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紅船廠也不能說是從無到有建設起來的。
藥泉這個地方風水好,尤其金像山的幾條山麓,每年都出產大量中藥材,當地山林多耕地少,農民最大的收入來源就是采藥種藥,各地的藥商每到季節就匯集到不遠的南隆縣城藥集,農民把藥材運到那里,再由這些人一批批販運到全省全國。
抗戰時小r 本火力太猛,領袖常凱申不得不暫時撤退到西部來指揮抗r 大業,據說那時候有領袖近臣,听說金像山山腳幾眼溫泉匯集天地四方靈藥j ng髓卓有神效,為了領袖健康著想,指示當地搞個溫泉療養院。當地官員得令,籌集富商士紳資金,在這隆泉河的支流溫泉溪邊修了一座名叫靈泉的院子,閣亭水榭,一應俱全。
建國之後那場動亂中,這靈泉院自然也被砸了個七七八八。
後來三線建設,紅船廠選中這里,從廢墟里建設起來,廠部辦公樓的地基下就埋著靈泉院的碎瓦破磚。
再後來七十年代末,廠里在辦公樓附近修了個招待所,干脆就用了靈泉的名字,還把當時沒徹底毀掉的一些民國建築也修復不少,因為招待所里有溫泉,在系統內也小有名氣。
路揚此刻就站在廠部辦公樓面前,原本在那個時代算得上氣派的三層紅磚樓,此刻已經顯得有些敗落像,由于搬遷幾年前就有風聲,自然沒人會去關心這個。
雖然搬遷還沒正式開始,但路揚知道,很多領導都提前以各種各樣的由頭把家人,甚至自己都弄去了新廠,哪怕守著一片進度緩慢的工地天天喝酒。
反正九十年代中期的國企,尤其軍工企業,本身就混亂不堪,在計劃向市場轉軌的環境里找不到前進方向,廠里沒任務,也不知道生產什麼能賣出去,沒多少事做。
這年代沒什麼講究,辦公樓下的水泥地就是停車場,由于大部分各級領導此時都在總廠指導工作,此刻就顯得空空蕩蕩,其中兩輛新嶄嶄的桑塔納尤其醒目,因為它們不久之前才從路揚眼前消失。
路揚把自行車挺好,回來繞著車看了看,發現自己之前眼花,兩輛桑塔納不是國產的過時貨,而是進口帕薩特B4,其中一輛更是少見的V62.8版。
汽車是男人的小老婆,路揚也不例外,雖然不屑被稱為磚家,但行家也勉強算得半個。
帕薩特B4這種全系標配電動車窗、安全氣囊、CFC空調、八揚聲器的進口車,在九十年代中期一度頗為風行,尤其V62.8版雖然售價和國產奧迪100差不多,但其低調頗受一些穩健型領導的青睞。
當時能坐奧迪的領導不多,能開這車的估計身份不低,看來這小屁孩有點來頭,自己不能硬來。
路揚眼珠一轉,看了看周圍。
夏r 午後,蟬鳴不絕,辦公樓里大多數人員都在午睡,沒人注意他。
路揚掏出鑰匙,在車門上用心繪制起了大作。
幾分鐘後,路揚滿意地點了點頭,兩輛車上四個碩大字母已經把他的怒氣徹底排空了。
拍了拍手抹去漆跡,路揚轉過身,正想大搖大擺離開。
「你在做什麼?」
輕軟的詰問,發自一張粉撲撲的小口,那種潤澤用最好的櫻桃來形容也是一種褻瀆;小口之上,挺秀瑤鼻勻直秀挺,似乎暗示瑤鼻主人骨子里的驕傲;瑤鼻兩側,一雙明眸若水漾漾,就像金像山山頂的雪泉湖般清澈無比。
此刻站在辦公樓三樓發聲的少女,仿佛冬季金像山山頂的雪荷花,獨自盛放在懸崖峭壁的石縫里,那風姿無比瑰麗,那傲質無比引人。
路揚呆了呆,隨即有些惱。
自己可是重生的,面前的小妞是漂亮,好吧,路揚承認非常漂亮。
但那又如何?
自己以後的女人會比這小妞差嗎?
是是,路揚承認以自己的想象力,最多也就這個水平了。
可那不是現在自己就只能像一個**絲遇到女神那樣只敢遠遠流口水的理由!
