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哪里有圖紙,我們這里就是不缺泥瓦匠,有的還是走南闖北的主,經驗豐富著呢。你看這橋,幾十年了,還是那麼堅固。前年大暴雨,下了有半個多月,河下面好幾個村那些有圖紙新建的橋都沖成石塊塊了,俺們這橋啥事沒有。你說說,圖紙管用不?」劉向紅說的這話也有道理。像這個沒有圖紙的小橋,卻經受住了考驗。這中間有我們老一輩實用的建築經驗和知識,更是要用心地去做。現在很多的建築,建前有周密的設計圖紙和前期論征,建中有嚴密的監理,建後有相關部門的縝密地竣工驗收,卻最終成了豆腐渣工程,不僅浪費了納稅人的錢,也帶來了不可估量的財務損失和生命健康威脅。一正一反的兩個例子足以說明,對于一項建築,推而廣之到對于任何一件事情,必須要用心去做,否則你不對它用心,它同樣也以不用心的結果去對待你。
「那時大娘你也參與了吧?」趙龍富看著非常自豪地劉向紅。
「那時我才十幾歲,干不了太重的活,也沒人給我安排活干,大人在前面用地板車運石頭,我就在後面推,家里人做好飯,我們幾個年輕人就給工地送飯,反正有什麼我們能干的活,我們都搶著干,生怕落在人家後面。要是那樣,心里覺得怪不好意思的,所以我們就盡我們所能的去找活干。工地上人歇下來的時候,我們就給他們添水加飯,他們干活的時候,我們就在一旁學著怎麼砌石頭,有時還給他們唱個歌曲解解乏。」劉向紅說,「娃,光說這橋了,忘問你了,你咋跑到我們村橋上了?」看來她還不知道趙龍富到他們村干工作組副組長的事。
「大娘,我被鎮里派到咱們村工作組了。昨天到的,今天去城里看了看同學,買了些r 常用品,正打算回村呢,這不剛走到橋上,就遇見大娘您了。」趙龍富把劉青理告訴他的話按意思重復了一遍。
「哦,就是在俺村的那個管區書記張立金的工作組?」劉向紅詫異的表情看著趙龍富。
「嗯,鎮里研究決定的,還給我任了個副組長。」趙龍富知道這不是個好差事,整好遇到劉向紅了,索x ng直接告訴她吧,反正她上訪的目的是反對劉青理,而支持劉新龍,況且在村里也是德高望重,人又爽快,不大像是藏事的人,早晚都知道的事,早告訴她也是對她的尊重。
「副組長啊?」劉向紅打量著趙龍富,「啥級別啊?」
「大娘,你真見笑了,我只是個大頭兵,被推到前線而已。呵呵,反正我就住在村委大院里了,咱們邊走邊聊吧」趙龍富說罷就替劉向紅抗起了鋤頭。這鋤頭他熟,以前在家的時候也經常用它松土鋤草。
劉向紅也不攔著,兩人離開了小石橋,朝劉崗村的方向走著。「娃啊,大娘也實話直說,這工作組從我村開始換屆就來了,據說組長是程建國,人家是鎮里的領導、組織委員,其實也只是掛個名,根本沒來我們村幾次,工作組在大事小情都是張立金他們鼓搗,當新龍和劉青理那個王八蛋爭不出個高低時,工作組也做了些工作,那個時候張立金帶著那個小妮挨家挨戶地做工作,根本沒什麼效果,後來這事鎮里也管不了了,工作組就沒有什麼事了。你知道,俺們村里的群眾咋稱呼他們?」劉向紅轉著臉問趙龍富。
趙龍富咋能知道,估計也是個非常有諷刺意味的稱呼吧,于是笑著搖了搖頭。
「叫軍統,哈哈……」劉向紅笑道。
「咋起這個名字呢?」趙龍富倒是疑惑了,難道這工作組還搞什麼特工暗殺的工作?
