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吳公子可是坐騎顛簸勞累哩?」
一陣爽朗的笑聲打斷了吳玄悠悠思緒,他恍然起身,便看見扎赤木與郎山信步而來。
走近,扎赤木徑直遞上手中的干肉面餅,又是一笑︰「這是咱們羌人放牧的伙食,雖干澀難咽,但就著清冽的山泉水尚可裹月復,公子請用。」
吳玄心頭一陣溫熱,用力點頭間已毫不客氣地大嚼起來。望著少年士子稚氣未月兌的臉龐,扎赤木頓時一陣感嘆,如果自己的兒子不死于疫病,年紀也應該和他相仿了吧。
一番風卷殘雲般的饕餮大吃,一塊醬牛肉數張黑面餅已全數下肚,吳玄意猶未盡地抹了抹嘴,兩天未進食的饑餓感頓時大消。
抬頭一看,卻猛然發現扎赤木郎山兩人正目光炯炯地打量著自己,想及剛才那番狼吞虎咽之相,吳玄頓覺臉s 漲紅,郎山笑嘻嘻地遞來一個水囊道︰「公子吃相真猛士也!來,山泉水。」
吳玄依言接過水囊,「鐺」地一聲擰開蓋子便汩汩大口飲盡,大覺酣暢淋灕。
一番飲食之後,三人頓覺距離親近了許多,扎赤木帶著滿臉笑意道︰「明兒我們正巧也要前往金城郡,公子今晚可跟隨我們回部落歇息,到時可一同上路。」
吳玄拱手致謝,也是一笑︰「族長不必公子前後,在下不過區區布衣之士,依照中原習慣,喚我表字從雲即可。」
郎山在一旁插嘴道︰「族長,這話實在,我也覺得公子太過饒舌。」
「那好。」扎赤木欣然點頭後又疑惑問道︰「在下听說中原人要到二十之齡才有表字,你年紀應該不及二十,為何•……」
吳玄頷首解釋道︰「不錯,中原士子要到雙十年華才由長輩行冠禮賜表字,示意其長大ch ngr n,在下原本孤兒之身,唯一的親人便是從小撫養我長大的老師,老師歷來厭惡繁文縟節,說這些束縛人x ng的理條皆是儒家的迂闊之道,在去歲冬天我剛滿十七歲之際,便給我加冠哩。」
扎赤木頗有同感地點頭道︰「從雲之師真x ng情,不象我所接觸的那些大齊邊郡官吏,盡皆重視虛禮,動輒便是一通之什麼者也的,讓人不知道在講些甚話!」
「是之乎者也。」郎山小聲地補充了一句,抬頭望了望已明顯偏西的太陽,「呀,午時已過,族長,是時候啟程了吧?」
「好,吩咐大伙兒圈攏羊群準備出發。」
扎赤木話音剛落,不遠處一個剛起身上馬的牧民猛然轉頭突兀大喊︰「族長,前面有馬群。」
「馬群有什麼好奇怪的?」扎赤木嘟囔了一句,手搭涼棚極目遠眺,果然見西方天際煙塵大起,絲絲黑線涌出地平線正在隱隱蠕動擴大。
「好像是野馬群。」一個眼尖的牧民不確定地開口,半響後又高聲道︰「不對,這應是放牧之馬,但不知為何卻未見牧人揮鞭約束,任由馬匹沖突亂竄。」
扎赤木臉s 漸漸凝重起來,牧人們都在好奇觀望之際,他已快步沖向坐騎猛然大喝道︰「是馬匹受驚了,大家快跟我一道前去圈住驚馬。」
羌族牧民們紛紛高聲應諾,利落地翻身上馬揮舞馬鞭向受驚狂奔的馬群迎上前去,雖只有區區數十騎,依舊氣勢如虹馬蹄如雷毫無畏懼。
扎赤木左手馬韁右手馬鞭,馬術嫻熟縱騎如飛,胯下駿馬更是神駿異常,貼著茫茫的草地仿佛飛了起來,片刻便與馬群只有百步之遙。
他環顧一周,估計這狂奔馬群約莫三百余匹上下,不禁心頭大定,韁繩一擺便沖向了馬群側翼,轉頭高聲吩咐道︰「我來圈住那只白s 頭馬,你們看準時機上前相助。」
未等同伴們點頭出聲,扎赤木已從馬褡褳中模出繩套,胳臂用力一揮,套頭在他頭頂圈成了一個頸圈,在與馬**錯的那一霎那,繩套已如閃電般凌空拋出,準確地套在了領頭的那匹白如霜雪的頭馬之上。
間不容發之際,扎赤木一勒馬韁,靈動非常的黑雲長長地嘶鳴一聲,驟然站立接著在原地一個打旋,馬不停蹄地折轉過來。
扎赤木繩套微微一收,白馬的脖頸已被牢牢套定,此時他依舊不敢用力拉扯,怕的是引起頭馬慌亂奮力掙扎,而是慢慢地試著讓它速度放緩,此刻牧民們也從兩翼兜住馬群揮鞭約束,終于奔馳十里之外後,馬群漸漸停了下來。
扎赤木長吁一口氣,拭了拭額頭的涔涔細汗,卻見一騎從西方遠遠而來,定眼一看,來人長發披散滿面胡須,竟是族人優居,頓時明白了這是他的馬群。
扎赤木惱怒高聲道︰「喂,優居,你可是老牧人了,怎麼會讓馬群受驚狂奔,今天如果不是遇到我們,看你如何是好!」
優居猛烈地喘息片刻也不答話,開口便道︰「有水沒,快渴死了。」
扎赤木依言將馬匹上系著的水囊拋了過去,只見他接過來便扯開塞子狠狠地灌在嘴里,娟細的水流從嘴角不停地滑落在地面,濺起了點點滴滴的水珠,這家伙渴壞了。
