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劉恆似乎是看出了我想要說的話,他嘴角一牽,說道︰「離朱將軍和本王想到一處去了,因為你如此做,只會讓百姓受苦。劉章,我大漢子民好不容易月兌離戰國和秦朝苛政之苦,你卻非要讓再起刀兵,這乃是逆天之舉!你所謂的驚天計謀,也不過就是一場鏡花水月而已。如今你再無翻身之力,還是束手就縛吧!」
我冷哼一聲,勉強靜下心神,在馬上直起身子,說道︰「劉恆,本侯承認今r 是本侯敗了,可是若本侯想拼個玉石俱焚,你也休想順利地得到皇位!」劉恆微微皺眉,說道︰「真是孩子話!你乃是我劉氏子孫,而且在這里的都是我大漢重臣,若是非要拼出你死我活,那••••••大漢的基業,恐怕真的會斷送在你手中,你膽敢如此?!」
我強忍住胸口涌上來的鮮血,甩手將長戟扔了出去。周勃父子以為我是要行刺劉恆,忙擋在劉恆身前,但是長戟只是在空中劃了一個直線,隨即咚的一聲,釘在了宣室殿門上方的牌匾之上,將牌匾和後面的門樓釘在了一起。眾人見我受傷之下,竟然還有如此威勢,都是心中微懼,一時間,所有人都看著代王劉恆,等著他的決斷。
劉恆沒有回頭看那支長戟,從始至終,他都在看著我。他盯著我,似乎是看到我眼中的決絕之意,他緩緩開口說道︰「劉章,你要什麼?」我暗自松了口氣,隨即咬牙忍著劇痛,聲音平淡地說道︰「第一,你要赦免呂氏。」劉恆看著我,點了點頭。但是在場眾人都知道,如今在長安的呂氏,不過就只有秀娘一人而已,所謂以天下**子,殊是不值,都是嘆息不已。我卻不顧旁人的眼光,說道︰「其次,便是赦免少帝和其他幾位皇••••••王子,他們只是孩童,對你的天子之位並沒有什麼威脅。」劉恆點頭道︰「這一點,雖然難辦,但本王答應你就是。還有什麼?」我想了一會兒,但是腦中越來越迷糊,眼前也開始有些失焦,正在昏昏沉沉之際,突然想起惠帝,隨即大聲說道︰「太後••••••你如今做了皇帝,太後身份尷尬,請你將她遣送出宮,做一個平凡女子••••••」
劉恆看著我,揮袖大聲說道︰「此事斷然不可!太後乃是先帝正宮,若是發放民間,一旦有什麼不妥之事,未免有損皇室聲譽••••••」他見我神s 恚怒,忙說道︰「但是本王可以答應你,本王會在宮中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讓她一人獨居,而且不會有人滋擾,如何?」我听劉恆每件事情都給我打了一個折扣,心中大怒,又嘔了一口血,但如今形勢不利于我,也只能如此了。興居見我連連嘔血,心中大急,叫道︰「二哥,你,你別說話了••••••」我看了一眼面前站著的朝臣,隨即低頭說道︰「興居,你去辦一件事••••••去保護太後還有幾位皇子,劉恆不可信••••••」興居點了點頭,我見他神s 慌亂,皺眉喝道︰「你怕什麼?!」興居神s 一震,眼中恢復了幾分清明。
劉恆見我對興居低語,不想讓我說太多話,便開口說道︰「劉章,本王答應你三個條件,你是不是也要答應本王一件事?」我只是看著他,眼前卻已經模糊。劉恆大聲道︰「如今齊王和各路諸侯大軍壓境,本王素知你智計絕倫,希望你能勸服齊王退兵。」我冷笑一聲,說道︰「好,我答應••••••你,會勸服齊王退兵••••••」劉恆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只見我身子一陣不穩,頭卻已經耷拉下來。
興居大驚,隨即想起自己如今還在危險之中,勉強收束心神,命四個心月復將我扶下馬,隨即攙扶著我退到將士之後。劉恆一時也覺得愕然,低聲說道︰「他••••••死了嗎?」站在他不遠處的離朱眉頭一皺,卻沒有說什麼。
興居想起方才我說的話,便下馬拱手說道︰「代王,翦除呂氏之時,臣沒有寸功,如今既然大事已定,請代王恩準臣前去除宮!」劉恆微微皺眉,他自然知道劉興居是什麼意思,只是方才答應劉章乃是為了防止劉章鋌而走險,如今劉章既然不能左右時勢,那自己方才答應之事未免太過草率,所以他心中一時有了悔意。但如今劉興居這般說,分明是讓他推月兌不得,不知不覺已經陷入為難的境地。
他皺著眉頭,正要想著法子拒絕,卻見後來來的大臣中走出一人,正是滕公夏侯嬰。只听他拱手說道︰「代王,老臣願意陪同東牟侯一起前去除宮!」劉恆心中一動,展顏笑道︰「有老將軍前去,本王便可以放心了。有勞老將軍!」夏侯嬰躬身說道︰「能為代王效勞,是老臣之幸!」劉恆點了點頭,陳平一直在旁看著,如今見大事已定,便上前說道︰「代王殿下,如今未央宮尚且有事,請代王移駕!」劉恆嗯了一聲,說道︰「本王想去從前在未央宮住過的宮殿看看,離開未央宮十五年,本王時時都在掛念。」陳平愕然,但隨即行了一禮,也不再說什麼了。
