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品到八品,全都試了一遍,漸漸的弓力變大,到了四石,小侯爺就再難拉開分毫。他現在手臂酸軟,肌肉絞痛,實無力再去拉第九品的胤龍斬月弓了。
「八把弓都試了一遍,我看還是那四品的貫臂追風弓最適合我。」小侯爺捻著下巴。
「嗯。」周公子接了一句︰「由瑩翠石反復鍛造冶煉而成的追風石所制,又綁金錢紋九尺巨蟒浸酒筋。追風石玄妙無比,會借力推箭,開弓極為省力,但弓力sh 出卻不小,足有兩石,三百步貫臂一擊可入金石,實在是好弓。」周公子搖著扇子,稱贊有加。
如煙現今臉上卻有些不甘,可能是覺得四品弓還不足以彰顯出本家的制弓的實力,于是她又說道︰
「小侯爺,難道七品的那把可以用靈力幻化出箭矢,完全不受風力影響,威力無比的三江瑩翠弓您也看不上眼嗎?」
李元樂眉上生出一分尷尬︰「秦小姐,並非我看不上眼,那弓的確是好弓,但僅僅是幻化出靈氣箭,和用真的箭差別也大不到哪里去。再者說,每次靈氣用盡都要更換弓上的瑩翠石……這……這實在是太為難人了。三指大的瑩翠石少說要一百兩**銀,sh 不了幾箭就更換一塊。要是換凡銀買來的東西我二話不說就買下了,可**銀……實在是消耗不起呀。」
秦如煙听了這一番話,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差不到哪里去?差不到哪里去……」她暗暗嘀咕了兩遍。
「來人,給我叫鳴斷腸來演示這把三江瑩翠弓!」她輕喝一聲。
旁邊的壯漢李工猶豫不定︰「小姐,這……」
秦如煙抬起手︰「出了什麼事有我擔待,快快去叫。」
如煙這一番話,讓眼前的小侯爺和周公子面面相覷。
「這鳴斷腸是什麼人?」
鳴斷腸很快就被請來了,他是一個瘦高的中年人,面如死灰,個子很高卻不挺拔,微有佝僂之意,如同一棵即將敗亡的蒼松。
李工到了秦如煙身旁復命︰「小姐,鳴斷腸我已經請來了。另外還有一事,那個賣**金的游商蕭涼在門面上求見。」
秦如煙皺皺眉︰「蕭涼?什麼人?」
李工臉上略顯尷尬︰「小姐答應過要見他的,他的**金品質很不錯,那天小姐一高興……」
秦如煙搖搖頭︰「不去管他。」
「是。」李工一拱手,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旁。
秦如煙說罷立刻轉而面對著鳴斷腸︰「鳴兄,又要請你相助了。就請你給小侯爺演示一下這把三江瑩翠弓吧。」
鳴斷腸雙眉緊皺,好似一條蜿蜒的山脈,他死氣盈眉,卻透出一份讓人疑惑的深不可測。
「咳咳。」
鳴斷腸咳嗽了兩聲,方才慢悠悠地應答︰
「小姐,我自然會演示三江弓。但在這之前,還望小姐再給我一次機會。再拉一次……」
鳴斷腸還沒說完,秦如煙已經大怒︰「你!」她黛眉緊皺︰「你敢威脅我?你已經試了那麼多次,還不滿足嗎?那九品神弓也是你配拉開的嗎?」
這鳴斷腸,乃是一個弓痴。
弓痴的一生只為征服更強的弓,和騎師一般,只為馴服更具野x ng的馬。而他之所以為胤龍斬月弓著迷,是因為他知道,徒顯沒有從軍之前乃是一個「劍痴」。
痴道是究極的執著,是對意義無窮的探索。
痴狂之人,會失落很多世上美好的事物,但卻會成就最強。
痴以其道,盡以其道,壯哉于其道。任何物事,沾了一個痴字,就會超凡月兌俗,變得神采奕奕。
胤龍斬月弓就是如此。
鳴斷腸沒有說話,他只是用自己灼灼的目光盯著秦如煙。
如煙姣好的臉上閃過一絲動容,痴道不是人人都有膽魄可以去涉及的,但如煙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子,她懂得。
「給你一次機會又何妨,去拉吧。」如煙突然變得平靜,聲音淡如流水。
但這流水而過的一句話,卻點燃了鳴斷腸目中的兩團執著之火。
