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鼻中傳來一陣淡淡的幽香,慢慢地睜開眼來,一張憔悴的臉出現在面前。卻听沈傲雪輕聲道︰「你終于醒啦?」
厲風行無神地望著沈傲雪,沒有說話,沈傲雪輕聲道︰「你已經昏睡三天,令師的遺體我們已經火化,你餓了嗎?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厲風行將目光慢慢地轉向室中的小桌上,上面放著一個異常j ng致的小罐,旁邊還放著師父的那把破劍。
沈傲雪見他不語,剛想起身為他弄粥去,厲風行忽地伸指點了她兩位穴道,悲憤地道︰「家師死了,我……不殺你,但我一定要殺古劍風為家師報仇!」扯下一幅簾布,將骨灰罐、破劍包好捆在背上,又摘下流星劍,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沈傲雪身不能動,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室外的兩名劍手見厲風行跑出,怕沈傲雪有失,急忙進得室內,一名劍手解開沈傲雪受制穴位。
穴道一解,沈傲雪也未交待,急忙飛身而出,遠遠看見厲風行在山間行走,高一腳低一腳,好幾次都險些摔倒,急忙展開輕功追上前去道︰「厲風行,你別這樣好不好?」
厲風行站住身形,瞪著沈傲雪,眼珠子都快掉下似的,暴吼道︰「我師父死啦,你還想讓我怎樣?」
沈傲雪見他如此,心中也自難過,低聲道︰「令師自斷經脈而死,我們也不想的!」
厲風行憤憤地道︰「自斷經脈而死?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想說,我師父是自殺的,是他活該,跟你們沒關系,是不是?」
沈傲雪慌亂地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厲風行狠聲道︰「那你是什麼意思?想從我身上拿神龍令是吧?好,等我找著它,我一定給你!」說完,朝峰下而行。
沈傲雪忙快步上前,期期地問道︰「你去哪兒?」
厲風行恨聲道︰「我回野狼谷,我去給你找神龍令,這總成吧?」
沈傲雪知他心里難過,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跟在他身後。
厲風行心中悲憤,一味地展開輕功向下疾奔,飛馳中,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頭栽倒在地,像個圓石一樣,向山下滾落,直到踫上轉角處的大石,才停頓下來。
沈傲雪忙飛奔而下,來到身旁,伸手相護,卻被厲風行一把打開,怒道︰「不用你管!」
沈傲雪見他被摔得皮青臉腫,額頭還被踫出一個大大的血泡,心中難過,眼淚不自主地流了下來,厲風行慢慢地爬起身來,又朝山下跑去。
就這樣,一直跑,一直跑,既不吃東西,也不喝水,直到天黑時分,也許是太累了,來到一間破廟,靠著牆壁,抱著司徒空的骨灰罐,又哭又笑的,也不知過了多久,竟然睡著了!
在天柱峰已經昏迷三天三夜,醒來之後,也沒吃什麼東西,如今又奔跑一天,加上深受打擊,就算是個鐵人也受不了,何況是血肉之軀,沈傲雪坐在他的旁邊,就這樣看著他,滿是憐惜。
又過得半過時辰,見他仍在熟睡,方走出廟外,抓來兩只野雞,從厲風行的懷中掏出火折子,忙活了半天,才生起一堆火來,用劍將野雞去毛去髒,穿在樹枝烤起來,也不知烤了多久,一股焦臭味撲鼻而來,伸手撕下一小塊,只覺得半生不熟,難吃極了,忍不住嗚嗚地哭泣起來。
厲風行在哭聲中被驚醒,望著她,也不說話。
沈傲雪拿著一只野雞過去道︰「你已幾天沒吃東西,雖然烤得不好,你多少吃一點吧?」
厲風行仍是不說話,接過野雞,也不管好味差味,竟然吃個j ng光,直看得沈傲雪淚水直流。厲風行也不搭理她,吃完又睡。
沈傲雪又加些柴火,害怕厲風行半夜溜走,拉開他衣衫的一角,墊在腳下,這才靠在旁邊,打起盹來,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陣輕微的聲響,睜開眼來,卻見厲風行頭正左右搖擺著,嘴里不停地叫著︰「水……水……水……」
借著火光,只見厲風行額頭虛汗直冒,嘴皮干裂,用手一抹額頭,猶如火燙一般,這個鐵一般的人,竟然病倒了。