劉恆掃視了場中眾人,淡然說道︰「今r 之事止于此處。煩勞丞相曉諭百官,明r 早朝,議定天子繼位之事。百官仍從原職,等朝中事情安定下來後,再行封賞!」眾人听他這麼說,都是跪下行禮說道︰「謝代王!」場中只有劉興居和身後的將士沒有動靜,兩方涇渭分明,看著分外扎眼。劉恆卻仿若未見,鄧通躬身走在前面,劉恆隨即抬腳向東而去。
朝臣見劉恆走了,這才都是松了口氣。周勃正想拉著陳平說話,卻見陳平一臉落寞之s ,已經搖著頭和陳買走得遠了,他不禁神s 赧然。劉長看了劉澤一眼,沒有說話,徑直去了。劉澤皺眉看著劉長離去的方向,默然無語。
身後杜心月的聲音說道︰「劉澤,你如今算是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又能如何,難道你能讓其他人對你示好嗎?說到底,你不過就是劉恆手中的棋子而已,如今既然過了河,你這座橋不知還能用多久!」劉澤回頭看著她白紗之後若隱若現的冷笑,低聲說道︰「蘇紅,如今說什麼也都晚了!你若是心疼劉章,現在趕去,說不定還能夠見他最後一面。哼!」說罷甩袖而去,杜心月咬著嘴唇,沒有說話,卻是隨著他的步子離開了。余人也都是議論幾句,也都慢慢散了。
周勃看著頭頂烏沉沉的天空,心道︰「不知道從今之後,是否能夠每天睡個好覺了••••••」當下也是搖著頭轉身,周勝之見父親就要走,低聲說道︰「父親••••••」周勃回頭看著他,周勝之只是看著夏侯嬰和一臉肅然的劉興居。周勃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卻是低聲說道︰「此事代王既然交給了汝y n侯,你就不要多管了••••••」周勝之猶自說道︰「可是,夏侯老將軍都這麼老了,他哪里能管得住劉興居?」
周勃看著他,嘆息一聲,說道︰「傻孩子!我們忌憚之人,只有一個劉章。如今劉章不在,劉興居再厲害也不過一個莽夫••••••只是你如此不懂得猜度代王的心思,r 後••••••r 後該如何••••••」周勝之啊了一聲,笑道︰「父親,我們乃是功臣,自然前途不可限量,你又擔心什麼?」周勃聞言,卻是皺緊了眉頭,不再說什麼了。
宣室之前。
夏侯嬰看著眼前滿臉戒備的劉興居,卻是爽然一笑,模著下頜的胡須,說道︰「東牟侯,如今就請你就跟老夫一起除宮,如何?」劉興居看著他,過了一會兒,緩緩點了點頭。夏侯嬰見他沒有說什麼,便抬腳當前向宣室走去。
劉興居雖說沒有說什麼,但是心中卻已經想了許多,只是如今劉章不在,他心中便是有主意也不敢輕易去做。所以,雖然他想了種種可能,但是劉章和自己現在身處劣勢,也根本難以改變什麼。他輕輕嘆了口氣,眼楮瞥見隨行的十幾個將士都是神s 肅然,他眉頭一皺,心道︰「夏侯嬰如今已經七十多了,還有這份膽識氣度,在我面前竟然不帶一兵一卒,我怎可在他面前露出怯意?••••••不知道二哥踫到這樣的事情會怎麼做?!」他看著夏侯嬰的背影,若有所思。
眾人本身就是在宣室之前的空地上,夏侯嬰雖然老邁,但是j ng神卻極好,二人帶著十幾個將士來到宣室中,只見殿上張嫣和少帝等幾個皇子端坐著,因為離得遠了,面目看不清楚。夏侯嬰上前行了大禮,跪伏在地,沉聲說道︰「大漢汝y n侯臣夏侯嬰叩拜陛下!」坐在上首的少帝不意他行禮竟然如此莊重,轉頭看了看跪坐在自己右側的太後張嫣,隨即說道︰「愛卿為何對朕行此大禮?」
夏侯嬰本是跪伏在地,如今听少帝這麼問,直起身子,仰頭看著上方的少帝,痛聲說道︰「這恐怕是老臣向陛下最後一次行此大禮,方才宣室前的一切,陛下和太後也都在听著,也不用老臣多費唇舌••••••老臣行禮之後,陛下就不再是我大漢的天子,請陛下恕罪!」
少帝雖然年幼,但仍是听出他話語中的意思,低聲笑道︰「丞相讓朕交出皇位,代王也說朕不配做皇帝,如今你也來••••••」夏侯嬰又拜了一拜,說道︰「請陛下恕老臣冒犯之罪!」少帝畢竟是個孩子,聞言不禁想要落淚。一旁張嫣淡淡地說道︰「哀家知道你們做臣子的難處,只是不知道你怎麼處置惠帝的這幾個孩子?」
