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涯飄在半空中,衣衫獵獵作響,他那蒼涼追憶的眼神一如往常,好似永遠也不會波動。他現在正盯著眼前的綠銘山,盯著數十丈下方的那間小屋。
他的眼神里漸漸揉進了一絲疑惑,他的腦中又一次浮現起了蕭涼舉著酒杯敬給明月的一幕。
「那真的是他嗎?」空涯不禁喃喃自語道。
他是個很難被打動的人,也許天下間最美麗的女人坐在他懷里,他也不會被打動,因為他的y 望已經死了。也許天下間最大的權勢擺在他面前,他也不會被打動,因為他的野心已經死了。也許道的答案擺在他面前,他也不會被打動,因為他的道乃是忘情縱橫道。他不需要任何答案,他只想要忘情高歌。
但他看到蕭涼敬酒給明月的那一幕,卻被打動了。
他已經二十年沒有過那樣熱血激蕩的感覺。
但現在的他,看著蕭涼,只有一浪高過一浪的疑惑。好似那天晚上醉酒後的蕭涼是另外一個人一般。
「蕭酒涼,魂斷腸。」他高吟道。
「背影高歌盞明月,斷魄回昆入忘情。」
「軍牢嘯滾九重敗,橫劍豪膽英雄生!」
「不語不言,不愁不苦,不喜不悲,不寂不屈……不為百腕千斤無情刀折腰,不為山海痴怠鄙夷唾寞落,只敬我心,只敬莊嚴之魂!只敬敬者,對眼知己,對眼英雄!」
「蕭酒涼,佳人寞,華絲無一悔……」
空涯眼中罕見地閃爍起波光。
「三月,太短。」
他最後留下這樣一句話,而後離塵而去。
……
就在數十丈下方的蕭涼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正挑燈夜戰,埋頭于九霄清髓符術當中,準備徹夜研究。
「太妙了!太妙了!」
一邊研究那本寶典,蕭涼一邊不住地高呼。雖然他現在根本沒有靈氣可以用來壓入符內,但接觸到如此奧秘無窮的新領域,蕭涼還是止不住興奮。
第一張符是聚靈符,第二張符是烈火符。
第二張符一共有三道籌,尾部相接,焰頂散開三道。
蕭涼已經花了數個時辰在這兩張符上了,他並未妄圖直接學習高等復雜的後幾張符,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在最簡單的這兩張符上。關于這兩張符的所有記錄,包括如何入定坐禪觀想靈筆的步驟,如何使用靈筆的訣竅,如何畫籌,脈的排列要怎樣才是最好等等,他都反復揣摩研究,腦袋中已有了詳細的規劃。
在幾乎一晚上的掙扎之後,他決定,不再賣出那碎成四半的瑩翠石,而是用它來畫一道聚靈符。如果聚靈符畫成了,就繼續用聚靈符中的靈氣挑戰烈火符。
還有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等到那時候恐怕困倦就會襲上心頭,就什麼事都做不了了。于是蕭涼不再猶豫,他飛也似地沖出小屋,跑到清泉當中洗了個澡。
在夜晚極度y n冷的寒水中上下了數次,覺得全身潔淨之後,他回到了小屋中,開始定神,坐禪。
坐禪本是佛教的一種法門,現在卻用來觀想道教道尊,實在是怪異之極。
但蕭涼還是一手拿著瑩翠石,一手拿著琉璃筆,開始按照九霄道術中的凝氣期吸收靈氣的法門運轉起來。
腦海中出現了太上丹尊的形象,長髯太極冠,浮塵柳葉瓶,黑邊金縷道尊袍,祥雲金氣繞周身。然後再向他誠心膜拜。
果然,在這種祭拜和特殊的吐納法門雙重作用下,手中的瑩翠石開始變得黯淡。蕭涼雖然看不到靈氣,卻知道這就是吸收的前兆,現在靈氣一定已經月兌離了瑩翠石,存在于空氣當中。
這時不再觀想道尊像,轉而觀想琉璃筆的形象,瑩翠石變得更加黯淡,最終碎裂化為了灰塵。而琉璃筆月兌離了蕭涼的手,漂浮到了半空中,閃著耀眼的熒光。
靈筆已成!