沈傲雪忙站起身來,走出廟外,只覺y n風煞煞,一片死寂,偶爾傳來兩聲蟲兒的嘶鳴,更令人毛骨悚然,雖說她藝高人膽大,但在這荒郊野嶺,突然感覺是那樣的孤寂,那樣的無助,找來幾片大的芭蕉葉,打來山泉水,慢慢地喂到厲風行的口中,厲風行在喝了幾口同泉水後,又迷迷糊糊地睡將過去。
沈傲雪再不敢睡覺,不停地用手探著他額頭,只覺他的臉越來越紅,額頭也是越來越燙,深知再這樣下去,情況將更加不妙,也顧不得許多,先將骨灰罐綁好,掛在厲風行的肩上,然後背起厲風行,朝東而行。
走了十數里地,方來到一個小鎮,找到一家藥鋪,使勁敲門,好半響才听里面的人叫道︰「半夜三更的敲個鬼呀?有什麼事,明天再來!」
沈傲雪心頭本來就苦,一听這話,更是火冒三丈,一腳將門踢開,闖將進去,怒道︰「有活著的給本姑娘滾出來,否則本姑娘一把大火燒了你的店!」
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沈傲雪話音剛落,便有一人連燈都連不及點,跑將出去,忙道︰「姑娘莫怒,有何吩咐?」
沈傲雪將厲風行放在椅子上,彈出袖中短劍,抵住他的咽喉道︰「你給本姑娘听清楚,若醫不好他,我要你全家人陪葬!」
那人哪敢怠慢,忙點燈搭脈,說道︰「姑娘息怒,這位公子只不過是急火攻心,老夫開幾幅藥服下,保管沒事!」
開完藥後,也不敢叫沈傲雪熬藥,而是親力親為。大夫的話果然沒錯,服藥後的第二天,燒便退了,又吃些瘦肉粥進行膳食調養,兩三天後,便恢復七八成,這幾天,沈傲雪一直忙前忙後,人也憔悴不少,但厲風行卻始終未曾說過一句話。
十天後,厲風行回到野狼谷,沈傲雪也跟著來到野狼谷。
厲風行將石屋前的大石搬開,里面長期不住人,又不通風,顯得有點氣悶,將骨灰罐放在洞中的一塊異常整潔的大石上,又把破劍放在旁邊。
望著骨灰罐,再也忍耐不住,泣聲道︰「師父,您說過您最喜歡這個石洞,冬暖夏涼,我今天就把這個石洞留給您。還有這把劍,跟你三十年,伴您闖過多少風風雨雨,我也給您留著。如果牛頭馬面敢欺負您,您也不要客氣,給他一劍便是!」
「師父,您說過,您不想讓我做殺手,您不想讓我重復您走過的路,我這次出去,做過兩筆買賣,一筆做成了,一筆沒做成,您說我是不是很笨?」
用手一抹眼淚,續道︰「師父,我本是雙堆集上的一個小乞丐,如果不是您,就算不被南小天打死,也會凍死、餓死。你在天柱峰上之所以自殺,也是怕我不自量力去救你,你對我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無論如何,我都要殺掉古劍風,就算是死,也無怨無悔!」
沈傲雪站在他身後,听著他說話,這也是自下到天柱峰以來,他第一次說話,當听到要殺古劍風時,內心亦是異常的難過,兩行眼淚沿著臉頰靜靜地流下來。
厲風行慢慢地站起身來,掀開床板,進到密室,將里面那個黃金盒子取了出來。
走出石屋,搬來數塊大石,將洞口堵住,又用長劍將凸起部份打磨平整,在上面刻下「尊師司徒空之墓」這幾個大字,又在旁邊刻下「厲風行立」幾個小字,然後對著石洞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
厲風行看著黃金盒,這個黃金盒他看過無數次,但卻一次都沒打開過,他每次想打開時,師父都不允,如果他知道打開這個盒子要以師父的x ng命作代價,他寧願這輩子都不打開。但這個世界是沒有如果,所以厲風行只能遵照師父的遺命,第一次打開這個黃金盒。
盒子里放著兩枚令牌,一枚是一塊寒鐵所鑄,黑幽幽的,正面刻著一個骷髏頭,顯得y n森可怖,而背面則刻著一個人,作勢y 飛,手指南天,看其動作,應該是劍招,但其手中卻沒劍,當厲風行第一眼看到這個令牌時,就知道這是本門的七煞令。
而另一枚令牌,打造得異常j ng致,特別是令牌上刻的那條龍,更是栩栩如生,之前的那枚假的根本就沒法相比,厲風行拿在手中,遞給沈傲雪冷冷地道︰「這枚神龍令,師父一直沒讓我看,但我相信它是真的,你拿著它走吧!」
這是近十天來,厲風行第一次跟她說話,她原本應該開心才對,可她沒有,因為厲風行的語氣太冷,比看她時的眼神還冷,就算對一個素未平生的陌生人,也不會有這種語氣。
沈傲雪知道這是神龍令,是她夢寐以求的神龍令,但她卻未伸手相接,而是淒淒地道︰「你別這樣好不好?」
厲風行不再說話,將神龍令放在旁邊的大石上,翻身躍上一棵大樹,橫躺在樹枝上,一動不動。
沈傲雪靜靜靜地看著他,眼淚不自覺地在眼眶中打轉,知道他恨自己,怨自己,卻不知他在睡夢中是否能忘記心中的悲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