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倚滄瀾 悼喪

作者 ︰ 落梅如雪砌

()一處茂林間,三個人影並行嗖嗖而過,身後數丈外卻有三個白衣人影緊跟不舍。

原來這三人赫然便是秦蒿、虎三牢和那名黃發男子。但見他們三人一副落魄潦倒、勞于奔命的模樣,倒不像是裝的。

那黃發男子頭皮已經被削去了一片,鮮血滲滲而下,他驚惶道︰「你們兩個到底怎麼招惹著那三位小祖宗了?竟然還把我也卷進來了!」

秦蒿大口喘氣,衣袍也已經被劍氣劃破,道︰「黃兄,少說兩句,趁著還有點氣力我們加緊跑罷。要

是被他們追上,小命就沒了!虎三哥,你說是不是?」不見有人回答,他側臉望去,只見虎三牢滿臉通紅,提起一口氣,嗖嗖兩下便掠過二人,徑自跑到前頭去了。

他二人暗呼不妙,在後頭破口大罵,虎三牢卻毫不理會,只管逃命。

眼見身後三人愈來愈近,他二人只覺得背心一陣涼意久久不散,仿佛已經有一把利刃抵持在自己背脊上一般,再也不敢回頭看。

忽然,眼前掠進一個人影,依稀望見那人身著儒裝,相貌雍容,正緩緩行在林道上。

秦蒿神s 一喜,仿佛是見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爹娘一般,使出了吃n i的勁,大聲叫道︰「零護法,救命哪!」說罷便朝著那人奔去。

葉寒听到這邊有人聲,循聲望來,只見以虎三牢為首的三人狼狽不堪,正自奔逃,當下不禁眉頭一皺,淡然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救命啊,救命啊!」秦蒿連聲哀呼,三人一道落足在葉寒身後,均重重喘氣,同時目光卻仍望著他們來時的方向,不敢挪動一步。

三道人影頃刻便至,秦蒿那三人站在葉寒身後,反倒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全然變了一個人一般。

「零護法,他們便是正道門下的惡徒!」虎三牢狠狠道,同時其他二人也連連點頭,就等葉寒出手為他們出一口惡氣。

葉寒望了雪千蕁等三人一眼,目光卻留在雪千蕁身上轉了一圈,莞爾一笑,抱拳行禮道︰「不知三位少俠可是廣玄門下?」

雪千蕁持劍相向,冷道︰「你是何人?!」

葉寒見他們二人眉頭緊鎖,毫無善意,便微笑道︰「在下葉寒,此行乃無意路過,並無惡意。」

虎三牢等三人听著不對,急聲大叫道︰「零護法,你這是什麼意思?!」

葉寒回身望了他們三人一眼,頗有一副不知情的模樣,淡淡道︰「你們修羅堂在外面惹麻煩,跟我們冥剎宗又有何干系?」看他神情,似乎不打算插手這件事。

說罷,葉寒便不再理會縮在自己身後的三人,轉向雪千蕁等三人,問道︰「你們三人請便,在下自忖才淺薄,不會插手此事的。」

于是葉寒全然一副不應縈懷的模樣,繼續向前緩步行走。

「且慢!」一個清冷朗朗之音從身後傳來,卻是雪千蕁橫劍相向,「邪魔外教,一概當誅!」話音未落,雪千蕁已欺身而進,月影劍刃白氣氤氳,映得她的身子,恰如九天華仙一般。

葉寒驀地回身,單手橫于胸前,面容淡和,一股黑氣不知從何出現,瞬間便將他的身子籠罩住。只見一道寒冰劍氣破空斬下,那股黑氣忽的一蒸騰,竟是消失了。寒冰劍氣砸向地面,眼見便是飛沙走石,地面赫然出現一道一丈之深的劍痕。

三丈外,葉寒緩然佇立著,望見這等景象,竟也有了幾分驚異神情。隨後又望了雪千蕁幾眼,見她容顏奪世,卻也才不過二十多年紀,竟有這等修為,不禁流露出幾分敬佩之意。

「難道三位當須殺我不可麼?」葉寒冷然道,卻仍佇立不動。

雪千蕁身子一拙,旋舞凌空,凜然生威。葉寒衣襟綴空,右手手腕半環虛握,瞬間無數黑氣集結,生成一柄劍的模樣,劍身周圍黑氣洶涌咆哮,極為凶煞,饒是站在遠處的孟雨皓和常韻二人也唰唰變了臉s 。