他枯槁的身軀向最末尾的那只木盒走去,雙眼中綻出的凌厲煞氣驚得抱著木盒的工人雙腿發抖。
但他的動作卻是那樣輕柔,他輕輕地接過木盒,輕輕地打開,抽出了那把半人高的弓。
弓的樣子看起來很普通,至少是和三江瑩翠與貫臂追風那樣華麗花哨的弓對比是如此的。但胤龍斬月弓卻很鋒利。
兩把帶有弧度的彎刀刀柄拼在一起,刻有雙龍戲珠的柚木軸套將刀柄連接起來,就形成了胤龍斬月的弓臂。
但這兩把刀卻不是普通的刀,它的厚度足有兩寸半,幾乎是沉重到只能用來斬首的斬首大刀才會有這麼厚。但它的刀鋒卻薄如針尖。
在兩把刀面組成的弓臂上,鐫刻著無數圖案,大多是道佛兩教傳說中的魔神明王,金剛護法,凶極惡獸。在刀面最外圍是兩條狹長的五爪天龍凸起,將一切凶獸魔神圖案都圍在中間。
而這把弓的弓弦竟然足有拇指粗,竟然是一種不知名的材料盤繞而成的一整條龍筋。在刀臂打洞接線的兩端,上方可以看清是龍頭,下方則是龍尾,中間是隱約可見的龍鱗。
沒有人可以在首飾兵器和衣物上銘畫五爪金龍,這是大逆之罪。當然,除了徒顯。這把胤龍斬月弓上所銘畫的金龍,正是皇帝下放給他的最大榮譽,寓意以金龍之威,雷霆滅殺外敵。
鳴斷腸眼里閃爍著狂熱的火焰,他感受到了這把弓滔天的桀驁。他也看到了這把弓被兩個人手腳並用拉開時所忍受的屈辱。
這弓可以選擇主人。哪怕你的力量已經超過九石,但只要你是人,你是一個沒有被選中的人,那麼你就永遠都拉不開這把弓。
鳴斷腸不是沒有拉開過九石的弓,但他卻拉不開斬月。
今天,他又一次嘗試。
左手握住柚木柄,右手拉住弓弦,腳下呈弓步。
「砰!」一聲,眾人只覺得眼前散開了一陣灰塵,只看到鳴斷腸上肢的肌肉極不自然地鼓起。
他臉上的猙獰表明他已經開始用力。
一秒,兩秒,三秒。
鳴斷腸的牙齒咬的吱吱直響,握著斬月的手直發抖。
最終,胤龍斬月只彎曲了分毫。
「我拉不開。」鳴斷腸松手,斬月就好似一把尖刀,狠狠插入了地面,屹立不動。
眾人本都瞪大了眼楮,咽著口水,他們明顯對這樣的發展不太滿意,覺得有些掃興。
鳴斷腸的肌肉松弛了下來,他又一次變得瘦弱枯槁。他輕描淡寫地從身旁一人手中接過了三江弓,然後提著弓飛奔起來。
「三江弓不需要搭矢,看上去沒有多大的差別,但實際上,不需要搭矢就意味著出手速度增快了無數倍,他就可以變得像連弩一樣速sh 。如果你懂得應用靈氣,那麼就會像……」
鳴斷腸的身形本身就如同一枝利箭,看他拉開三江弓,簡直比拉斬月輕松了無數倍。他根本不動雙臂,只是一邊奔跑一邊五指飛快地彈動,而那弓弦就如同殘影一般飛快抖動,每次抖動都會sh 出一根青s 晶瑩的箭矢。
而每根箭矢都會準確命中百步外的箭靶,引起一陣爆炸,將箭靶炸得分毫不剩。
他快步跑著,一整排的箭靶發生了一連串的爆炸。
這些均只在瞬間發生。
紈褲與皇親們都驚呼著追了上去觀看,雕翎堂的工人們生怕傷了一個,連著李工王工都大呼小叫地追了上去。
于是,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個秦如煙。
她松了一口氣,卻又覺得很累。
她幽幽地哀嘆了一聲,轉過頭來,準備收拾一下擺在原地的那些試過的弓箭。
但也就在此時,她看到了平生最匪夷所思的一幕,也最讓她難以忘懷的一幕。
一個穿著粗布袍的年輕人,抱著那胤龍斬月弓。在璀璨耀眼的r 光下,輕而易舉地拉弓開弦……然後放開,讓弦彈回,引得空氣一陣震蕩。
開弦,放開。
開弦,放開。
這個年輕人的身影深深地烙印在了如煙的心中,包括那弓頂不可目視的太陽。
七彩的r 光折sh 在眼前,使她覺得眼前的身影是那麼遙不可及。
于是,呆呆望著那身影的如煙流下了一顆晶瑩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