夏侯嬰微微一愕,正要開口,一旁站立的劉興居卻森然問道︰「老將軍,你自請為代王除宮,是為了保少帝,還是為代王殺少帝?」夏侯嬰听他這麼問,卻是面s 不變,笑道︰「東牟侯這是什麼意思?」劉興居握緊手中的長戟,說道︰「有些事情,本侯不說,老將軍也應該知曉。少帝和幾位皇子乃是惠帝的子嗣,也就是本侯的堂弟。你若是一心想為劉恆除去這幾個孩子,那就休怪本侯對你不客氣!」
夏侯嬰看著劉興居,忽然問道︰「東牟侯可知道老夫過往的事情?」劉興居一愣,不知道他為何這麼問,但他確實很少留意高帝的舊臣,當下只是搖頭,並不言語。夏侯嬰見他對自己仍舊有芥蒂,搖了搖頭。
上首的張嫣卻開口說道︰「哀家素來知曉汝y n侯乃是忠義之人,當初高皇帝大戰失禮,全軍覆沒,是汝y n侯駕車救了高皇帝,而且救起了在戰亂中失散的惠帝和魯元公主。其間高皇帝被追兵追得甚急,幾次三番要將魯元公主姐弟推下車馬,是汝y n侯救了他們••••••太皇太後在世的時候,也時常念著汝y n侯的功勞。只是,從前的汝y n侯可以冒著被高皇帝斬殺的罪名也要誓死保護惠帝,今r 難道卻要助紂為虐,將惠帝的子嗣••••••鏟除麼?」夏侯嬰皺著眉頭,沉默不語。劉興居見張嫣一席話讓夏侯嬰猶豫起來,不禁對她甚是佩服。
殿中一片死寂,似乎能夠听到兩側巨大的火燭燃燒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夏侯嬰抬起頭來,說道︰「太後既然知道老臣的心意,便應該知道老臣是忠于漢室。從前惠帝乃是王世子,臣自然會拼命也要保他周全。但今時不同往r ,如今的朝政已經是在代王掌握之中,陛下和幾位皇子若還在世上,必然是對大漢社稷的威脅••••••」張嫣听他這麼說,沒有說什麼,但是眉頭緊蹙,眼眶也不由紅了起來。
劉興居大怒道︰「夏侯嬰,如此說,你就是為了替代王掃平登基的障礙,所以才請求出宮,好在他面前邀功是吧?!」夏侯嬰看著暴怒的劉興居,搖頭說道︰「東牟侯,情勢如此,縱然是朱虛侯在此處,也難以保全幾位皇子,你何必如此?」
劉興居听他言語,手中長戟一頓,喝道︰「好啊!既然什麼都說破了,那我就先殺了你,再去找劉恆算賬!」夏侯嬰看到劉興居長戟刺來,面s 一沉,身子卻是紋絲不動。剎那間,劉興居的戟尖已經停在他眉心,見他一動不動,劉興居眼楮頓時眯縫起來。夏侯嬰淡然說道︰「東牟侯,就算你現下殺了老臣,幾位皇子也難逃一死的結局。而且,你若再動刀兵,那就是明著造反,你敢麼?!」劉興居眉頭皺起,喘息一聲,卻是緩緩將長戟收了回去。夏侯嬰見狀,不禁冷笑一聲,開口說道︰「老臣焉能不照顧惠帝的子嗣,只是如今的情勢,老臣也是無奈••••••」
他話未說完,卻听上首張嫣冷冷說道︰「汝y n侯,哀家怕你的確是如東牟侯所說那樣,乃是為了向劉恆邀功!」夏侯嬰一愕,失聲道︰「太後••••••」張嫣看著他,淡淡說道︰「汝y n侯,你跟隨高皇帝征戰多年,雖然戰功赫赫,但一直做的都是太僕的官職,整r 都是車馬輿服,汝y n侯應該是心有不甘吧••••••劉恆自然是想出去哀家母子,只是若是通過他的手,天下人都會非議他,你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毛遂自薦來逼迫我們孤兒寡母,果然是苦心孤詣!」她說道後來,聲音也不禁憤慨起來。劉興居一听,長戟又指著夏侯嬰,喝道︰「好一個老ji n巨猾的汝y n侯,你為了自己的功勞,竟然想做出出弒君之舉,當真留你不得!••••••」
張嫣見劉興居沖動之下,就要拿著長戟將夏侯嬰胸口洞穿,心中大急,一聲驚呼才出口,就見夏侯嬰身子一矮,避過了長戟的鋒芒,跳了開去。劉興居沒想到他如此老態,竟然身子靈活至斯,一愣之下,長戟順勢帶了過去,夏侯嬰雖說是躲過了要害,但長戟終于還是在他肩頭帶出了一溜兒血花。劉興居還想上前,張嫣卻是起身叫道︰「興居,住手!」
劉興居听見張嫣叫他,不禁停住了手中的動作,回頭看著殿上的張嫣。卻見張嫣神s 厭惡地看了看夏侯嬰,緩緩說道︰「興居,由他去吧!」劉興居大聲道︰「太後,怎麼能由他去,這種人就該殺了!••••••」
張嫣嘆息道︰「殺他又有何用?他雖然可惡,但說的卻是事實。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也由不得他們不猖狂,只是••••••」她忽然揚聲對著一旁的夏侯嬰說道︰「汝y n侯,你記得,今r 你可以欺凌我們孤兒寡母,但是天道輪回,上天自然會為我們母子張目。哀家就看著你這番奇貨可居能夠收到什麼好結果!」夏侯嬰听著張嫣冷聲喝問,身子一震,神s 間竟然露出些許懼s 。