雪千蕁卻視弒神劍于無物,當下劍訣連引,數道冰錐凝結攻去,葉寒神s 間掠過一縷寒光,接著提劍自下而上凌空劃過,一股黑氣狂涌,煞如九幽猙獰的咆哮一般,迎著雪千蕁馳來,數道冰錐瞬間便被淹沒在黑氣中。

雪千蕁臉s 一白,橫劍相抗,卻听見遠處常韻叫道︰「師妹,不可!」她待y 收勢躲避,黑氣卻已逼近,她深吸一口氣提運真元,源源不斷灌輸在月影劍上,劍刃白氣涌泄,隱隱有幾分可與黑氣爭鋒的勢頭。

下一刻,黑白兩道劍氣相撞踫斥,相護僵持不下,雪千蕁只覺得渾身經脈一顫,不住向後退了一步。忽然覺得身後一股凶煞之氣欺近背脊,還y 躲避已然不及,這時,一柄深藍s 長劍馳來,瑞氣升騰,威勢逼人。葉寒側身避過,卻也錯失了重創雪千蕁的良機。

轉眼間,常韻與雪千蕁二人並戰來敵,葉寒卻在他二人的攻勢下,揮灑自如,游刃有余,竟還能趁隙反撲。

眼見他們二人隱隱已處于下風,孟雨皓眉頭一鎖,心想這人道行必然已不在幾位師叔伯之下,魔教中竟還能有此等高人。當下不再理會虎三牢等三人,挺劍前去相助。

孟雨皓所持仙劍乃是通體玄紫,紫光升騰,宛如漫天落霞一般。三人中,以孟雨皓的道行最為深厚,是以有他的加入,戰況瞬間急轉而下,葉寒方始避過常韻和雪千尋二人的兩相攻勢,正y 還手,身側卻又有一道玄紫劍光閃現,紫光純正無比,剛猛異常,葉寒不禁微微一怔,險些被一劍劈中,他驚訝一聲,道︰「你是孟雲中?」

但見孟雨皓白衣颯颯,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sh 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但卻仍月兌不了年少羈狂之態。

葉寒緩回神s ,問道︰「你不是孟雲中,你是誰?」

孟雨皓神s 一稟,道︰「在下孟雨皓,閣下竟認得家父?」

葉寒神s 間略微一絲欣慰,緩然道︰「令尊他這些年過得如何?」

孟雨皓微微一怔,竟有一絲悲傷神s ,道︰「家父于二十年前便已辭世了。」

葉寒一愣,驚道︰「死了?」這時,雪千蕁與常韻二人並勢攻來,葉寒也不再說話,凝神防備。孟雨皓這才想起,自己的二位師弟師妹正在並戰強敵,自己卻和魔教妖人聊天,當下甚感羞愧,繼而映著他們二人的勢頭,挺劍攻去。

站在遠處的虎三牢等人望見葉寒正與他們二人劇斗方酣,當下便覺得此等良機乃天賜,當即一道煙便溜了。

***

此時歸蝶莊中,一片肅穆哀容。

大堂內,一束木棺陳列正中,棺後乃一方靈牌,上刻「歸蝶莊主上官永清靈位」數字,香火供奉。

堂內一側乃跪立四個身著喪服之人,依次為上官臨風、上官永清的夫人公孫玲瓏、上官若和公孫軒。

上官玲瓏以淚洗面,容顏甚是憔悴。上官若倒十分懂事,倒沒有哭鬧,兀自小聲啜泣,清淚漫下臉頰,惹人心憐。

公孫軒和上官臨風二人一片肅穆悲容,站立在她們二人身後,沉頭不語。

這時,一個下人跑進堂中,低聲道︰「稟告夫人,瓊流派鐵掌門來訪。」

公孫玲瓏冷哼一聲,道︰「他?他來做甚麼?難道我夫君此番遇難,他是專程來道喜的麼?」語調甚為不悅。

那下人不敢說話,上官臨風勸道︰「嫂子,鐵掌門與家兄之間的恩怨已過去十余年,早已淡若沉水。況且此番若不是鐵掌門為家兄報仇血痕,只怕讓那二名凶手逃之夭夭了!」

公孫玲瓏冷道︰「他為夫君報仇?此事你可是親眼所見?依我看,這凶手墜崖身亡是假,反倒是他私藏包庇真凶是真!」

上官臨風道︰「嫂子言之有理,但是現下我們並無證據,況且人家鐵掌門自降身份趕來祭奠家兄,若我們閉門不待,這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啊。」