看到他如此狼狽,扎赤木心中的怒氣消了一半,忙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優居臉上露出尷尬之s ,看著周圍好奇的同伴,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倒霉,踫到瘟神了。」
「昨天放牧不知不覺快要走到昆侖山腳下,本來咱已準備返回部落了,誰知道在這個時候遇到一匹野馬,一匹很出s 的野馬。」
說到這里,優居苦笑出聲︰「咱從小生長在草原上,對于相馬術雖說並不j ng通,但是看過的馬匹比見過的女人還多,也算是略知一二,那野馬通體赤紅,無半根雜毛,馬身膘肥體壯,體態碩長均稱,一看就知道是血統高貴的駿馬,更難得可貴的是它嘶聲宛如龍吟,雙目炯炯有神,仿佛听得懂人話一般,所以咱忍不住下手了。」
「開始咱拿牧草來引誘它,可是那畜生j ng明得很,只在遠處默默地打量著,根本不吃咱過手的食物。沒辦法之下,又試著用繩子套它,卻被它輕易地甩開,後來干脆騎著馬追趕它,卻把它惹惱了,沖進馬群又踢又咬,馬匹全都驚慌失措跑散開來,這才知道今兒個踢到了鐵板上。」
「每當咱好不容易將馬群安定下來時,那該死的畜生仿佛作對一般又出現了,沖進馬群惹得它們撒蹄就跑,弄得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昨晚沒睡上一個安穩覺。」
听完優居的述說,在場的牧民全都張大了嘴巴,這馬攆著人跑的事情簡直是聞所未聞,如果不是他放牧技術了得,恐怕大家都會笑出聲來。
其中一個牧民沉凝了片刻,面帶憂s 道︰「听聞昆侖山一帶在上古之際仙魔妖怪眾多,你老兄該不會惹惱了山神,不然哪會如此靈x ng的駿馬?」
「是不是惹到了山神咱不敢確定,但是……」說到這里,優居緊張地望了望四周︰「恐怕那畜生又要出現了,大家做好準備,這次咱們人多勢眾,可不要讓它得逞。」
「放心吧。」扎赤木長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管它是神仙還是妖怪,今天咱們就要來會一會,這樣的駿馬如果賣給大齊人可是價值連城,恐怕值千兩黃金哩。」
「千兩黃金!」牧民們倒抽一口涼氣,就是金馬也賣不到千兩。
扎赤木撫須大笑道︰「哈哈,瞧瞧你們那窮樣,如果真是一匹千載難尋的駿馬,說不定真的值這個價錢,從雲公子,對嗎?」
吳玄正縱馬碎步上前,听到扎赤木詢問,微笑點頭道︰「族長此言不假,華夏古代曾有過「千金買馬首」的典故,千金常有而千里馬難尋,誠所謂也!」
「千金買馬首?」郎山露出不可思議之s ,喃喃道,「難怪說中原人窮奢極侈,千兩黃金足足夠咱們部落兩千人無憂無慮生活十年。」
正待牧民們遐想之際,一個小小的黑點驟然出現在天際。大伙兒定眼一看,果然是優居口中所說的小紅馬,只見它馬鬃聳起狀若飄雨,蹄聲嘀嗒勢如奔雷,宛如一道赤s 風暴般眨眼就席卷而來。
扎赤木雙目一亮間j ng神已是振作,哈哈大笑著對眾人道︰「老規矩,誰人圈到就歸屬誰家,大家以為如何?」
「公平無差。」眾人哄然一聲,瞧準小紅馬策馬迎了過去。
扎赤木的黑雲腳步輕捷穩健,未及片刻便超越了眾人數丈,他如法炮制地拿出繩套,用力一甩套頭便向小紅馬脖頸飛去。
小紅馬似乎對牧民圈馬的手法早就輕車熟路,並沒有躲閃退避,它微微輕嘶,前踢輕輕一躍,馬身竟凌空飛起躲過了繩套,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猶如狼一般的輕捷、狐狸一般的矯健,牧人們看得目瞪口呆,這畜生好生j ng明。
小紅馬一陣左沖右突,輕而易舉地躲過了牧人們的包圍圈,得意嘶叫兩聲,歡快地沖進了馬群堆里亂踢亂咬,原本停下來悠閑吃草的馬匹見它全都驚慌失措,悲嘶著奔跑開來。
「咳,我來。」少年郎山興奮得臉膛通紅,胯下駿馬正是剛才扎赤木圈定的白s 頭馬,他雙腿猛踢馬月復,猶如一朵白雲般向赤s 風暴掠去。
小紅馬長嘶一聲,不退反進,對著郎山便迎了過來,奔跑速度有增無減,似乎不惜與他撞個魚死網破。
扎赤木頓時勃然變s 厲聲高喝︰「郎山快閃避,那畜生x ng子剛烈,當心被它撞下馬背受傷。」
郎山不由大驚失s ,正待回馬閃避,小紅馬卻用後蹄猛地一踏地上硬泥,馬身騰空數丈從郎山頭頂凌空飛過,穩穩地落在他身後,然後又風馳電掣向西面疾奔,竟毫無疲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