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唐 第十章郡守府,長孫晟

作者 ︰ 帝九年

()殷嶠背手而立,神態自若,李濟學著他安靜地站在旁邊,儼然一個小翻版的殷嶠。等了一小會,門打開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身著灰s 圓領缺骻袍的老漢跟著士兵出來。那老漢細瞧了一眼殷嶠,忙作揖喜道︰「原來是殷將軍,還請隨老漢入內奉茶。」

殷嶠點點頭,拱手道︰「有勞伯叔了。」示意李濟跟他進去。士兵見郡守家的管家認識這兩人,也不阻攔了,繼續職守自己該做的事情。就這樣,殷嶠李濟兩人走進郡守府••••••

殷嶠問過管家長孫伯才知道適才士兵的話不假,原來有樵夫和獵戶先後均發現城外數里外的山上有尸體,長孫晟帶人查驗後回城備案處理一些公務此時正在忙碌,殷嶠心知肚明那些尸體不是王真人殺的就是自己殺的了。

走進府衙,李濟才發現府衙規模極大,迎面而來的是一道牌坊,上面用隸書寫到︰「公生明」三個字——這是ch n秋時荀子說的,它的意思是說公正方能明察事之本末。

下開三道門,中間一道極大,兩旁兩道小門對稱而立,還有兩塊石碑豎立著,這就是所謂的儀門。

路的兩旁還裝有數個石燈,儀門大開,正前方就是高聳莊嚴開闊的府衙大堂,大堂南面有三排房屋並列而建,時不時有書吏或官差來回走動,從府衙大堂的左側往里走是二堂。

二堂和大堂間隔著一個小院子,有蓮池有假山,還有一顆郁郁蔥蔥的樟樹。二堂正中豎著一非常粗的柱子,柱子底下的礎石鼓上刻犀牛望月、蓮花碧波的圖案,正前方是案幾,左右兩排齊整地擺放著暗紅s 的椅子,正有一群不知幾品的官員在忙碌著,有的正俯首疾書有的正把文件檔案分門別類,整個堂內默默無聲,每個人都忙著做自己的事情。

二堂的西側,是接待會客之所,也就是所謂的客廳。

老漢將殷嶠李濟二人引至客廳,稽首道︰「請二位稍等片刻,待老漢去請三少爺前來。」殷嶠還了一禮,老漢便退下去稟告主家。

未免失禮,兩個人都正襟危坐並不言語,靜靜等候主人前來,這是最基本的禮節之一,越是高官貴族或世家顯赫書香門第就越是在意這些細節。李濟跟著殷嶠學得有模有樣。

老漢退下隨後就有一個十多歲的丫鬟端著兩杯茶和一碟切成小塊狀的點心上來,放下後又躬身退立一旁。李濟這幾天吃的是野菜野果,聞著香味不覺就有些餓了,拿起點心嘗了一口,只覺甜膩非常入口酥香,小孩子是喜歡吃甜食的。

李濟一口氣吃了好幾個,便有些口渴,端起茶杯掀開蓋子,琥珀s 的茶水一陣濃香撲鼻而來,應是加了香料。李濟啜了一口,感覺比點心還要甜。他剛剛吃了那麼多的甜食此時卻是不想再喝甜的了,不由微微皺眉吐了吐舌頭,忽然耳旁傳來一陣嬉笑聲,頓時臉紅了,扭頭看去,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女孩正站在不遠處對著他嘻嘻笑著,突然對他做了個鬼臉,然後就跑開了••••••

李濟沒有看清小女孩的模樣,揣想哪里來的小姑娘,他前世本是孤兒,故而心思極為敏感,在一個小丫頭面前出丑頓覺尷尬萬分,心下卻是牢牢記住了那個姑娘,決心找個時間在那個小女孩面前找回面子來,前提當然還得能再遇上那個小女孩。

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傳來,李濟連忙放下茶杯做好,順手抹了一下嘴角又連忙放下。只見一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襲白衫飛快走來,左襟處纏著一條黑紗,面容有些枯瘦,眼帶紅絲。

那少年上前向殷嶠深鞠一躬,稽首道︰「殷叔!」

殷嶠見他這身打扮不由大驚,這分明是家中有喪事,慌忙道︰「無憲,家中何人故去?」

無憲听到這話不由又勾起傷痛,哭道︰「長兄無乃!」

殷嶠想起那個記憶里謙謙有禮甚是忠孝的少年,十九歲便隨漢王鎮守並州,才華出眾,不料天妒英才,竟招橫禍,不由長嘆,又道︰「何時的事情了,怎麼不見你二哥?」

他是長孫家的故友,與長孫晟相交莫逆,算不得外人,既然長子故去長孫又有公務那麼前來招待自己應該是二子無傲。無憲勉強打起j ng神,不敢失禮,欠身道︰「一個月前,漢王起兵作亂,我大哥據城死守,城破被殺。我父親應詔帶兵平叛,二哥因朝廷嘉賞大哥和父親的功勞蔭授鷹揚郎將已經去東都赴任了。按制我守在家中為兄長守喪以盡孝悌之義。」大哥生前對他這個兄弟極好,話剛說完,無憲又嗚咽起來。

殷嶠這幾個月以來為逃避追殺走的都是人煙稀少的地方,對很多事情無從知曉,漢王作亂也是只知道只鱗片抓,此時驚聞噩耗和戰亂,也在一旁暗自嘆息,頓時客廳內靜靜無聲,只听到無憲嗚咽著。