劉興居看著張嫣,低頭黯然道︰「都怪二哥和臣行事不周,才讓人有了可乘之機,如今害得天子和太後蒙受羞辱,我弟兄三人••••••愧對高祖皇帝!」他雖然年幼,但是想到此後三兄弟不能在朝堂立足,心中一痛,忍不住就要落淚。
張嫣回身看了看少帝和劉盈的幾個孩子,淡然道︰「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哀家知道章兒和你都是盡力了。這次宮變,乃是太皇太後和薄夫人的爭斗,原本不關你們兄弟的事情,如今害得章兒受難••••••」劉興居听他這麼說,一時不解,張嫣看著他,想了想,才開口問道︰「哀家想知道,呂氏一族••••••如今••••••」
劉興居心里倏然一緊,抬頭看了看張嫣神s ,才澀然道︰「太後,長安呂氏不管老幼,盡皆被南軍鏟除••••••請太後節哀!」張嫣身子一晃,幾乎要軟倒在地,眼淚再也忍不住,簌簌地垂落,她隨即問道︰「那••••••秀兒呢?」劉興居一愣,道︰「二哥救下了嫂子••••••可是,她從劉長口中得知了呂氏的遭遇,情急之下,竟然••••••竟然小產••••••」張嫣啊的一聲,手指緊緊攥著衣角,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心中說道︰「上蒼,你竟如此對待章兒!••••••」一時又想起劉盈同樣如此不幸,心中痛極,回首只是看著少帝,隨即一一看了看幾個皇子。
夏侯嬰在一旁看不慣這種生離死的場景,微微咳了一聲,上前一步道︰「太後••••••」劉興居突然回身,目光森然地看著他,夏侯嬰身子一縮。張嫣收回目光,背過身子,不去看少帝等幾個孩子,忍痛說道︰「汝y n侯,你帶他們走吧••••••」
少帝一听大驚,跳起身子,扯著張嫣的衣袖哀求道︰「母後••••••母後,別讓他們把孩兒帶走••••••孩兒不想離開母後••••••」張嫣听著少帝的苦求,終究是心中一軟,回身抱著他,泣道︰「傻孩子,母後怎麼舍得離開你們••••••你們雖然不是母後親生,但母後一直當你們是自己的孩子••••••」
夏侯嬰听著張嫣母子的哭聲,眉頭緊皺了起來,心道︰「我自己向代王請求除宮,如今竟然鬧出這麼大的聲響,若是我辦事不利,代王又怎麼念及我的功勞?」當下揚聲說道︰「眾宮人听著,如今代王當政,少帝不再是大漢天子,也不能再居于未央宮,按例應當遷往少府。宮人速速將幾位皇子送往少府!」
站在張嫣身後的幾個太監宮女本來就是鄧通在未央宮的耳目,這時候听夏侯嬰這麼說,都是諾了一聲,也不顧尊卑之分,上前將少帝扯開,另外幾人分別抓著幾個皇子。劉興居見這些宮人如此張狂,忍不住大怒,向夏侯嬰喝道︰「夏侯老賊,你要把少帝帶往少府作甚?你可不要忘了,代王已經答應了我二哥饒恕惠帝的子嗣的,你若是敢做代王手中之刀••••••」
夏侯嬰見劉興居橫眉怒目的樣子,突然冷笑道︰「東牟侯,老臣真是想不明白,朱虛侯聰明過人,你是他兄弟,卻如此蠢笨。現在竟然還跟老臣提起代王和朱虛侯之約,真是可笑!」劉興居眉頭一皺,冷然道︰「我如何可笑了?」
夏侯嬰笑道︰「代王肯答應朱虛侯,乃是一時的權益之計,只是不想未央宮中再有一場血光之災而已。代王答應之事,除了赦免朱虛侯夫人之外,饒恕少帝等決然不會,就算是太後的安排••••••哼,只怕也難說的很!朱虛侯怕是也猜到了少帝和太後的結局,所以才會如此說,只不過是你一個人不明白而已!」劉興居吃了一驚,轉頭看著張嫣,卻見張嫣神s 苦楚,泫然y 泣,不由頹然說道︰「這麼說,二哥他是完全放棄了?」
夏侯嬰見幾個宮人已經將少帝幾人拿住,自己的事情也辦好了,不由笑了一下,向宮人示意一下,轉身就往殿外走。張嫣神s 一變,突然揚聲說道︰「汝y n侯,哀家決意和少帝一起,你將哀家也帶走吧!」
夏侯嬰轉過身子,拱手說道︰「太後,老臣此來,乃是為少帝幾人,至于太後••••••恕老臣無能為力!」說著,他看著兀自站立的劉興居,說道︰「東牟侯,你此時不走,還等著什麼?」劉興居抬頭冷然道︰「本侯要做什麼,豈是你這老賊能管的?」夏侯嬰一听,面s 微怒,憤然哼了一聲,甩袖而去。
張嫣听著少帝和幾個皇子哭告哀求的聲音,只覺心如刀割。哭聲漸漸遠去,直到消失,張嫣眼中的神采也慢慢轉為黯然,隨即身子一軟,失魂落魄地跪在了地上。劉興居啊了一聲,神s 關切。張嫣卻是緩緩開口說道︰「興居,你回去吧!」劉興居愕然道︰「太後,我若是回去,你••••••你怎麼辦?況且二哥吩咐要好好看護你們,如今少帝被夏侯老賊帶走,若是你再有什麼事情,我怎麼跟二哥交代?••••••我不回去!」
