞎了一只眼,卻充滿了慈愛的目光看著庭軒,眼神中似乎藏著些許故事,模了模庭軒的頭道︰「不用著急,你倆先休息一晚,等身子恢復了,明早一早帶你倆拜見莊主。」

在庭軒看來此人雖奇丑駭人,心里對他卻親近無比。

第二天早晨起床,瞎眼老伯帶著庭軒他倆來拜見莊主。他們走出了屋門,這時庭軒才發現,原來置身于一個寨子其中,他倆是住在東廂房,緊跟著瞎眼老伯往北大廳走去。庭軒抬頭看見寨zh ngy ng立著一桿大旗,旗幟雖然髒舊不堪,可是「煉風號」三個大字卻格外顯眼,西面不時傳來一陣「叮當」打鐵的聲響。

庭軒心想此地原來是間鐵匠鋪,整個寨子方圓一里多地,正好座落在山腳下。不一會,他們三人走進了一間大廳內,廳內陳設比較簡陋,廳zh ngy ng堂前椅子上坐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一身青袍,坐在那一動不動。

他們走近,瞎眼老們躬身道︰「瞎奴將您昨r 所救二人帶來了。」隨後對著庭軒道︰「孩子快來拜謝我們莊主,就是他他老人家救得你們倆。」

庭軒他們倆趕緊雙膝跪下,齊聲道︰「多謝老前輩救命之恩。」

庭軒微微抬起頭,這時才看清莊主的真面目,雖然滿頭白發,可是臉上卻一絲皺紋都沒有,滿面紅光,很難辨別有多大年紀。

莊主坐在那,面無表情,冷冰冰地對著瞎奴,道︰「既然他倆沒事了,你就快帶他倆離開此地吧!」

瞎奴猶豫了一下,接著也跪倒在地,懇求道︰「瞎奴求求莊主,收留他們吧,今年濱州境內鬧饑荒。他倆已經無路可走了,怪可憐的!」隨後又對著庭軒道︰「孩子快求求莊主他老人家,他可是個大慈大悲的好人。」

庭軒心想自己和周大哥確實已經走投無路了,他倆不停地磕頭。

莊主緩緩道︰「瞎奴你別忘了這兒的規矩,我是不會收留能自食其力的人的。」

瞎奴不住的哀求道︰「莊主,您看這孩子多可憐呀!」庭軒這月余飽經風霜,忍饑挨餓又消瘦了不少,可是肌膚還是白白淨淨,實在是遭人憐惜。

莊主又道︰「孩子可以留下,至于那位年輕人…」

周烈站起,馬上道︰「只要能收留我家庭軒就行,我有手有腳到哪都能混口飯吃。」

這時庭軒急道︰「周大哥,咱們同甘共苦這麼久,我是不會離開你的。」說完又向莊主磕了三個頭,對周烈,道︰「周大哥,我們走吧,莊主他老人家的救命之恩,我們只有他r 再報了。」

說完二人起身要走,瞎奴趕緊拉住他倆。又跪倒在地「撲通、撲通」邊向莊主磕頭邊求道︰「莊主,您就收留他們倆吧,外面正鬧饑荒,就這麼出去他倆準餓死,老奴跟隨您這麼多年,就求您這一件事。」

莊主又緩緩道︰「看在你的情面上,只要他倆能給我一個讓我信服的理由,我就答應你。」

庭軒一愣,心里也沒明白什麼是讓他信服的理由,隨手模了一下懷中,模到了義兄趙天岳借于自己的匕首,義兄至今生死未卜,又往下模了一下,模到了母親留給自己的玉簫。庭軒心里做一番斗爭,心下一橫,掏出玉簫,呈到了莊主面前,大聲道︰「本來莊主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此物是我身上唯一珍貴的物件,就當是酬謝您老人家吧,不知道這能算是讓您信服的理由嗎?」

莊主看了一眼玉簫,臉上突然有了表情,馬上為之一怔,隨後眼楮中煥發出異樣的光芒,微顫的雙手接過了玉簫,激動地問道︰「這寶物是從哪來的?」

「這是我母親的家傳之寶——白蓮玉簫。」庭軒答道。

「你的母親姓什麼?」莊主迫不及待地問。

「家母姓林」庭軒答道。

「看來她還是傳給林家的人了。」莊主自言自語的道。

這時莊主緩緩地將玉簫又交到了庭軒手中,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你會錯了意,拿回去吧,此等寶物一定要收好,你倆就先留下吧,不過,在我這兒可不是白吃白住的,你倆都要必須干活。」

庭軒一臉的莫名其妙,但心下高興,喜道︰「多謝莊主收留。」

莊主一臉的感慨,充著他們三個揮了揮手,他們都離開了大廳。

瞎奴帶領著他倆出了大廳來到了西面的一排篷舍,「叮叮當當」的敲打聲不絕于耳,他們剛步入篷內,一股熱浪襲來,烤得身上暖烘烘的,外面的大冷天,這里卻讓人說不盡的受用。只見篷內一個大火爐,旁邊圍著三個人,似乎正打造兵器。

這時其中倆人轉過身來,瞎奴拉著庭軒的手道︰「孩子這倆位一位是殘奴、一位是駝奴。」又指了指還在那邊埋頭苦干的道︰「他是啞奴,你瞧咱們進來他都不知道,真是又聾又啞,孩子,你也叫他們伯伯。」

庭軒二人連忙逐一施禮,瞎奴對著殘奴和駝奴,高興道︰「這孩子既懂事又遭人憐愛,看到他就想了我那苦命的孩子,真是命薄,嗨…對了還不知道孩子叫什麼名呢?」庭軒馬上答道︰「晚輩沈庭軒,眾伯伯們就叫我庭軒吧!這位是我大哥周烈。」用手指了一周烈。