念頭一動之間,琉璃筆就在一張宣紙上燎燒了濃重的一筆,頓時,宣紙正zh ngy ng被畫出了一道雄渾的青s 灰燼痕跡。
這就是琉璃筆畫出的「籌」。
然後筆尖上的魔火肆虐,揚著無數的觸角,開始瘋狂地畫起細小的「脈」來。這些脈在過去幾個時辰當中,蕭涼已經拼盡全力去記,只記一個卻要重復畫出無數個。而且不同脈的排列要在白紙和腦海中先設計,到現在才能再次重復出來。
一炷香時間之後,蕭涼擦擦頭上的汗,看了看手中的這張宣紙。
一道聚靈符完成了。
「這就是琉璃筆的功效麼?」
看著手中的用宣紙畫成的這一張聚靈符,蕭涼暗暗吃驚。這枝筆好像自己有生命一樣,可以幫他省卻很多計算和失誤,一些他都沒有想到的細節,一些可能造成突破五大規則的敗筆,都被琉璃筆自作主張阻止了。
正是因為有了這支筆,蕭涼才一次都沒有失敗,直接畫成了一張聚靈符。而且最令人稱奇的是,這張聚靈符里居然還含有容量二十分之一左右的靈氣。靈筆里的靈氣並沒有契合進聚靈符里,那麼它的靈氣是從哪里來的呢?難道是憑空而來?
不,是從那魔火里面契合進去的。這是必然的答案。
那團琉璃質的魔火毫無疑問是靈氣形成的,在這世上,只有靈氣才能打破自然力的定律,創造出這麼匪夷所思的東西。因此用琉璃筆畫符的時候,魔火的靈力會自然而然滲透進符內,造成根本不用壓入靈氣,畫出來的符本身就帶有靈氣這樣的奇觀。
但魔火卻不會因為失去靈氣而枯竭,蕭涼並沒有達到易經期,自然沒有恢復靈氣的能力,這又是怎麼做到的呢?
很顯然,必然是那兩顆阮月璃。
符內殘余的二十分之一的靈氣都是兩顆阮月璃提供的。
現在的蕭涼已經相信這魔火是有一定靈智的,不然怎麼可能主動幫自己完善聚靈符?所以他相信,為了使聚靈符更好,魔火擅自將體內可以恢復的靈氣融入到了聚靈符內。也就是說,它以不會損耗自身的靈氣為原則,盡量為符內打入靈氣。現在的阮月璃只有兩顆,靈筆狀態下只能為琉璃筆恢復那二十分之一的靈氣,所以符內只有二十分之一的靈氣。可以想象,如果阮月璃越來越多,說不定符里的靈氣就會越來越多。如果有一塊巨大的阮月璃融入魔火當中,那麼畫出來的符很可能直接省略了壓入靈力的步驟,畫了就可以使用。那麼完全可以把這支筆當做武器,臨戰畫符,只要畫得夠快,那簡直威力無窮。
但一塊巨大的阮月璃……這世上恐怕還沒有人得到過。
第一張符成功,開了個好頭,蕭涼也沒有往這張聚靈符里壓靈,而是直接運起靈筆,開始挑戰烈火符。
但不知為什麼,每一張都是失敗,每次都會突破五大規則,冒起一團細小的火焰,將宣紙燃燒殆盡。
直到靈筆中的靈氣完全用完,烈火符也沒有成功一張。
這時,天早已大亮。
蕭涼沒有來得及睡覺,就立即去進行自己想好的下一步計劃。
他將那枚唯一成功的聚靈符細心折起,夾在一本雜書里,然後跑下山去,趁著晨露解下小黃,駕著牛車入城了。
整整一天時間,昨r 清晨擠在第一波出城的人流中出來,今天又擠在同樣一波人流中進城。
但蕭涼的心境已經完全不同了,他此刻雖然困乏,但心里卻燃燒著一團興奮的火焰。
他在干一件極度危險的事情。這件事情簡直就是賭博,賭他識人的水平到底高不高。他若是看錯了人,這一賭很可能會萬劫不復。但若是賭對了,今後一定會財源滾滾。不要說易經,那一連串近乎瘋狂的夢想都有可能達成。
「陽符」,只要有足夠多的錢,買到足夠多的阮月璃,蕭涼相信,自己一定能畫出陽符。一旦陽符可成,那他就一夜之間揚眉吐氣,什麼空涯空潛,全都要讓開一邊,避讓自己的鋒芒。
錢,錢,錢。他經過一晚上的試驗,發現畫符不但對手法和靈氣有要求,對材料同樣有要求。宣紙這種材料實在是下乘。如果有錢,應該去買靈氣粘合x ng最高的戀逆芹制成的黃紙,然後買淬火玉來凝練靈筆,這才最適合用來畫烈火符。
更不用說買來阮月璃可以對符內本身靈氣做出的提升,這項提升意味著無盡的財富和威力。
錢,阮月璃,錢。這就是一條真正的良x ng循環,會使自己畫符的水平一天一天逐漸成長膨脹,然後成為一個真正的制符大師。到了那時,易經已經是易如反掌的事。不要說易經,整個萬仙會的命運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的制符技術,甚至是未來可能出現的制造陽符的技術,將使天下諸侯的勢力天平發生傾斜。
但現在,諸多美好的前景都沒有實現,現在,最大的困難是,這第一張聚靈符能不能賣出去,能賣多少錢,賣出去之後自己安不安全。
蕭涼已經看準了一個人。但他從未依靠自己的眼光做過如此大的賭博。贏則升天,輸則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