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蒼茫的,地是荒蕪的。
天地間,仿佛什麼都沒有,仿佛什麼都不存在。
數萬平方,一眼望不到盡頭。
凌御天醒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景s 。
朦朧之中,他好像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中,他好像來到了一座莊園。
但很快,他便發現,這里正是他兒時的家。
親切、懷念、熟悉。
一種種久遠的感覺徘徊上心頭。
他的心,痛了!
他的面龐,已潸然淚下。
十一年,他已十一年沒有回到這個地方了。
他曾經的家,早已不復存在。
即便這個地方還在,可他的家人,卻已不在了。
他想念他的母親,想念他的父親。
兒時受的委屈,卻無處訴哭。
即便再多的苦,他也只得往肚子里咽。
現在,他眼角的淚水已如雨般傾灑。
他多麼希望能夠回到過去,能夠再吃一塊母親親手做的豆沙糕,能夠再跟父親學一回騎馬!
十一年,他第一次哭泣。
這時,他突然看到了一個穿著官服的中年人。
中年人身後跟著官兵,數不清的官兵。
然後,他看到了他的父親,凌赤豪。
血,如河水般的血。
他親眼,看著凌赤豪的慘死。
他親眼看著那些官兵的刀,一刀一刀的割在他父親的身上。
可他,卻只有看著。
那就像是不同的兩個世界,他身在這個世界,永遠也涉及不了那個世界的事情。
他唯有看著。
唯有看著他的母親含淚自殺。
他什麼都做不了!
他看著那道人影,那個害死他父母的人影。
他想看清這個人的臉,可是除了黑暗,他什麼都看不到。
他恨自己,恨自己沒有力量。
恨自己沒有力量去救他的父母。
他發誓,他一定要得到力量,天下間最強的力量。
然後,找出那道黑影,找出那個人究竟是誰。
然後……
凌御天望著這片蒼茫的世界,眼角的淚痕已淡淡干去。
他又握緊了拳。
他知道,那只不過是一場夢。
但,卻比任何都要真實的夢。
他要活下去,他要復仇。
所以,在找出他的仇人之前,他絕不能死。
他掙扎著站了起來。
可是他剛剛一動,全身立刻就傳來了一陣鑽心的劇痛。
他已想了起來,他被‘黃泉封印’的能量所波及,昏迷了過去。
可是這里,是什麼地方?
白茫茫的天空,成群的石山。
他敢肯定,這里,已絕不是死亡山谷!
卻也不是南冕洲森林!
他被那股能量帶去了哪里?
活動了下各處關節,身體似乎已不再那麼痛。
他爬上一座石山,向遠方望了過去。
他卻有些心慌了,石山之後,是另一座石山。
一座座石山一直連到天的盡頭,仿佛永無止盡。
而他,就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一葉孤舟,根本不知該何去何從。
他沒有方向,更不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
但他已邁出了腳步,他不需要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也不需要知道他走的是什麼方向。
因為,他本來就無處可去。
他本來,就是浪跡天涯。
哪個方向?什麼地方?又有什麼意義?
他只需要走,順著這個方向,一直走下去。
寒堂呢?慕容沖呢?木易凌雲呢?他們又到了哪里?
誰知道呢?
