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龍富好久沒有在農家小院里吃飯了。
小時候在自家院子里吃晚飯是件很愜意的事,晚上的氣溫已經沒有白天的躁熱,在自己家葡萄架底下支起一個簡易的桌子,母親用小鐵盆盛上炖好的大鍋菜,再剝一把小青蔥,蘸著自己家的大醬,父親拿出大桶酒倒上一碗,就著青椒小蔥小酌幾口,讓勞累的身體舒緩一下。那時的趙龍富可不願意像大人那樣,一直坐在木板凳上,而是端著個碗,里面夾上幾筷子菜,掰開饅頭上中間抹上大醬,像極了現在的漢堡包,一會咬上口饅頭,一會摘幾顆葡萄,也不用洗直接就塞進嘴里,葡萄充足的汁液酸酸甜甜的,給晚飯增加了些許的佐料,由于不好好地吃飯,偶爾還要接受大人嗔怪地呵斥。
直到上了大學,每次放暑假回到家里再也享受不到這些了,附近的煤礦把原本小河流水、藍天白雲、青青樹木的家鄉弄成了黑s 。幾近干涸的小河里僅有的液體就是黑水,地上是到處是黑泥,天空中是黑s 的粉塵,由于開礦樹木也被伐得幾乎沒有了,原本默默在地下千萬億年的煤,和人本沒有關系,但無所不能的現代人還是瘋狂地掠奪了它們,成為手中賺錢的「黑金」,煤對于環境是沒有錯的,它也是大自然的產物,但到了人手里,這經就念歪了。不可否認,村里是多了些豪華轎車,蓋起了兩層小樓,穿得也比以前光鮮多了,但無一例外地是都生活在黑乎乎的環境中。所以,趙龍富家里也不再院子里吃飯了。
趙龍富也在想,以這樣瘋狂掠奪資源的方式換取一時的發展,值嗎?
但現在,在王長普的院子里又喚兒時美好的記憶。趙龍富很是感慨未被污染的地方,真是難得的世外桃園。如果陶淵明知道自己僅把未被污染作為世外桃園的唯一標準,不知道這位老先生會會氣得效仿屈原那樣的歸屬。
在酒席上,趙龍富刻意地不再提王長普的事,而是轉移到環境上,從自己的家鄉到劉崗,從自己的看法到大家一塊討論,在寧靜的夜s 中氣氛還是很熱烈。
酒也在一片笑語中,一杯杯地減少,最後王長普執意再喝一些,被劉向紅制止了。適可而止,趙龍富也是很滿意的,他不想讓失憶的事再次發生。
從王長普家出來已經很晚了,街上乘涼的村民也都打道回府了,路燈也在此時慢慢變暗了。在一個村莊里,像劉崗這樣,有個路燈就算很不錯了了,最起碼能給村民走路指個明,但這路燈也不是一晚上都亮著,到了十點後,村里的電工就會把路燈的電閘給拉下來。因為在村里,村民十點也都回家睡覺了,留下幾個醉漢什麼的,不用路燈也能壯膽,回家不成問題。
趙龍富也算醉漢之一吧。雖然那兩酒光王長普一人就得喝了一斤,劉向紅抿了一口,趙事和劉新龍各喝了有半斤吧。雖然這點酒對趙龍富不算什麼,但凡喝了酒的人,神智都有些暈乎,走這樣的夜路也不會有絲毫膽怯。
村委大院里還是那樣,一切寂靜地要命,除了開關電源的聲音就是趙龍富的鞋聲了。這似乎預示著又是一個人的j ng彩了。
辦公室趙龍富不願意進了,雖然里面有可以上網的電腦。趙龍富忽然對電腦不怎麼感興趣了。記得以前上大學時,同這宿舍的兄弟們到了周末就相約一起到校外的網吧里上夜場,八塊錢就能打一通宵。兄弟八個一起聯機都當魔獸,嘈雜的網吧里有打贏的歡呼聲,有網聊的,還有大聲呼叫網管的,各種聲音此起彼伏。那時的趙龍富心想,如果有屬于自己的一台電腦多好啊,沒有那麼嘈雜,想玩什麼游戲就玩什麼游戲,這也算他的一個心願吧。
可到了劉崗,村委大院里就有這麼一台可以上網且配置還不錯的電腦,可趙龍富卻沒有一點想打開電腦的意思,更別說打游戲了,究其原因,也許就是缺了那種氛圍吧。
時間也不早了,估計李婉晴也睡了,就別再打擾她了,自己這一天雖然打了一通電話,但在打電話的過程中,也見識了很多人的本來面目,卻也要硬著頭皮打交道,j ng神上也夠累的,于是躺在宿舍里,燈也沒開,就閉上了眼楮。
又是一陣敲門聲。
這一天趙龍富算是被這敲門聲給折騰透頂了,早上的劉新龍,傍晚的劉向紅,現在又是哪一位呢?
大晚上的敲門,趙龍富也不怎麼怕,就是覺得煩得很。
很不情願地走出宿舍,听到的卻是劉新龍的聲音︰「趙龍富,開開門。「好在這聲音不再像早上那麼不耐煩。
「什麼事?」這次倒是輪著趙龍富不耐煩了。
「能睡著嗎?」劉新龍問。
「能。」趙龍富的回答干脆利落。
「快把門打開,聊聊天。」劉新龍晚上也喝了有小半斤的酒,應該沒什麼問題吧,趙龍思忖。
「太晚了,明天再說吧。」趙龍富不願意和劉新龍聊天,就他這滿嘴憤世嫉俗的樣子,自己和他說話就氣得慌,何況喝了酒再听他瞎扯,絕對不是件有意義的事。
「你看我拿什麼了?」劉新龍向趙龍富展示手里提的東西。
「啥?」趙龍富在夜s 中只看到一個塑料袋子,里面是什麼根本看不見。
「來,酒肴,豬頭肉,醬花生,還有白干。」劉新龍的態度根本不像趙龍富記憶里的那個小憤青。
趙龍富覺得不開門,劉新龍這個男子漢的臉上可能掛不住,趁這個機會了解一下劉崗和劉新龍也不是件壞事,最終是不是白干讓趙龍富改變了主意,反正門是打開了。
剛想打開辦公室的門,被劉新龍制止了︰「不用了,咱倆在院里吧,還涼爽。」
劉新龍說著就從塑料袋里拿出用紙包著的豬頭肉還有用小塑料袋包著的醬花生,擺在地上,打了個白干,招呼著趙龍富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