張嫣搖頭說道︰「你回去吧,我沒有什麼事情。雖說我已經不是太後之尊,但我是代王的兄嫂,他不能不顧忌。章兒受傷之時形勢危急,如今也不知他傷勢怎麼樣了,更何況,我們也不知道代王會如何處置章兒,朱虛侯府又沒有了主心骨,同樣也是危險••••••章兒不能再受什麼傷害了,你現在就回去••••••」
劉興居一听她分析,一時也是頭大,暗想自己卻沒有想那麼多,只是要將張嫣留在未央宮,他心中還是有顧忌,不禁沉吟道︰「可若是劉恆對你不利••••••」張嫣神s 冷淡,搖頭說道︰「他不會如此。」劉興居見她自信滿的樣子,點了點頭,拱手說道︰「如此,我現在就趕回侯府,保護二哥!」張嫣點了點頭,劉興居心中一急,也就顧不得其他,帶著自己的將士風風火火地沖出了宣室。
張嫣看著他離開,原本自信的神s 頓時消散,眼中露出沉痛的悲傷之s ,口中喃喃說道︰「惠帝駕崩,太皇太後也去了,呂家沒了,少帝也去了••••••我在意的人全都去了,我還活在這個世上做什麼?如今章兒生死未卜,秀兒又小產,母後••••••母後,我該怎麼辦?」想起已經過世的高後,想起高後在時未央宮的繁華,與此時未央宮蕭瑟淒清,她不禁悲從中來,輕輕啜泣。
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忽然听到宣室前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心中一凜,連忙抬起頭來,赫然只見代王舉步走進宣室,身後跟著一人,正是鄧通。張嫣秀眉微蹙,重新站了起來,清冷的目光看著劉恆。劉恆也看出了她眼中的敵意,便停下了腳步,只是看著她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劉恆微微一笑,開口說道︰「本王是該叫你二嫂,還是叫你張太後呢?」張嫣蹙眉,但卻是毫不相讓地說道︰「于公,哀家是惠帝皇後,少帝母後;于私,我是你兄嫂,叫什麼全看你當我是什麼人。」代王嘴角一抿,卻沒有說什麼。張嫣鼻中微微哼了一聲,說道︰「未央宮宣室乃是宮中重地,代王若是想來,明r 早朝再來也不遲,倒不知如今為何夤夜來此?天子之位本就已經是在代王掌握之中,難道代王你連等這一夜的耐心都沒有?」
劉恆神s 微變,卻是笑道︰「沒想到••••••從前只听說太後溫婉賢淑,倒不知道還有這番伶牙俐齒。但太後不必如此出言譏諷,本王乃是劉氏諸侯,自然是秉承高皇帝旨意,如今長安變亂,本王自然有靖難之責。天幸高皇帝庇佑,這天子之位乃是本王應得之物。太後若是指責本王處心積慮想要謀奪天子之位,未免說不過去。」
張嫣淡淡地道︰「也是,代王的才具不過中人,如何能夠談得上處心積慮?但是代王不做此想,薄夫人卻未嘗不可!」劉恆眼楮一霎,眉頭皺起,頓時眼神銳利如針,聲音也不知不覺間冷了起來,說道︰「太後此言••••••是什麼意思?」
張嫣仍舊是淡然的神s ,語氣飄渺地說道︰「大漢建朝二十年間,雖是高皇帝、惠帝、少帝臨朝,但真正權柄乃是在**之手,如今太皇太後去了,哀家年幼,自然不能左右朝綱。陳平等人以為除去呂氏就是杜絕了外戚,卻不知有人韜光養晦,已經在邊角之處蓄勢,圖謀中原。但那人卻不是代王,這麼說來,外戚勢力不過是去了一虎,招來一狼••••••朝政大權仍然不在前朝,是在**••••••自來儒冠誤國,真是可笑!」
代王看著張嫣,過了一會兒,卻突然嘆息說道︰「原來太後也是經國之才,可惜二哥竟然辜負美人恩,將你冷落至斯。若然他有你這個賢內助,今r 朝政如何,還真是說不準呢!」
張嫣哼了一聲,听他提到劉盈之時殊無恭謹之意,心中有氣,冷冷說道︰「你如今得勢,又何必說這等風涼話?••••••劉••••••劉盈如何待我,乃是我和他的事,他的抉擇,你這種人怎麼會知曉?!」
劉恆听她這麼說,突然喘息一聲,冷聲道︰「我這種人?本王這種人怎麼了?••••••」說著上前一步。張嫣見他額頭青筋隱現,心中頓時狂跳起來,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說道︰「你••••••你要做什麼?!」
劉恆腳步不停,口中仍舊說著︰「本王十余年來守衛北疆,r 夕與匈奴相對,于大漢居功至偉,劉盈有什麼,他對大漢有什麼建樹?不過就是呂後乃是高皇帝正宮皇後,除了這一點,他什麼都沒有,但就是這樣,他卻是天子之位的唯一人選••••••」張嫣心中駭然,看著他神s 凶狠,禁不住腿腳發軟,連連退後。但是沒有退幾步,後面已經是牆壁了,她心中登時一涼,喘息著拔下了發髻上的金釵。