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凌御天一個人。
他不斷的走著,似乎走了很久。
他自己也不知他究竟走了多久,似乎是一天,又像是一個月,或是一年,也可能是十年。
他只知道,他的腿,已經麻木了。
他的記憶正在逐漸淡去,他的內心,卻感到越來越安詳。
不知什麼時候,他發現,自己身邊突然多出了個人。
這個人跟在他身後,不說話,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在跟著他走。
凌御天沒有問這個人為什麼跟在他後面,他轉過頭去,卻發現,他的前面不知何時也出現了一個人。
低著頭,默默的向前走著。
很快,他便發現,這片天地間,已不止是他一人。
他已身處在一個有著數千人的隊伍中。
一個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隊伍。
沒有人知道,這個隊伍究竟有多長,也沒有人知道這個隊伍究竟有多少人。
似一千,也似一萬。
整個隊伍中的人,都在向著同一個方向前進,西方。
凌御天似乎已沒有了意識,跟在這些人當中,向西方一路走去。
不知又過了多久,連綿的石山終于消失,他們已走進了一個山坳。
地依然是石頭的,漆黑的石頭。
但是,前方的隊伍,卻已可以看見了盡頭。
他發現,前方隊伍的人,正在逐漸的減少。
因為,這個隊伍所要去的地方,竟是一個深淵。
漆黑的深淵!
隊伍前端的人,正在一個一個的跳入其中,消失深邃的黑暗中。
但是凌御天還在隨著隊伍向前走,竟連一點停留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很快,前面的人都以跳入了深淵中,下一個,已輪到了凌御天。
凌御天的眼楮充滿了死灰s ,他似乎已沒有了意識。
此刻的他,正如一個行尸走肉般,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眼看,他已要跳入深淵之中。
突然有人道︰「凌御天,凌御天!」
一道人影,已自隊伍中將凌御天拉了出來。
凌御天眼s 死灰的看著這個人,沒有一點反應。
人影道︰「凌御天,你醒醒,難道你不認得我了?」
人影不斷的搖晃著凌御天,不斷的呼喊著。
但凌御天,還是一臉的茫然,仿佛什麼都沒有听到。
又過了很久,凌御天眼中的死灰s 終于漸漸淡去。
他的神情已有了變化,似乎,他已想起來了些什麼。
慕容府,白衣少年,古代神兵!
他的眼楮終于恢復了一絲神采,他看著面前這道人影,終于緩緩道︰「我……我好像記得你……」
人影道︰「你當然記得我,你再想想,你再仔細想想,‘神兵圖騰’,難道你都忘了嗎?」
凌御天的眼楮瞬間亮了起來,似乎,他已記起了一切。
他看著面前的人影,忽然失聲道︰「水無痕!怎麼會是你?」
這不斷呼喚凌御天的人影,赫然就是水無痕!
見他終于記起了自己,水無痕頓時松了口氣,道︰「謝天謝地,你總算記得我了。若不是為了救你,我又怎會到這里來的?」
凌御天一愣,道︰「救我?」
他忽然已想通了,道︰「這麼說,是你把天下群豪都引到死亡山谷的?」
水無痕道︰「當初我去慕容府救你,卻發現慕容沖早已帶你離開了汕水城,我猜他們定會逼你帶他們來這里。所以索x ng,我就將全天下的武者都引來,讓他們牽制慕容沖,這樣,我才有機會救你。」
凌御天嘆道︰「原來,這些人都是你引來的。」
他的心中有些感激,交到水無痕這個朋友,或許是他這一生中最值得慶幸的事了。
他看了看那長長的隊伍,忽然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會?」
水無痕沉吟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但這一切,應該都是‘黃泉封印’的緣故。」
凌御天失聲道︰「‘黃泉封印’,還沒有解除麼?」
水無痕道︰「木易凌雲他們以為已經解除了封印,卻不料,他們灌入的靈氣,正恰巧激活了‘黃泉封印’真正的力量。」
凌御天驚聲道︰「這麼說,‘黃泉劍’的封印,才剛剛開啟而已!」
水無痕點了點頭。
凌御天嘴角現出一抹苦笑,陶青自作聰明,卻害了所有人。
現在,他們已陷入封印之中,連身在何處都不知,還談什麼古代神劍?