公孫玲瓏不言,抬手一揮,那下人便徑自退去了。

過了一會兒,一名高瘦長髯者緩步踏入堂中,臉頰消瘦,雙目黯然,便是瓊流派掌門人鐵丹心了。

鐵丹心滿目悲痛神情,來到上官永清靈前,跪拜三次後起身,點燃一炷香火插上,禮節極為深厚。「上官兄,在下實恨自己只能為您報仇,卻不能趕在那二名惡徒行凶之前將他們親自誅殺啊!」說罷兩行清淚潸潸而下,極為煽情。

公孫玲瓏冷哼一句︰「鐵掌門多心了,殊不知那二名惡徒姓甚名甚,卻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被鐵掌門逼落懸崖,繼而尸骨無存了?」

鐵丹心伸手拭去淚痕,喟然道︰「夫人有所不知,那二人乃是魔教妖眾,此番喬裝成凡人,便是為了尋覓良機刺殺上官兄,哎!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竟是讓他們的y n謀詭計給得逞了!」只見他連聲哀嘆,正等傷心模樣,若不是他年長德厚,城府頗深,這尋常人是萬萬裝不出來的。

上官臨風走到鐵丹心身旁,溫言道︰「鐵掌門萬要保重身子,勿要悲痛過度啊。」

鐵丹心沉沉點頭,嘆道︰「想來上官兄一生正直,建立累功碩無數,卻落得這麼一個下場。哎!天地不仁吶!」說罷抬手撫上官臨風的肩頭,悲然道︰「臨風兄,現下歸蝶山莊這偌大的家業,卻也只能落在你的肩上了。」說罷只作悲痛y 絕模樣,返步走出大堂。

莊中下人已為鐵丹心在莊中安排了雅閣歇宿,跟隨鐵丹心一道來的幾人也各自被安排了住房。

入夜,滿月初虧,銀光瀉地,伴著低低蟲鳴,頗有幾分意境。

一個人影出現在廊下,只見那人臉上一道寸許的劍痕赫然刺目,他來到鐵丹心的雅閣前,輕輕叩門後推門而入。

鐵丹心端坐台上,低眉閉目,神態莊嚴,正自打坐。那人悄聲道︰「大人,我來了。」

鐵丹心緩緩睜眼,問道︰「怎麼樣?事情有消息了嗎?」

那人搖了搖頭,道︰「我已派出幾十名手下分頭去尋那二人下落,卻仍沒有消息。」

鐵丹心神s 一怒,隨即又恢復了淡容,但語調卻透漏出盛怒之s ,「一幫廢物!若是事情出了差錯,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那人神s 一倉惶,顫聲道︰「大人,那r 小的親眼望見他們二人墜下山崖,那山崖怎麼著也有數百丈高,他們就算是神仙,肯定也給給摔死了」

鐵丹心橫眉微斂,似乎覺得此話言之有理,便淡然道︰「你先下去罷。」

那人提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當下不敢多留,趕緊退出了雅閣。

距離歸蝶莊近十里的一處山林中,一堆篝火緩緩相燃。劉伝山獨坐在火旁,愣愣的望著那騰起的火苗,不知在想著些什麼。火光映著他的面容,不乏軒朗之氣。

眼前獵獵而舞的火苗,似乎是一個風華絕塵的人影。

忽然,一陣疾風拂過,篝火「撲」的一聲滅了。劉伝山嚇了一大跳,「啊」的一聲仰面倒地。

「呵呵,」身側傳來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看你這慫樣兒!」劉伝山側身望去,只見顧傾城裊裊婷婷的站在身旁,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顯然方才便是她在捉弄自己。

