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過了七點,天s 已經幾乎黑透了。
這年月光明工程還沒實施,雲寨里自然是不可能有電燈的,各家各戶此時在堂屋或者點汽燈或者點蠟燭,還有的只是燒著火塘,男人們在旁邊抽煙閑聊,媳婦閨女在旁邊坐著針線活。
一行人向著寨子外面走去,經過一戶人家的時候,看著堂屋里面很是熱鬧的場景,不由得都站住了腳。
這家的堂屋里面有個燒得很旺的火塘,火塘前面擺著一張木桌,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穿著一身苗家傳統服飾,她坐在木桌後面,領著一群人圍在那里,另外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正表情肅穆站在門口,一手拿著香,一手燒著紙錢,
江景東饒有興致看著,低聲問道︰「他們在做什麼?」
「這家的男孩子要出遠門去讀書了,」老石低聲回答道︰「所以在跳仙求問平安。」
「跳仙?」江景東看幾個人都看得有興趣,低聲繼續問道︰「我們這麼圍著看沒事吧?」
「沒事沒事,」老石搖搖頭,答道︰「這個沒什麼忌諱,別靠太近,也別太鬧就行。」
于是一行人就站在人家門口看著稀奇景象。
這時候,那個三十多歲的婦女已經燒完手上的紙錢,隨後她走進堂屋里,在火塘里丟下一疊紙錢,轟地燒得更旺。
里面那個四十多歲的婦女隨後拿出一疊紙錢,然後背對著不知道做了些什麼,突然松開頭上的絲帕把雙眼蒙住,雙手放在膝蓋上,雙腳開始抖動,打了三個呵欠之後,開始唱誦听不懂的歌謠。
不過老石很善解人意,立刻低聲解說歌謠大意。
「召喚了仙人和師傅,喊起了仙娘的姐妹。
列隊出發前往鬼界,幫助陽間找引薦人。
去y n間的路在哪里?去鬼國的路朝哪方?
……」
說了幾句,看大家沒興趣了,老石停止解說越來越冗長的歌謠,開始解說這活動是什麼。
跳仙是苗家很常見的一種信仰活動,通常是因為家里遇到了一些大事,需要找仙娘來佔卜吉凶,驅害避禍。
里面那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就是仙娘,三十多歲的婦女是她的助手。
仙娘是苗家傳說獲得神x ng的女子,她們的信仰活動也分為兩大類,一類就是眼前的跳仙,是由仙娘本身通過這些儀式,唱誦《跳仙辭》與祖先溝通,獲取吉凶信息。另外一類就是所謂跳七姊妹,又叫跳七仙女,是由仙娘通過唱誦《游天歌》代領七個普通女子一起去天國溝通,獲取吉凶信息,第二種自然難度很高,一般也少有人進行。
儀式還在繼續,那個仙娘一直在不同唱誦歌謠,偶爾還讓主人回答兩句。
一行人看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麼來,就有些意興闌珊。
路江安就說要不就不看了,江景東同意,于是一行人就向外走。
出了寨門,天s 很黑,風也不小,星光也很稀疏。
夜間打獵,最危險的就是誤傷自己人,于是一行人先站著商量了一番。
金像山頂峰風吹嶺實際上是一塊斷崖,從雲寨出發到那里,一路都是緩緩上升的高山林場,里面可能遇到各種獵物,甚至包括豹子之類大型貓科動物。
于是江景東拍板決定先去登頂,然後回來就慢一點,邊回來邊打獵。
住在高山的苗家打獵是r 常活動,自然不會缺火器,老石拿來自家的三把獵槍,都是比較新的虎頭牌雙管獵槍,給自己、徐衛和陳叔叔背上了,大人就都有了武器。
至于兩個小孩自然空手,不過路揚可沒忘自己包里有把手弩,他之前已經抽時間上好了弩箭。
江景東把子彈發給了三位背著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槍手,不過約定了不是野豬之類大型獵物不動用這個。
隨後八個人排成小隊,老石牽著自家獵狗和路江安走最前面,後面跟著江景東、徐衛、江媛、路揚,最後是王叔叔和陳叔叔,開始向著目的地出發。
為了節約電池,只有最前面帶路的老石和斷後的王叔叔開著手電。
夜晚跑到這種高山來,路揚經驗也不多,小時候他也是和姜陽一樣在雲寨帶著。
這一路上風呼呼吹,四面都是稀奇古怪的聲音,路揚不覺得害怕,反而很興奮。
高山林場靠近雲寨這一側經常有苗家來打獵,自然也少有獵物,很快眾人就有驚無險到了風雲嶺石崖下面。
「哎,看來今晚是沒收獲了,」江景東就有些意興闌珊,說道︰「老石,看來你們平時很勤快啊,連個狼叫都听不到。」