頓了頓,凌御天又道︰「對了,既然你已來了死亡山谷,那麼你一直躲在哪里?」
水無痕卻笑了,道︰「我本混在一個普通的小幫會中,可剛剛跨進山谷,這些人卻受不了谷內的腐蝕之氣。要麼走火入魔,要麼就被別人殺死,搶了財物。為了不被慕容沖和神秘人發現,我只好躲了起來。」
凌御天道︰「你是什麼時候找到我的?」
水無痕淡淡道︰「剛剛。」
凌御天道︰「剛剛?」
水無痕道︰「沒錯,我本來也同你一樣,走在他們之中,不過幸好及時清醒了過來。」
聞言,凌御天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看著那長長的隊伍,若非水無痕及時阻止了他,此時他恐怕已跳入了那深淵之中!
凌御天皺眉道︰「這些人……」
他發現,隊伍中的這些人與他們是不同的。
這些人披著殘破的披風,眼楮死灰,膚s 黯淡,慘白,根本就沒有一點生氣。
他們安靜的走著,只有在跳下深淵的時候,才會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
凌御天怎麼看,都不覺得這些‘人’,是人!
他們仿佛就與這片荒涼的天地如一體般,讓人覺得那麼不真實!
如果凌御天不是掐了掐自己的耳朵,他恐怕都會以為,眼前的這一切,都還是在夢境中。
水無痕道︰「這些人奇怪的很,剛剛我也有喊過幾個人,可他們卻連絲毫反應都沒有。」
凌御天道︰「你就一直等在這里?」
水無痕道︰「我本想看看有沒有熟人,但等了幾天,就只看到了你。」
凌御天道︰「這些人,不是山谷里的那些人?」
水無痕搖頭道︰「不是,山谷中的那些人,我總算也認識不少。但這些人,我卻一個也沒有見過。」
凌御天面s 凝重下來,道︰「那麼這些人,是從哪里出來的?」
突听有人罵道︰「媽的,本教主跟你說話,是看得起你,你居然敢不理,看我不撕了你!」
凌御天與水無痕相視一眼,爬上了一個山坡。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另一條隊伍。
這隊伍竟也與凌御天所走的那個隊伍一樣,其中的人,皆如行尸走肉,緩慢著向深淵中一步步走去。
這隊伍中,或許還有一個人不同。
但是這個人,卻比那些行尸走肉還可怕。
這是一個從頭到腳都是黑s 的人。
這個人,正用他那一雙漆黑的‘爪子’,撕扯著隊伍中的那些行尸走肉般的人。
他先是挖出了他們的眼楮,然後又抓下他們的鼻子,最後打爛了他們的嘴。
但可怕的是,這些人竟沒有一點反應。
他們依然在走,緩慢的走著,連一點痛苦的聲音都沒有發出。
甚至,連步伐都沒有停下!
他們好像什麼都感覺不到,什麼也都看不到。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他們都堅定不移的走向那深淵之中。
那人怒罵道︰「你們這群王八,看我把你們的腦袋擰下來,你們還怎麼走。」
說著,他竟真的一掌拍碎了一個人的腦袋!
腦漿伴隨著鮮血飛灑而出,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彌漫在空氣中。
凌御天只覺月復部突然一陣痙攣,他似已要吐了出來。
但是,水無痕的面s 卻變得更加沉重。
因為,他看到,那腦袋已被打爛的人,依然在走!
凌御天已愣住了!
他全身的汗毛都已豎了起來!
黑衣人不由得也駭的後退了兩步。
驚世駭俗!
世上怎麼可能有這樣人存在?沒有了頭,居然還能走。
直到那無頭身子跳入了深淵下,幾人才回過了神。
突然,黑衣人的臉變得猙獰起來,大呼道︰「你們嚇不到我的,你們嚇不到我的!看我把你們通通都殺了,把你們通通都殺了,看你們還怎麼走!」
這人似被駭瘋了一般,在隊伍中不停的撕扯著,撕開了每一個人的身體、內髒!
凌御天已無法再忍受下去,忽然怒喝道︰「寅鬼,你在干什麼?」
那似已瘋了的黑衣人,竟就是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