劉伝山苦笑一聲,緩緩站起身子,問道︰「姐姐,你打听出什麼門道來了沒有啊?」

顧傾城玉指揚起,微微一撮,只見那篝火又騰騰燃起,她坐子,笑嘻嘻的道︰「你猜呢?」

劉伝山見她笑靨如花,不由得也微微笑了出來,道︰「我猜不出來。」

顧傾城嘴巴一撅,頗有幾分得意神情,賣著關子道︰「我可是打听出了一個大門道來哦。」劉伝山喜

道︰「真的?好姐姐,你快說啊。」顧傾城眼珠子「咕嘟」轉了一圈,便將自己的見聞轉述給劉伝山。

劉伝山听她匆匆道完,卻盡是些瑣碎之事,不由得神情一僵,愣道︰「姐姐,這就是你說的大門道麼?你是不是說漏了些什麼啊?」

顧傾城唯一遲疑,奇道︰「沒有啊。我看見的不都全跟你說了麼?」

劉伝山啞然苦笑,只當顧傾城存心戲弄自己,汕汕道︰「好姐姐,你能不能別戲弄我了啊?」

顧傾城一愣,隨即嗔道︰「我哪里戲弄你了啊?歸蝶山莊我又不是沒去,里面整個就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我在里面逛了一圈,什麼都沒發現,然後就回來找你了啊。哼!」只見她神情倨傲,顯是生氣了。

劉伝山不禁暗悔唐突,趕緊賠罪道︰「姐姐您別生氣啊,是我錯了。」他本就口舌蠕頓,出口卻也只有這麼生澀別扭的幾個字,自然是無法把女孩子哄開心的了。

當晚顧傾城再也沒有理會劉伝山,連歇息的場所也離得他遠遠的。

第二r ,劉伝山生怕顧傾城還在生氣,起早去采摘了幾只野果,y 奉上賠罪。誰知這一招還真靈,顧傾城本就少女心x ng,闊綽地享用完這幾枚甘甜紅熟的野果後,果然氣就消了。

于是他二人結伴前往歸蝶山莊,遠遠就望見莊外人海涌涌、摩肩接踵,若不是莊中高牆材質結實,只怕也給聳塌了。他們二人互望了一眼,均有疑惑神s ,接著便往人群中擠去,幸虧他們二人身手不凡,擠到人群前方倒也並非難事。

只見正門外侍立著幾個華飾之人,相貌不一,將莊門牢牢把守住,偶有人擠到門前,拿出一封信函遞與相觀,便能入莊了。至于這其他尋常百姓,多半只是為了瞧個熱鬧罷了。

劉伝山見此處人多嘲雜,便道︰「姐姐,我們去其他地方找路罷。」他的聲音瞬間便被淹沒,顧傾城雖在他身旁,卻也听不見。于是他湊近了顧傾城的側臉,正y 張口,忽然顧傾城神s 一變,迎面一掌擊來,正打在他的右頰上,登時腦中一陣嗡嗡作響,顧傾城怒道︰「你想干什麼?!」

劉伝山這才醒悟過來,顧傾城原來是將他當成了登陸浪子,當下苦笑一聲,叫道︰「這里人多,我們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沒有路。」顧傾城這才听見劉伝山說的話,于是點了點頭,當即拉著他又從人群中擠了出去。

劉伝山只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心想顧傾城年紀輕輕,下手卻如此毒辣,忽然覺得嘴角一陣暖流漫下,他抬手一拭,發覺竟是一道鮮血漫下。他喟然長嘆一聲,不禁對眼前的女子充滿了幾分懼意。

過了一會兒,他們來到莊中側翼,此處聚集群眾少了許多。顧傾城指了指眼前的一道三丈高牆道︰「昨天我就是從這兒進去的了。」

劉伝山四顧了一眼,但見周圍的人數還是不少,若在眾目睽睽之下翻牆而入,必有禍端,當下小聲道︰「我們先等等,這里人多眼雜。」

二人候了一陣,發覺此處的人已經離開了許多,當下趁著無人注意,趕緊翻身越牆而過,入得莊內。

劉伝山在莊中住過幾r ,雖對莊中路徑不甚熟悉,但總歸認得出,此處乃是他曾住過的莊中客房。

房屋猶新,主人卻已命殞黃泉。劉伝山想起上官永清昔r 對自己的恩情,不禁悲從中來,沉沉嘆了一

口氣。

顧傾城奇道︰「你怎麼了啊?」

劉伝山神s 微振,道︰「我只是想起了上官先生前些r 子救過我x ng命,我卻無法報答他,覺得有些傷心而已。」

顧傾城微微一笑,隱隱有安慰神情,道︰「我們去將真相公諸于眾,捉拿真凶,也算是讓他泉下有知了罷。」

劉伝山點點頭,「嗯。我們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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