「那是因為啊,工作組到去年冬天就基本不起什麼作用了,兩委換屆一直沒搞成,工作組試圖調解也不成,這事只要拖下來,可老話講,國不可一r 無君,我們村也不可一r 無主啊,所以我們一幫老骨頭就想著通過向上面反映問題的方式來解決這事。由于我們去縣城和市里幾次,鎮上害怕了,這個時候工作組就有了一項新任務,就是監視我們這幾個的動向,我們一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們就趕快報告。」劉向紅甚得意地說,「那時候又趕上工作組李家坡老李家的兒媳婦整天介地穿著個高筒皮靴,很像電視劇里經常演的那個國民黨軍統特務穿的馬靴,所以村里人就給他們起了個外號,叫軍統,好听不?哈哈……」劉向紅笑起來很是直爽。
「哈哈,大娘,現在城里的姑娘在冬天都時興穿那個靴子,挺漂亮的啊,要那樣說的話,那些穿靴子的都是軍統女特務?況且,我也是工作組的人了,豈不是也是一個狗特務了,哈哈……玩笑歸玩笑,咱可不能當真啊!如果當真的話,我們是特務,那和老百姓不是兩個階級的嘍?說到底咱們都是一家人。這可是大是大非的問題,大娘你是從那個時代過來的,體會最深了。」其實,趙龍富心里覺得這個比喻很是貼切,他們現在就是干的這個活嘛,但他作為這個工作組里的一員,心里可以這麼認為,嘴上不能這麼說而已。嘿嘿,現在我也是站在什麼山上唱什麼歌了,學會言不由衷了,趙龍富暗忖。
「一家人是不假。都是一家人,也是會變的有親有疏,有近有遠啊!」劉向紅長嘆一口氣,便不作聲了,只是和趙龍富並排走著。
趙龍富很是疑惑,剛才聊得好好的,是不是哪句話說錯了,惹得劉向紅生氣了?于是也不敢作聲了,陪著劉向紅走著。
「娃?」一陣沉默後,劉向紅突然喊了趙龍富一聲,趙龍富趕緊應了一聲,弄得趙龍富都有些緊張了。「娃呀,你說得那個時代,大娘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不光那個時候,從建國到現在,大娘也是一分鐘也沒落下都走過來了。不光那個時代,就是再往前,要讓大娘選的話,大娘還是願意到那個時代過r 子去。那個時候說是一家人就是一家人,並且zh ngf 里的干部和群眾還很親,不光是鄉長,就算是縣長到咱們村里來,都是和咱們群眾同吃同住,一樣地下田勞動,誰也不搞特殊,就是在咱家吃飯,還得給咱票子,咱老百姓有啥事,縣長鄉長都能隨時掌握,**有什麼新指示,或有什麼新政策,他們也都面對面地給咱們講,不明白的地方還耐心給解釋。你看這一家人過得?多讓人心窩子里暖和啊!」劉向紅說這些話的時候,沉重的表情舒展了不少,從話里話外趙龍富明顯能感覺到,劉向紅確實很懷念那個時候的生活。
「現在嘛,我們還是一家人,但味不濃了哦。鄉里干部到村里來,不是收錢就是吃喝。我當書記那會兒,那時候剛把鄉改成鎮,不管是鎮里的還是管區的,到我這里來搞工作可以,想混吃喝,門兒都沒有,在我這里不好使,一來二去他們也就不常來了,反正來了也沒有好事,俺們還落得個清淨。你說,同樣是干部,現在的哪能和以前的比?再說了,以前村里只要不是瞎子,誰都認識縣長、鄉長,找他們就和找自己的兄弟一樣方便。你看現在,別說縣長了,整個鄉里除了你們干部誰能認識鄉長、書記,他們誰到村里來過,誰到群眾家坐坐過?就那個石鎮長,要不是俺們向上面反映情況,俺也不認識他。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啊!」劉向紅說的是實話。這是趙龍富听了劉向紅這一番話的評價。
劉向紅的這些話,趙龍富在家的時候听他爹說起過,意思差不多少。以前的事也只能是听老一輩的講給自己听,現在的情況自己還是知道一些的,甚至就像在李家坡吃的那頓飯,自己也體驗過了。雖然談不上多麼昂貴,最起碼連槐樹鎮zh ngf 食堂里的小房間的檔次都差不知道多少截了,但那些雞啊魚啊還是酒,肯定不是李天河自己家掏腰包,也都是村集體出吧。村集體的錢哪里來?不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由老百姓給買單嘛。給買單的老百姓只能是買單的份,自己買單的東西自己卻享用不著,而是由這幫干部吃喝,自己卻在家里吃糠咽菜,這算是什麼邏輯?這種想法,趙龍富早就有了,特別是大學假期回到家里小住幾天時,由于和村支書家是鄰居,就經常看到他家天天酒場、r r 宴席,非常地痛恨。但現在,遠離家鄉的槐樹鎮也是鄉鎮干部吃喝盛行,這樣看來,這種風氣不是個案,而是普遍現象了。最有諷刺意味的是,作為一個曾經的痛恨者,他也是這個吃喝大軍中的一員了。
「在想什麼呢?」劉向紅發現趙龍富默不作聲了。
「大娘,你說得對啊!以前關于干部和群眾的關系,我爹也是這樣說的。」趙龍富說話時也有些沉重。
「好了,娃,你還年輕,別學他們,要做個好干部啊!」劉向紅拍了拍趙龍富,「今天晚上到我家吃飯吧?」
「哦,不了,大娘,我還是回村委吧,改天我專門登門拜訪。」趙龍富忙推辭著。他覺得劉崗的情況確實復雜,還是謹慎點好,再不能像遇到劉青理那樣了。
「也好,去城里一趟不容易,也累了吧?那就回去好好歇歇吧。」劉向紅說罷就把鋤頭從趙龍富手里拿了過來,「我要繼續朝北走了,你順著這條道往東走,就到村委大院了,有啥事吱一聲就行了。」劉向紅把村委大院的方向指給了趙龍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