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揚抬起頭,看著那雙清澈的眸子,心里實在提不起辯駁的念頭。
不過少女興師問罪的氣勢,路揚也不接受,于是他拍了拍身邊的椅子,示意對方坐下。
少女微微顰眉想了想,隔了一個椅子坐在了路揚身邊。
「你沒吃蛇葡萄麼?」
「什麼意思?」少女轉頭看路揚。
「只是問問。」路揚一臉無辜。
「我也吃了,不過只有幾個。」
隨後少女解釋了幾句,原來那蛇葡萄是她表弟,也就是那眼鏡少年上午在外面采回來的,回來就讓招待所的大媽看過了,說是可以吃。
「蛇葡萄確實可以吃,不過只吃幾個沒事,吃多了就得拉肚子,尤其是身體不太好的人會鬧得很厲害,但沒什麼大礙,不用太擔心。」
剛才路揚就發現少女體力不錯,在這麼近處看,又發現少女的雪白小腿肌膚也很緊繃,顯然她不是那種一百米跑三十秒的嬌嬌女類型。
少女並沒有接話,沉默了幾分鐘,換了話題。
「你不叫楊路對吧,真名是什麼?」
「路揚,路途遙遠,意志高揚的意思,你呢?」
「江媛,長江的江,名媛的媛。」
江……媛……
路揚把這個名字輸入自己心里,看少女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他隨便找了個話題。
「你怎麼知道我是闖進來的?」
「如果你是從正門進來的,鞋上不會有那麼多泥,地上也不會有泥腳印。」
說這番話的時候,江媛的雪白小腿輕輕搖晃,嘴角微揚,透著一股子小得意。
「……」
路揚這才發現自己當時的自作聰明多可笑,他仰頭頂著牆壁,嘴角浮起一絲自嘲。
果然運籌帷幄這種技術活不是那麼快學得會的,自己連靈機一動的水準都還那麼差。
沒等到路揚說話,江媛偏頭認真看了對方一眼。
眼前的男孩子,穿著一身略顯土氣的衣服,但為什麼在自己面前說話那麼自然呢?
江媛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輕松和同年齡男孩聊天了,似乎從初中開始,身邊的男孩看自己的眼神要不越來越熾熱,要不越來越畏縮,要不就越來越虛偽。
這個名叫路揚的男孩,看自己身材的眼神很是大膽直接,但他和自己對視的時候,眼神卻又那麼清澈。
真是有些模不透,江媛不喜歡這種不確定的感覺。
于是決定強勢些,想起昨天見這個男孩的情形,她把自己想了一晚的疑問拋了出來。
「N、S、S、B是什麼意思?我想你應該不會在我爸車上寫幾個沒任何意義的字母,我想了很久也沒找到合適的單詞或者詞組縮寫,你不可能寫個Nationalskillstandardsboard的縮寫在車上。」
听到這個問題,路揚本來想擺個世外高人的神秘微笑出來,但他臉上的肌肉動了動,卻始終笑不出來。
以前他成績最悲劇的就是英語,高考四十九分的水平,當然經過了大學洗禮,他現在明白這幾個單詞的意思。
國家技能標準委員會,這應該是美國的一個機構,只不過這玩意從來不在普通人的世界里。
這就是貴族和屁民的差距吧?
路揚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不超過五十塊錢的衣服,又認真看了看江媛那身十幾年後也不會覺得落伍的名牌。
「我明年讀初三,在新江子弟校,你呢?」
江媛感覺到路揚的眼神突然灼熱起來,火辣辣盯著自己,她不是會躲閃的x ng格,于是微笑著對視過去。
「那你得叫我姐姐了,我下學期已經讀高一了。」
對方回話里的防備很明顯,路揚的笑容卻更燦爛了。
「這挑戰有意思,」路揚眼神越來越堅定,似乎在銘刻誓言,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我——要——追——你!」
江媛並沒有什麼太大反應,從小她便接受如何待人處事的教育,有一個最基本的原則就是冷靜,無論對方做什麼,說什麼,目的是什麼,如果失去冷靜就無法判斷出來。
江媛一臉平靜看著眼前男生那張認真的臉。
很年輕,也很稚女敕,在大街走著雖然算得上俊秀,不過以自己的見識來說就也不過如此。
對方的談吐和見識自然遠比自己學校里那些同年人要成熟,但在江媛長輩那些圈子里,同年人這樣的談吐也算不得驚人。
至于對方的衣著,江媛認真看了看那一身帶著泥污,做工粗陋的衣服,給了個很簡單的評價。
雖然她不會以貌取人那麼淺薄,但也無法理解這樣一身衣著的人說話會那麼有底氣。
這世界上不是沒有以本身為名片的人,但那樣的人不可能是一個十幾歲的男孩。
說想要追自己的話,江媛已經听過至少幾十次,有逛街時自詡帥氣的ch o流男,有學校里自命不凡的好學生,也有長輩圈子那些紈褲子。
所有自認為有資格追求自己的男孩,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臉紅語顫的純情派,有自命倜儻的風流派,也有賣弄學識的才子派。
可從來沒有人像眼前這個叫路揚的男生,眸子里很認真,神情卻很淡定,似乎他只是在宣布一個理所當然會實現的決定。
江媛發現,自己偏偏沒懷疑他在說一個笑話。
謙遜外表下,她那驕傲靈魂的斗志,頓時就這麼燃燒起來。
「你的底氣……」江媛微微一笑,道︰「我拭目以待。」
路揚站了起來,回以微笑致意,然後就這麼轉身離去。
原本還以為對方會說什麼,沒想到就這麼走了,江媛微微有些愕然站了起來,目送那個背影消失在門外。
路揚走出醫院,一輛熟悉的黑s 桑塔納開來,車里黑衣平頭男和氣勢中年人的身影一晃而過。
他從裝逼的狀態里解放出來,頓時就有些後悔。
哎……
自己真是二了,如果死皮賴臉留在醫院,現在應該能讓那中年人記住自己的名字了吧?