突然外面一陣紛擾,听得眾人高聲道︰「大人!」,卻是郡守長孫大人回來了,長孫大人向眾屬僚微微拱手,走進客廳。順著腳步聲的方向,李濟看過去,見來人身材高大體資英武豐神俊朗,胡須微翹但梳理得極順,身穿圓領衫袍,前後身采用直裾,領子、袖口、衣裾邊緣部分都加貼邊。在前後襟的下邊,各用一幅布橫向拼接,腰束革帶草金鉤,上戴素s 襆頭,下穿雲紋長靴。圓領衫袍的袖口寬大,自顯得來人瀟灑、華貴的風度。

殷嶠忙起身稽首,道︰「長孫大哥,久違了!」

「呵呵,開山,季晟思你久矣,適才公務在身招待不周賢弟莫怪!」長孫晟還禮。

殷嶠呵呵一笑又對李濟道︰「元濟,這位便是長孫晟大人,你可呼之為伯父,快向伯父施禮!」

李濟見長孫晟長得高大魁梧,但眼下無暇細想,忙向長孫晟施禮,口稱伯父。長孫無憲這才注意到原來之前進來時旁邊還有這麼一孩童,不由多看了幾眼。

長孫晟見李濟行禮,微微沖他笑笑點點頭,向殷嶠問道︰「這位是?」

他知道殷嶠有一個差不多大的孩子,當下先入為主便猜測李濟就是殷嶠的兒子了。

殷嶠正待說明,想到這里人多口雜又y 言又止,當下道︰「這是故人之子!」

長孫晟微愕,卻是猜錯了,兩人相交多年,見到殷嶠的舉止長孫晟就明白此間另有隱情,隨即笑道︰「佳客來訪,招待不周,還請賢弟隨我入內一敘!」

長孫晟領著二人從客廳側門走進去,長孫無憲緊跟其後。

這是一條廊道,拱形廊頂,瓜柱雕刻有寶瓶、花飾等造型。廊道另一頭是一堵高牆,將內宅與前面隔開。穿過弧形的內宅門,是一個極大的院子,植有各種花草,整個院落由東西廂房、東西耳房配房及連接各建築之間的廊道組成。

走入內宅後,長孫晟便對長孫無憲道︰「你先帶元濟四處參觀一下,交代下人收拾廂房!」長孫無憲躬身領命,示意李濟跟他離開。

李濟回頭看見長孫晟拉著殷嶠走進一間東邊的廂房,關緊了門,他有心想探听以便加快了解關于自己這具身體的隱情,等到殷嶠走了就遲了,卻不料殷嶠居然避著他,心里有些不樂意,但不想在人前露出情緒,李濟隨意瞄了幾眼周圍的布置就推說自己困了。長孫無憲吩咐下去,隨即有丫鬟來帶李濟去西邊廂房。

長孫無憲與大哥是同母所生,自幼感情就好,大哥故去後,只有他堅持守喪兩年,而四弟和五妹由于年紀小並不守喪,這讓他一直耿耿于懷,適才被殷嶠勾起心事本就傷心難受。他與大哥二哥的母親是妾室多年前就已經亡故,長孫晟成婚極晚,娶正妻高氏時他們兄弟三人已經懂事了,而高氏生下四弟和五妹後,因為是嫡子嫡女故而非常受長孫晟的疼愛,他在府中越發感覺格格不入地位r 益下降,二哥又不在,無人听他訴說衷腸,當下心情郁結,也不願多加理會李濟這麼一小屁孩兒,也不在意這小孩子還要怎麼招待,徑直去了。

東廂房中,殷嶠將這兩年來的遭遇細細說來,包括今r 長孫晟發現城外的尸體是自己所為也不隱瞞,當然李濟身懷《三皇內文》和《黃帝四經》的事情他卻沒有說出來,倒不是不信任長孫晟,只是這件事牽涉到道門,而長孫家世代崇佛且地位尷尬,涉及到佛道之爭的事還是不說為妙,這也是為長孫晟好。

長孫晟沒想到李濟居然遭受了這麼多劫難,而且此事竟牽涉到當今皇帝和當今左僕sh 以及左衛大將軍等一系列權勢之人,不由一嘆︰「當今皇上潛邸之時,南滅陳平叛,北卻突厥契丹,昆弟之中,獨著聲績。可謂文治武功雄才大略,先帝諸子之中獨佔鰲頭,此事做得卻是有些不當。」

長孫氏傳自北魏王族,原姓為拓跋氏,北魏孝文帝改皇族拓跋氏為元氏以示區分皇族宗室之別,以拓跋氏為北魏皇族宗室王族之長門,故改姓為長孫氏。也就是說長孫氏是北魏皇族嫡系後裔,北魏征戰多年一統北方,百年之中無論軍事政治經濟都極為強大,後來魏朝被北齊高氏和北周宇文氏瓜分,再到北周滅齊,楊氏篡周自立,歷朝都是得位不正,因此對長孫氏這正統皇族血脈倍加提防打壓不斷就是為了避免其東山再起,直到當今一統南北,功超前朝情況才好些。

饒是這般,長孫氏到如今一代不如一代居然再無三品以上高官,長孫晟多年征戰到如今也只是四品武衛將軍,楊氏用長孫之謀卻從不敢大肆封賞高官厚祿給他,怕的就是死灰復燃。

因此長孫晟越是才華高絕,對其提防越是嚴重,長孫晟想要復興家族便被指貪圖功名,長孫晟想要建立功勛便派他出使突厥,若是被蠻夷殺了那就更好了,長孫晟如今對此也心知肚明。他身份敏感,卻是不敢肆意評論帝王所為。

于是另起話題,說起一些天下大事民間趣聞,兩兄弟許久未見,倒也不怕沒有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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