劉恆說了這些,腦中有些清醒,便停下了腳步,冷冷地看著張嫣。張嫣觸到他黑s 的眼眸,只覺心中一緊,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劉恆忽然抬腳,向前走了一步,張嫣攥緊了手中的金釵,幾乎要暈過去,她驚惶失措下,大聲叫道︰「劉恆,你忘了你答應了章兒什麼了嗎?!」
劉恆腳步頓時停了下來,過了片刻,他嘴角一牽,冷冷說道︰「劉章••••••哼,劉章••••••」一旁鄧通見狀,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輕手輕腳地上前,低聲說道︰「王上,未央宮中雖然大事已定,但••••••王上若是行為有失,于王上威名有損••••••王上請三思!」劉恆眉峰揚起,看著躬身行禮的鄧通,冷聲道︰「這也是母後吩咐你的嗎?」
鄧通聞言大驚,撲通一聲跪伏在地,顫聲說道︰「王上,這些都是奴婢的肺腑之言,奴婢忠于王上,自然不想王上行止有虧,請王上明察!」劉恆淡淡哼了一聲,看向靠著牆壁站立的張嫣,冷笑一聲,說道︰「二嫂,你既然如此在意劉章對你的安排,本王就成全你!鄧通,今r 天明,你召宋意前來,吩咐他在未央宮之北修建北苑,並且吩咐宮人伺候。沒有本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視!」鄧通忙應道︰「奴婢領旨!」
張嫣頓時神s 有如死灰,劉恆見她身子委頓在地,沒有說什麼,轉身大踏步走出了宣室。鄧通看了一眼張嫣,眉頭微皺,但也跟著走出了宣室。宣室里頓時安靜了下來,張嫣看著眼前恢弘的宣室,想到r 後自己要在北苑的小庭院中度過自己剩下的時光,眼淚忍不住地落下,口中輕聲說道︰「盈,我心里好苦••••••你知不知道,這樣活著好累,我就這樣死了,死了也就解月兌了••••••」
她這般喃喃說著,耳畔仿佛听到若有若無的輕聲嘆息,似乎低語,又似乎歌唱,只是那聲音分明說的是「夜如何其,夜未央」,她一瞬間似乎痴了,低聲道︰「夜如何其?夜未央••••••夜如何其••••••夜未央•••••••」宣室之中卻慢慢響起了輕微的抽泣聲音。
平明,留侯府。
一夜戰亂,留侯府卻沒有多少損傷。留侯張良乃是高祖和惠帝朝的重臣,自然沒有人敢去冒犯,是以雖然很多大臣的府邸受到波及,但留侯府卻沒有什麼事情,一大早僕人出府將府門前灑掃一番,看起來和平r 也並無二致。
張不疑身著朝服,慢慢走到張闢疆的房門前站住,咳了一聲,說道︰「闢疆,你起了嗎?」屋里沒有一絲聲響。張不疑心中起疑,提高聲音又問了一遍,但是房中仍舊是沒有聲音,他心中一跳,心道︰「糟了!莫不是他已經私自出府,去見劉章了?!」這麼一想,他也顧不上許多,猛力撞開了房門。
但是,張不疑撞開了房門之後,卻是愣住了,只見張闢疆端端正正地跪坐在睡榻前面,身上衣服完好,睡榻上被褥也是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似乎沒有經過人動過的痕跡。張不疑微微尷尬,看著張闢疆,苦笑道︰「闢疆,你既然在房中,為何不答應為兄一聲?為兄還以為你••••••走了呢!」張闢疆本來神s 如同枯木一般,這時候听兄長這麼說,語氣平淡地說道︰「父親和兄長都沒有允許我出去,我怎麼會私自出門?••••••你未免小瞧了我!」張不疑听他雖然語氣平淡,但仍舊透出一股憤然,心中自然是噎了一下,面s 也跟著變了。
過了一會兒,張不疑開口說道︰「闢疆,你也不用怪罪父親和為兄,我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張闢疆不等他說完,冷哼一聲,轉頭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不屑的神s 。張不疑眉頭皺了起來,對弟弟的敵視裝作沒有看到,仍舊低聲說道︰「只是如今,一切塵埃落定,我們也不用擔心你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張闢疆一听,憔悴的神s 突然有了幾絲神采,轉頭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長安變亂結果••••••結果如何?」他雖是這麼問,但是心中不自主地有些緊張。張不疑皺眉看著他,說道︰「你看為兄這一身朝服,就應該知道結果了••••••」張闢疆微微一愕,心中涌出不好的感覺,喃喃道︰「君侯••••••他••••••」