那駝奴瞅了瞅庭軒,笑著對瞎奴道︰「老哥哥,瞅你又瞎又丑,能生出這般俊俏的孩子?」

瞎奴接口道︰「你個死駝子,我也不是天生就瞎,你再瞧不起人,看我不敲爛你的駝子!」

說完三奴同時哈哈大笑,這時正趕上啞奴轉過身來,正好看見他們在笑,以為他們在笑自己,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一臉的莫名其妙,也是一咧嘴,滑稽之極,又引得大家笑地合不攏嘴。

此情此景,在庭軒看來這四人雖長相丑陋,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心里暖洋洋地。這時,瞎奴道︰「哥幾個都各忙各的吧,他們倆身子骨還很虛,莊主叫我安排他們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隨後又對著庭軒他們倆道︰「這打鐵,鍛造兵器的活又苦又累,你年紀這麼小,我真不忍心,不過沒關系,這里我說得算,你打個雜跑個腿就行了。你們千萬別害怕我們莊主,別听他說話時語氣冷冰冰的,其實他心地可好了,要不是他收留我們這四個無家可歸的廢人,我們早就餓死了,我們幾人在這里無憂無慮地生活,有吃有喝的,莊主也從來不責罵我們,莊主樣樣都好,就是心思誰也琢磨不透,平時總呆在屋內,很少出門。」

這時周烈插口道︰「瞎伯,莊主是有點怪怪的,頭發都全白了,可臉上卻沒有一點的皺紋,你說他有多大年紀了?」

瞎奴沉思了一會兒,答道︰「這一點我也覺得奇怪,二十幾年前我剛到此地,莊主就這般容貌,細想一下,這二十幾年我都變成老頭了,可莊主的容貌還與當年沒多大變化。」

大家都無語,過了一會兒,周烈拍拍胸口道︰「這打鐵煉器的活,最需體力,您瞧瞧我身強力壯的,有什麼重活累活,就吩咐我干吧,別客氣?」

瞎奴一只眼楮一咪,笑道︰「年輕人,光有力氣是不夠的,這打造成兵器講究的是技藝,莊主把這套技藝分別傳給我們四人,每人一道工序缺一不可,鑄造出來的具是上乘的刀劍。我雖不懂武藝,也不會使用兵器,可來我們這里定制兵器的江湖上的豪客,對此均是贊不絕口,別人家的刀劍幾兩銀子一把,我們這的每一把少則十幾兩,多則上百兩,我們家莊主親自動手鑄造的更是千金難求。所以嗎,別看外面鬧饑荒,可是我們這卻衣食無憂。」

庭軒心下暗暗稱奇。瞎奴又道︰「年輕人,你要是不信,就來試試?」隨手指著碳爐上繞紅的生鐵,道︰「我這道工序叫‘鍛打’,就是將生鐵經過千錘百煉,打造刀劍的雛形。」又指了指旁邊的大鐵錘,道︰「年輕人,你來試試吧?」沒

周烈右手拿起的大鐵錘足有五六十斤重,左手用火鉗,夾起爐中的生鐵放在鐵案上,掄起大錘,大力錘擊,打了五十來下,右手已漸漸提不起來了,把錘子隨手一放。大冷的冬天,已然是氣喘吁吁,汗流夾背了。道了一聲︰「這可真夠勁的!」再低頭一看,那塊生鐵已經被砸成了一塊鐵餅,哪里有刀劍的形狀?好不尷尬!

瞎奴笑了笑,順手將「鐵餅」又投入碳爐中,過了一會兒,用火鉗夾出,再折疊起來,右手掄起大錘開始錘打,掄錘速度極快,而且動作舒展協調,九九八十一後,又將鐵塊投入碳爐中。別看瞎奴身體瘦削,卻未見氣候喘,臉上也沒流一滴汗。反復折疊鍛打七次,這時的生鐵已有了寶劍的雛形,他整個人雖有些氣喘,臉上無一滴汗珠,只是滿臉多了紅潤之s 。

這一刻把周烈看的目瞪口呆,傻愣愣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庭軒也是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一些道理,卻又一知半解。

瞎奴又道︰「年輕人,好好學吧!鑄劍也是一門了不起的手藝,你今天的任務是將周圍散落的刀劍放在兵器架上。」

這時庭軒和周烈仔細看四周牆壁側的兵器架上,滿是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周烈興奮的觀看和撫模每一種兵器,真有點躍躍y 試的感覺。庭軒也從來沒見過這麼多兵器,有些連名字都叫不上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書中讀到的那些。

幾位殘疾老人,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這兒雖然都是苦活,但他們從來沒覺得有多苦,干活的時候有說有笑的,樂在其中。現在,平靜的生活中多了一個九歲的孩童,又平添了一份樂趣。他們中三人根本沒有過娶妻生子的經歷,心中也許對孩子就多了一份渴望,更增加了一份的憐愛。

這一整天,庭軒二人除了整理兵器,確實也沒干什麼活,倒是三位老伯邊做活邊和庭軒聊天,有說有笑的。啞伯時不時轉過身來充庭軒一笑。啞伯做的活,似乎很繁鎖——兵器的成形修飾。正因為他是聾啞人,所以能夠專心致志,不受外界打擾,因此經他手成品的兵器不僅耐用而且j ng致美觀。

到了晚飯時間也沒見莊主出來,是啞伯將晚飯送到了莊主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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