「江書記,你別急,」老石就寬慰道︰「回來我們繞著走,兩邊獵物還是不少的。」
風雲嶺這塊斷崖極其陡峭,要上去沒那麼容易,只能從石縫中間慢慢爬上去。
斷崖頂上地方不大,只有一點薄土,一些草皮,連灌木都很少,幾乎沒什麼危險。
去過無數次的老石牽著狗不方便,當下就說不上去了,王叔叔陳叔叔也沒興趣上去,三人就在這里守著等登頂的下來。
于是只有路江安和路揚,陪著江景東、江媛和徐衛上去。
石縫不過一人寬,很多地方必須得手腳並用,還是路江安打頭,江景東跟著,江媛和路揚在後面,徐衛在最後斷尾。
這一路上江媛都很沉得住氣,腳步很穩的走在前面,路揚就很郁悶。
想找個機會牽前面的小手也沒戲啊……
不過現在機會終于來了,剛剛上去幾十米,在一個很陡峭的石壁,江媛腳下那雙適合遠行的運動鞋在這種地方卻有些吃力,腳下一滑差點跌倒。
一直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路揚連忙伸出手,軟玉溫香就此入懷。
可惜沒時間細細體驗了,路揚在身後徐衛出手之前,連忙把江媛向前推去,讓她抓住了江景東的手。
幸好一路上這樣的機會不止一次,在第三次抱住江媛的嬌軀之後,路揚甚至都飄飄然快以為是對方在為自己創造機會了,忍不住在推出之前悄然緊擁了下。
不過隨後就再也沒了機會,江媛此後走得極其小心,沒有再滑到一次。
在四十分鐘之後五人都登上了斷崖頂端,這里在白天可以俯瞰整個金像山全景,此時就只能听到風呼呼吹,眼里一片黑暗。
「可惜太晚了,」江景東用手電筒照了照對面,什麼也看不到,隨手把手電關了,他的聲音里透著遺憾道︰「什麼景s 都看不到。」
「是啊,現在太黑,如果是早晨,這里雲霧裊繞好像仙境,如果是晚上,那金光普照又好像天國。」
和徐衛一樣,路江安也把手電關了,他來過這里數十次,對此處的景s 了然于胸,寬慰道︰「江書記,以後有機會再來吧。」
「呵呵,哪有那麼多時間啊,這次也是忙里偷閑。」江景東在夜s 中搖搖頭說道︰「再說媛媛她們明天就要回重山了,我也沒那個心情了。」
「這樣啊……」路江安的語氣也很遺憾。
一直默默站著沒說話的路揚,正在風雲嶺山頂的大風中,細細品味著身邊玉人的呼吸。
听到江景東此言,路揚突然覺得有什麼要從自己的世界飛走了,那種空蕩蕩的感覺很不好受。
也許是因為夜晚喝的那幾杯酒,也許是因為瘋狂跳動的心髒,路揚的右手悄然伸出,握住了身側江媛的玉手。
江媛肩頭披著比甲,不知道是夜晚風冷溫涼,還是要離開什麼,她的雙手冰冰冷冷,猛然間左手卻被一只溫暖的大手握住,頓時就是一驚。
隨即醒悟過來那只手是誰的,江媛頓時又想起剛才的幾次接觸,尤其最後一個緊緊擁抱,她那自從遇到某人就開始頻繁發燙的耳根,頓時就炙熱了起來。
此時江媛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幸好在夜s 中,無論自己的臉蛋有多麼嫣紅也不慮被人看到。
夜s 太濃,江媛轉身努力想要看清身側男孩的表情,但她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是感覺那里有一種淡淡的失落情緒。
握著江媛小手的大手,突然直起了了一根手指,在她手背上開始寫字。
手沒被覆蓋的部分,依然被冷風吹著有些僵,但這時候,江媛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那麼敏銳,幾乎沒有仔細去感覺,腦海里就浮現出了那兩個字。
‘不忘!’
呼吸不爭氣的急促起來,心髒不听話的蹦跳起來,江媛此時的腦海里一陣嗡鳴,就仿佛被這風雲嶺的大風吹進了腦海里,再也感覺不到別的。
有一個字完全沒有經過大腦,就那麼突兀地從江媛心湖底下冒出來,游過嘴里跳了出來。
「嗯……」
風雲嶺不愧風雲二字,即便在這夏r 的夜里,也是風聲大作。
路揚已經听不到就在右側幾米的江景東和路江安說話,他的耳朵里,這一刻只能接收到那好似蚊吶的回應。
徐衛一直習慣x ng的留心著周圍,夜s 太黑,他也看不到路揚和江媛的小動作。
但此刻,徐衛看到身側路揚的眸子,突然j ng光灼灼,閃耀起來,他頓時有些疑惑。
手上一緊,路揚握著那支即將離開自己的玉手,他低下了頭屏住呼吸,把右手收到背後,換了左手握住江媛的左手。
路揚的右手輕輕繞過去,環住了江媛的縴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