張不疑看著他面上不解、擔憂和微微悔恨的神s ,說道︰「劉章?他與代王對峙,但卻被自己的部下暗算,失去了角逐天子之位的可能,代王得到群臣擁戴,今r 早朝,便是商定代王登基之事••••••」他正說著,張闢疆卻大聲咳嗽起來,甚是突兀,如此一來,張不疑也說不出什麼,張闢疆咳了一會兒,只覺心中絞痛,喘息著問道︰「君侯如何了?」
張不疑看著他,淡然說道︰「他?有人說他已經死了••••••」張闢疆又是一陣大咳,張不疑一愣,又道︰「不過據可靠消息說,他只是重傷垂死而已••••••但他死與不死已經沒有多大的關系,畢竟成王敗寇,世事從來如此。」張闢疆听他這麼說,突然心中起疑,轉頭看著他,問道︰「你不過是區區典客,為何打扮如此莊重?而且父親不是說過,張氏不能在朝堂太過風光,你這是••••••」
張不疑忽然冷笑道︰「張氏不得在朝堂太過風光?闢疆,你我兄弟二人,不知是誰往r 在朝堂風光?惠帝駕崩之時,你四處奔走,在陳平處為劉章請命。你自然知道陳平和父親不合,卻還是這麼做,那時候父親不也是什麼都沒說嗎?為兄如今風光一下,你便看不慣了?為兄雖然只是典客,但今r 上朝乃是為了代王的封賞,自然要隆重些了••••••」
張闢疆心中一緊,沖口叫道︰「代王的封賞?你這是什麼意思?」張不疑笑了笑,說道︰「闢疆,你平r 自詡聰明,這里面的事情你不會想不出來吧?」張闢疆啊了一聲,喘息道︰「是你••••••是你跟父親說,我跟君侯在一起會危及張家,所以父親才下令將我拘押在府中的?」張不疑看著他,緩緩搖頭,說道︰「你有一點說錯了,我說的不是危及張家,而是危及你的x ng命••••••」
張闢疆一愣,卻听到張不疑淡然說道︰「過去二十年里,父親一直沒有告訴你你命格的事情,但父親都跟我說了,這二十年間,他整個心思全在你身上,每天都琢磨著怎麼為你改命,他視你比整個張家都重要。所以,他一听我說及你跟劉章在一起會危及自己的x ng命,一定不會讓你再和劉章往來。你的才能,旁人或許不知,但我這個兄長卻知道你得到父親的真傳,胸中有百萬雄兵。劉章失去了你的佐助,自然難逃敗亡的結局。如今看來果然如此,可以說,劉章之所以會敗,還是因為你的緣故!」
張闢疆只覺自己仿佛喘不過氣來,良久才說道︰「大哥,你是代王的人?」張不疑冷笑道︰「如此顯而易見的事情,你還要問嗎?」張闢疆只是哦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卻緩緩站起身子。
張不疑看著他,搖頭說道︰「世人大都是負心之人,從來都喜歡以己度人,從前你和劉章一起左右朝政,那是何等意氣風發,但如今劉章失勢,你卻不在他左右跟隨,自然會有人無端猜測乃是因為你不肯相助,才令劉章一敗涂地。劉章待你如知己至交,你卻••••••」他正說著,忽然听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不禁神s 一震,身子也微微抖了起來。張闢疆察覺氣氛有異,轉頭一看,也是面s 一白,只見張良默然站在門邊,面上神情有說不出的古怪。
張不疑緩緩轉身,觸到父親清冷的目光,恍然只覺心中似乎都涼了一下,低聲道︰「父親••••••」只叫了一聲,卻不知該怎麼往下說,室中頓時安靜的似乎能夠听到彼此的心跳,良久,張良開口,卻是說道︰「你若知道我是你父,就該知曉闢疆是你兄弟。你是如何待他的?!」
張不疑神s 又是羞愧,又是惶惑,張良看著他,眼中滿是痛惜,苦澀地道︰「為父往r 對闢疆是過分疼愛一些,你心有不滿,為父也不多說什麼。為父將闢疆命格之事告知你,乃是讓你體念兄弟之情,古語有雲,長兄如父。為父不過是想等為父百年之後,闢疆便托付給你,只望你弟兄二人謹守友悌之道,不想你竟然為一己私y ,如此構陷闢疆!你••••••唉!」他嘆息一聲,張不疑愣在當地,看著父親,又轉頭看著張闢疆,口中訥訥,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張良看著面s 蒼白的張闢疆,神s 竟然也有些愧疚,低聲說道︰「闢疆,為父••••••為父不該如此待你,你••••••你能原諒為父嗎?」張闢疆看了看父親,低聲道︰「孩兒從來也未曾怨過父親••••••父親生我養我,縱有百般不是,孩兒也不敢稍有怨望之心,今r 之事,孩兒轉瞬就會將這一切忘得一干二淨••••••」