看那做派恐怕是總廠下來監督搬遷的領導,如果能記住自己,順藤模瓜知道老爸的名字,未來不知道有多少好處呢。
都說女人誤事,古人誠不我欺也。
自己一念之差想要裝裝高貴,結果就整成這樣了。
真是虧大了!
路揚埋怨著自己,看看太陽估計一點多了,決定先去外婆那邊混午飯。
已經過了飯點,店里沒客人。
看到路揚又來了,王慶梅自然很是開心,忙問他想吃什麼。
魏知秀也在店里幫手,看路揚的眼神有些不自然。
路揚倒是親親熱熱喊著秀姐,死皮賴臉貼上去說要幫忙,這里模模那里踫踫,把魏知秀鬧了個大紅臉,才嘻嘻哈哈坐在一旁。
咚!
一個海碗砸在路揚面前,滿滿一碗排骨面,魏知秀羞惱地瞪了一眼,轉身就要走。
路揚一把抓住魏知秀的手,將對方的身子拉了回來。
「你……」
魏知秀沒想到路揚這麼大膽子,身子一顫,急忙低聲呵斥。
「快放手!」
「姐,想好沒?」
路揚緊緊攥住不放,眼楮直直盯著那雙丹鳳眼。
「你還知道我是你姐?」
魏知秀又羞又惱。
「那姓劉的不是好東西,我不準你嫁給他!」
路揚把魏知秀拉到身邊坐著。
「你,你說什麼呢?」
沒想到路揚會說得這麼大膽,魏知秀也有些懵了。
「揚揚,你和你三姐說啥呢?」
王慶梅收拾好灶台,擦著手過來了。
「外婆,我和秀姐說了,讓她和五哥先陪我和我媽去重山玩一段時間,你說好不好?」
外婆面前,路揚還是不敢太放肆,只能戀戀不舍放開魏知秀那雙柔荑。
「好啊,昨晚你二外公提過了,他們去城里見識見識也好。」
王慶梅坐在對面,一臉笑呵呵。
「外婆,等我們安頓好了,就把您和外公也接過去!」
路揚笑著似乎在開玩笑,心里卻無比認真。
「那感情好,二外婆還沒去過城里呢,那邊應該比縣城熱鬧多了吧?」王慶梅就笑得更開心了,「揚揚越來越有孝心了!」
見兩人聊得開心,魏知秀低聲嘟噥道︰「誰說要去了……」
此時路揚已經放開了自己,她起身就去了灶台。
剛拿起一個碗,外面響起摩托車聲音,魏知秀抬頭看清來人,手里不由就是一抖,碗也‘砰’一聲掉在了水槽里。
「呀,秀啊,小心些啊!」
王慶梅听到了忙起身去看,正好外面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
「喲,雄飛來啦,來找秀的?」
雖然農村的風俗擺酒之後才算結婚,不過魏知秀和劉雄飛已經訂好了年底,此時王慶梅也沒拿他當外人。
再說這劉雄飛在附近鄉里也算一帥氣小伙子,家里條件又好,他幫他爸管理煤礦,多少算個小老板,出手也不吝嗇,王慶梅對這個女婿還是比較滿意的。
「媽,今天專門抽時間來看看,這給您的。」
劉雄飛不但嘴上甜,也會來事,一來就送上一份禮物。
王慶梅笑呵呵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件新襯衣,心里就挺開心。
「媽,我買了新車,想帶知秀出去轉轉,行嗎?」
「行啊,那有啥不行的。」王慶梅滿口答應。
魏知秀一臉冷淡,把圍裙解開丟在案板,轉身就走。
劉雄飛給王慶梅打了個招呼,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