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月,姑蘇城y n雨連綿,整座古城仿佛在煙波中輕輕蕩漾,冷月如霜,風景時隱時現,人們的表情也因為多r 未見陽光而顯的悠遠蒼茫。而我卻異常舒心,開元二十四年,天朝內憂外患,三年一度的宮廷選秀也因北方的戰事而被迫免去,我不用進宮。
一入宮門身世顯貴,這是多少官宦少女所殷切期盼,我慕容皖斕只想過無拘無束的生活,去愛一個只愛我的人。姨娘說,我並沒有皇族血統,父親已棄官從商十載有余,選秀本與我無干,因我有著父親英俊的眉宇和母親雍容美麗的面容,江南道御史大夫為討好皇帝,曾多次上奏……這下便好,天隨我願。
綿綿細雨周密而仔細地覆蓋住姑蘇城的每一個角落,我喜歡在古鎮上走一走,水流在水里,風淡淡地吹著風,流水和流水,這便是江南翻飛的水袖,把江南舞動得風姿綽綽、靈秀飄逸。在朦朧細雨的橋頭,踫巧遇到銀桂飄落,便可看見我的家——汐影別苑。
煙雨中「汐影別苑」j ng彩在于它的水面和水面四周的景觀,繞水一周,等于穿過了一年中的四個季節。從探ch n的「清風池館」出發,走過「涵碧亭」便是欣賞荷花的好地方,所以又稱「荷花廳」。然後訪秋,順著長廊漸次升高,恰如陽修的句子︰「高甍巨桷,水光r 景,動搖而下上,其寬閑深靚,可以答遠響而生清風」。在陣陣清風里,還沒坐進「聞木樨香軒」,便聞到桂花的香氣了。如果中秋夜有幸坐在「聞木樨香軒」的話,大概會和白居易一樣,听得到月宮里桂子輕輕滴落的聲音。
「聞木樨香軒」和「清風池館」遙遙相對,一ch n一秋……「煙水吳都郭,閶門駕碧流。綠楊深淺巷,青翰往來舟;朱戶千門室,丹楹百處樓」那一種超凡而不月兌俗的雅致,和深藏不露的豐富,仿佛是深入骨髓的寧靜。
我喜歡這寧靜,清風將薄薄的一層水霧送來,多了幾縷清幽之氣,姚家兄妹姚懷靖和姚懷仁常常到我家小坐,有時候也會懶懶地斜靠在椅子上賞著雨呆一個下午,姚懷靖懶懶地看了看在她眼中是y n郁的天空,又看看晴朗的我說︰「你看你,那迷人的眼楮生在一張甜美的臉上,卻仍然是任x ng的,充滿活力的」她又看看我的著裝,「與你的裝束儀表很不相同,依我看來,只有你的眼楮屬于你自己。」她說話是那樣的細聲細語。
事實我的x ng格並不安靜,姚家與我慕容家乃世交,姚懷靖16歲,我叫她姐姐,姚懷仁19歲,身高七尺,長長骨骼,肌肉堅實,曬得黑黑的臉膛,眼楮里閃著快樂的神s 。他是我們的守護神,也是我們常常欺負的對象。有時候他們也會帶來一些我不熟悉的新朋友。
雖然坐在「聞木樨香軒」之人,皆是生在優裕的商賈之家,從小由僕人細心服侍,但他們臉顯得並不懶散,像生活在野外、很少在書本上的書生一樣,顯得強壯而有活力。在這里人們並不以缺乏高雅的傳統文化教育,因為這一番水土和人系渾然天成,只要在那些在他們認為重要的事情上學得j ng明便可。他們心目中所關注之事,便是練好騎馬sh 箭,學好經商的本事,偶爾也像個溫文爾雅的文仕對詩詞歌賦感興趣。姚懷仁在騎馬sh 箭方面都很j ng通,但他們學習書本知識的無能也是拔頭了籌。他們家擁有比全城其他人家更多的錢、更多的生意,可同他們的大多數窮鄰居比起來,胸中的文墨便少得可憐。正是如此,姚懷仁和他們那些富家子弟在「聞木樨香軒」聊天,消磨這四月傍晚的大好時光之時,他剛被縣衙撤了花錢捐來的差職,而這是過去兩年中他被四個衙門攆走。于是他就只好隨著父親闖南走北去經商。姚懷仁最近一次的除名當做一個有趣的玩笑。
「我認為你一點也不在乎被撤去官職,光耀門楣之事就無可著落了,懷仁哥哥,懷靖姐姐也是如此認為的。」我說。
「你看陸家少爺如何?他一心想當官,雖然如願以償並步步高升,而如今,他父親不一樣把他給拉回來,他永遠也不會再去了,反正現在多數捐官的少爺不得不回家的。」姚懷仁漫不經心地答說。
「為何?」姚懷靖盯著姚懷仁。
「突厥人派來使臣,要天朝和碩公主和親,和碩公主乃皇上的掌上明珠,這是何等的羞辱!想來北方戰事在所難免,陸少爺恰在兵部任職,他是家族唯一的繼承人,陸姥爺怎能不擔心!」姚懷仁說。
「如此說來著可是天大的羞辱!」我說。
「可不是嗎!皇上現在整r 為此愁眉不展!」姚懷仁說。
「听聞皇上連選秀都顧不得了,」姚懷靖看了看我,不懷好意地挑逗「皖斕,如此你就當不成皇後了。」
「你再提‘選秀’二字,我便進屋去,」我很不耐煩地嘟起嘴來︰「我這輩子還從來沒有像對‘選秀’這個詞如此厭煩,自江南道御史大夫上奏至今,我爹整r 為此事傷懷,剛好了些,你又來提起。」
「好了好了,我的慕容大小姐,別生氣,我不提便是了,」姚懷靖模模我的頭︰「我怎麼舍得你進宮呢!一入宮門深似海」她瞟了瞟姚懷仁,說︰「我正缺一位像慕容皖斕小姐這樣聰明賢惠的嫂嫂光耀門楣呢!」
「你除了拿我打趣,還有別的嗎?」我瞪了她一眼,其實我知道姚懷仁喜歡我,他總是待我畢恭畢敬,可不知為何,他那剛毅帥氣的面容在我看來感覺就是有點柔弱。
「皖斕妹妹,」姚懷仁連忙搶過話茬︰「我家明天有間鋪子新開張,希望你和慕容叔叔能蒞臨」他不好意思地看著天空︰「希望明天別下雨。」
「大雨已連下數r ,明天怎能是晴天,」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是何方仙人為你家選的黃道吉r ?」
「你看那朦朧的天那邊已有隱隱落r ,數r 來,我還從沒見過下雨天有夕陽。以落r 來判斷天氣,往往是不會錯的。」我們都朝遠方望去,越過青山綠水中的亭台樓閣,隱隱約約的雨霧之中,一輪薄薄的夕陽在河對岸的群山後面一起洶涌的紅霞中緩緩降落,四月白天的雨霧也漸漸消退,隱隱透出絲絲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