張良見他神s 平淡,心中莫名一緊,皺著眉頭說道︰「闢疆,為父知道你為劉章之事痛心,但此事已經是無可挽回,你不要太過自責才是••••••這次你能平安渡過此劫,r 後都不會有什麼大礙了••••••」張闢疆笑了一下,說道︰「平安渡過此劫?••••••父親應該記得許負說的,孩兒的命格最是無跡可尋,但最終的命格還是在孩兒自己的手中,父親可還記得這番話?!」張良聞言面s 大變,皺眉說道︰「闢疆,你••••••你千萬不可做傻事!」
張闢疆蒼白地一笑,說道︰「父親曾對孩兒說過,為人當有道義之心,孩兒未曾有一刻忘之。然則時至今r ,孩兒已經心喪若死。程弋姑娘為孩兒傾慕,然而一旦亡故,已經足以讓孩兒痛悔半生,朱虛侯與孩兒結交莫逆,亦君亦友,如今君侯因孩兒之故為他人所制,怕是從此再無機會可以翻身。君侯事敗,孩兒平生抱負也毀于一旦,如今••••••如今孩兒更加羞于見到君侯。但大丈夫豈可苟活世間,孩兒唯有一死,才足以向君侯謝罪••••••」說著,他腳下一軟,跪倒在地拜道︰「父親,請父親成全孩兒!」張良大驚,上前扶住他手臂,痛聲道︰「孩子,你說什麼傻話!此事全因為父而起,為父代你向劉章贖罪!••••••」
張闢疆只是拜倒在地,泣道︰「父親,孩兒已經失去忠義,若再讓老父代罪,孩兒更加羞為人子。孩兒今r 對父親言明心意,還望父親不要阻攔孩兒!」張良看著他面上的決絕之s ,不禁老淚縱橫,說道︰「闢疆,你何苦如此••••••」一旁站著的張不疑也奔過來,拉著他的手臂說道︰「闢疆,為兄••••••為兄••••••」
張闢疆瞥眼看著牆上掛著的佩劍,隨即轉頭看著張不疑,笑了一下說道︰「兄長,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父親常說朝堂風波險惡,非久居之地,兄長還請三思。父親已經年邁,r 後全靠兄長奉養••••••」張良心中大慟,怒聲道︰「闢疆,你說什麼胡話?!••••••」話未說完,張闢疆已然奮力掙月兌二人,撲到牆壁處將佩劍取了下來。
張良手中一空,轉頭看去,一瞬間駭得面無血s ,一顆心仿佛也不跳了,只見張闢疆拔出佩劍,絲毫沒有猶豫,已然割向自己的咽喉。血光一現,張良站定,腦中卻空空蕩蕩的,眼前只有自己愛子倒下的身影。張不疑驚駭之下,見張闢疆身子倒在地上,已然不動了,心中痛悔不已,伸手爬過去,見他頸中盡是鮮血,仍有鮮血不停地向外冒,張不疑伸手掐著他咽喉,叫道︰「闢疆,不要!不要••••••為兄錯了,為兄錯了••••••」淒涼的聲音在室中慢慢散去,但張闢疆眼眸卻沒有了一絲神采,任他如何呼喚,張闢疆卻是再也不動了。
良久,張良蹣跚著站了起來,腳下一個不穩,身子趔趄一下。他隨即站穩了身子,緩緩轉頭看著張闢疆的尸身,還有張不疑雙手上沾染的鮮血,腦中一個聲音模模糊糊地說道︰「蒼天,為何會如此?我已經立誓遠離朝堂,為何闢疆還會如此?!我數年學道,但這天道到底是什麼!若是如同李師所說,‘天道無親,常與善人’,我有何不善?闢疆有何不善!為何會如此••••••許負,這一切到底是為何?!」一時間,幾個念頭同時涌上心頭,但是看到自己愛子死在自己的面前,縱然是強如張良這般的人物也一時難以接受,口中喃喃地說著什麼,身子卻不受控制地轉身走了出去。
張闢疆看著父親就要走出房門,忍不住哭叫道︰「父親!父親!••••••」張良身子一頓,站在了房門處,顫聲說道︰「闢疆已死,為父也再沒有留下的意思了。留侯之位如今是你的了,為父自此之後清風明月,再不為世事掛懷。為父乃是不祥之身,留下來也只會連累你,你我父子••••••r 後再不相見!」張良說完這些,抬腳走出了房間,只覺眼前雖然晃晃蕩蕩的看不真切,但是心中卻無比明朗,想著自己從赤松子游的志向,蹣跚著走出了張府,又蹣跚著走出了長安這個傷心地。
張不疑看著父親身影消失,長聲叫道︰「父親,孩兒錯了!孩兒••••••」但張良卻沒有回頭,張不疑轉頭看著地上自己弟弟靜靜的尸身,忽然覺得喘不過氣來,抽回了放在張闢疆頸中的雙手,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慢慢抱著自己的頭,低聲說道︰「張不疑,你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