想到這里,路揚臉上浮現出雲淡風輕的淺笑,他邁開步子,走到少女的樓下,仰頭而望。
眼珠子頓時差點蹦出來……
少女的頭發束成馬尾,她穿著一身淺藍連衣裙,雙手背在背後,亭亭玉立。
在路揚這個角度,透過外廊欄桿,能清晰看到那一雙勻稱筆直的腿,在冬r 陽光下,那凝滑肌膚看得分外清晰。
不知是發現了什麼,還是習慣成自然,少女悄然後退了半步。
只是如此,少女的身子就微微俯在欄桿上方,即便她的神情依舊平淡,可這姿勢已然失去了之前的強勢。
路揚看在眼里,心情就更舒暢了,笑得也越發淡然。
「我在欣賞車門上的畫呢,車主的藝術修養很特別。」
說完這句,在少女輕輕蹙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之前,路揚擺了擺手告別,向另外一側的衛生室走去。
推門而入,里面的衛生員毫無意外在呼呼大睡,路揚也沒打擾他的意思,走到桌前,從藥箱里翻出酒j ng棉簽紫藥水。
身上主要是一些擦傷,忍一忍,用酒j ng消毒,擦點紫藥水就行了。
路揚咬牙切齒在身上c o作著,心情卻無比輕松。
此刻他的胳膊,縴細干瘦,正是少年人應該有的樣子,還有桌上的r 歷,清晰寫著一九九五年七月三r 。
自己還真是重生了啊……
路揚皺眉努力回憶著,想要抓住更多。
九五年七月,那開始正式搬遷應該沒幾天了。
今年自己是十五歲,下個學期就應該讀初三,他這一屆初二是紅船廠最後一屆,根據計劃,在七月中旬的正式搬遷開始之後,紅船子弟校的全體學生都會轉校到新江總廠子弟校就讀。
但紅船廠規模不小,搬遷會持續一年,很多干部和職工還必須留在廠區,所以為了照顧學生,原則上學生家長如果是雙職工只能去一個,如果是路揚這種單職工的會優先。
不過這也只是原則而已,坐落于繁華都市重山市郊區的新江總廠家屬區,走路一個小時就是繁華的區中心商業街,去重山市最繁華的地段只需要一個多小時車程,條件自然遠比十幾個位于山區里的三線廠好多了,小時候路揚回重山市里的爺爺家都是凌晨起床,走個十幾小時才到。
雖然搬遷計劃正式頒布三年之後,總廠的各項工程進度依然拖拉,正式開工遙遙無期,但早r 過去搶個位置,無論是對于職工干部還是領導都非常有吸引力,所以這些所謂原則在復雜的關系博弈面前就是一紙空文。
比如路揚的爸爸路江安,他媽媽張淑芬是當地南隆藥材種植研究所的研究員,理論上路江安應該優先過去,但是車間主任找了種種理由在廠領導支持下先過去了,路江安身為副主任就只能留下。
當然也不是沒給補償,路揚的媽媽張淑芬據說給解決了總廠行政部門的辦事員編制,等七月搬遷可以提前過去照顧路揚。
路揚冷笑,那只是理論而已。
因為他知道,搬遷不會一帆風順,還會發生不少此時沒人意料到或者說故意忽略的事,足以改變這個廠里很多家人的命運,包括他家的。
正想著,樓上響起了腳步聲和談話聲,打斷了路揚的思路。
路揚把紫藥水抹在胳膊上吹了吹,再把東西收拾好,腳步聲已經遠去。
走到窗前,靜靜等了會兒,路揚就看到一行人從樓梯口走了出來,向著停著的三輛車走去。
記憶太久遠,路揚已經記不清里面哪些人是自己認識的了。
那個瘦高個,正走在前面引路似乎是?路揚努力去想,只想起來此人似乎是紅船廠某個領導,但實在無法把名字和臉對上號。
不過這不重要了,因為路揚的目光放過了他,不由自主跟住了瘦高個身後的中年人。
距離有些遠,中年人側臉看不太清楚,不過他走路很穩,一邊走一邊和瘦高交談著什麼,那種上位者的氣勢一覽無余。
隨後路揚看到了眼鏡絲襪女和身前的眼鏡小屁孩,看來似乎情緒回復了正常,一臉笑嘻嘻的模樣,在身後跟著黑衣男子。
人影一動,那個身穿淺藍連衣裙的少女身影,在眼鏡小屁孩身側也顯露了出來。
果然是一起的,路揚心中暗嘆了口氣,收回了視線,散在一旁。
這朵雪荷花很快就會揭發自己了吧?
「這是怎麼回事?」
一聲低沉,蘊含著力量的質問聲,即便遠距幾十米,也異常清晰地傳入了路揚耳朵里,是那個中年人發出來了。
隨後瘦高個的慌張應對聲音就要低多了,唧唧歪歪也听不清楚。
對面趴著的衛生員,似乎睡夠了,又似乎被驚醒,抬起頭揉了揉眼,迷迷糊糊看到路揚,似乎受驚愣住了,睡意也漸漸從雙眼離去。
路揚咧嘴苦笑,點點頭,展示了下手臂上的紫藥水痕跡,權作打了個招呼。
苦惱了,自己是出去自首合適,還是出去用無影身法直接閃人好呢?
衛生員徹底醒了,看到他的傷,有些明白,似乎又有些不明白。
在衛生員開口之前,路揚已經開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