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莽撞,還請魯寨主恕罪則個。」寧知宗歉道,他將場上局勢看得明白,這句客氣話是非說不可。
「不必客氣,這位阿三大俠可是勇猛的緊那!」魯大仁贊道,他知阿三強過自己,傾佩仰慕之心陡起。
「魯寨主謬贊了,下一陣我方派阿二出戰。」寧知宗道,這比斗托得越久,對己方越是不利。
「秦寨主,這一戰請你上場吧。」魯大仁側身擺頭對秦椒紅道。
秦椒紅爽朗一笑,道一聲好,解下腰中軟鞭,徑直走入場內,烏絲與裙擺飛揚,宛如山中盛開的一簇紅花,煞是好看。
這時,阿二早已站在場中,青衣長袍,器宇軒昂,氣度不凡,約莫只三十年紀。他從兩袖之中各掏出一截兩尺來長的漆黑光滑木棒,持在手中,垂手而立。
秦椒紅因自己寨主身份,不便先出手,手持軟鞭道一聲︰「請吧。」
阿二面容冷峻,立定不動,他因自己是男子,也不願先出手。
兩人相距四五丈,僵持以對,眼神相交,互相打量著對方音容面貌。
場下群豪見這僵持之局,早不耐煩起來,有人喊道︰「這小子好不倨傲,看得爺爺心煩」「秦寨主動手吧,不必留情」。
秦椒紅忽地莞爾一笑,軟鞭伸直,鞭尾徑向阿二咽喉處襲來,不似鞭法,更似劍法,破空擊出,卻毫無聲響。細看處,辮尾竟是一枚三菱小刃。
阿二一俯身,躲開軟鞭,腳下發力,向前飛躍,只見站立處碎石飛起,軟鞭仍在空中未回,他人已欺近秦椒紅身側,相距不過三寸,左手短棍向咽喉處戳去,右手短棍一圈,從其身側掠過,竟從背後回打向背心!
秦椒紅臨危不亂,向右側疾閃,一抖手腕,手中軟鞭變刺為卷,卷向阿二脖頸。她這「追命鞭法」是運念氣于軟鞭上,軟鞭便可軟可硬,軟處似牛皮,硬處如棍棒,這套鞭法端得是j ng妙絕倫,詭秘莫測。她這往回一卷,鞭尾存念氣尚不散,前段卻已變軟,因此回卷速度極快。
秦椒紅一閃身後,但見阿二一手棍棒向前,一手棍棒向後,竟將兩短棍接上了!
雙棍一接,陡長一倍。他雙手舞一個棍花,打開軟鞭,再戳秦椒紅喉嚨處。
秦椒紅兩腳跺地,向後疾飛,手中軟鞭不停,向阿二橫掃去。
眼見阿二長棍力盡,不能再往前一分。
忽然——
長棍一分為二,一截仍是打向秦椒紅咽喉。
眼看閃避不迭,秦椒紅運氣于軟鞭,變掃為打,用軟鞭後段將飛來短棍打落,阿二前躍一步,手持一截短棍,向空中落下棍棒迎去,分寸恰到好處,又將兩截接成一段,其勢不減,仍向秦椒紅戳來。
秦椒紅不及後退,只得將身子一仰,那棍棒擦著她鼻尖而過!
只見那棍棒又分開來,前頭一截下落,阿二將手一截甩出,打向秦椒紅握鞭右手,接住落下那一截短棍,仍向咽喉處插去。
秦椒紅單手撐地,手腳並用,凌空一個翻身,向一側避去。
但聞「當」一聲響,秦椒紅手中軟鞭已然落地,阿二早料到秦椒紅變招,那截甩出的短棍正好打在秦椒紅手上握鞭處。
這一手當真厲害之極,要知秦椒紅身子翻動,手也跟著動,阿二不但料敵先機,手中甩棍這一下,速度、時間、分寸均要分毫不爽才湊功效。
不僅如此,飛出的那截短棍打落軟鞭後,又反彈回阿二手中,他將短棍再接上,腳下不停,向秦椒紅落地處縱去。
秦椒紅起身之時,阿二的棍棒已經抵在她咽喉上了!
秦椒紅站定後,見已是敗局,也不惱怒,豪爽一笑,道︰「承蒙手下留情,閣下棍法j ng妙之極,不似人間武技,小女子甘拜下風。」
阿二搖頭說道︰「並非是在下強過秦寨主,只是仗著‘窺天棒法’僥幸取勝。」他神情高傲,說話卻是謙沖有禮。
秦椒紅朗聲道︰「是你贏了,不必謙虛。」說罷,大步走下場去。
秦遠硯看阿二棒法如此j ng妙,心中暗想︰「我若用‘山河八式’與此人對敵,必敗無疑。」
寧知宗見再贏一陣,心中喜極,暗想︰「阿大行事低調,功夫之高,不在狂宗宗主之下,無論對方剩下的宋問之究竟多強,終究是難贏得了阿大。這次若能月兌險逃命,實乃生平第一件快事。」他想到此處,臉現喜s 。
魯大仁遠遠看見寧知宗神s ,暗道︰「宋問之是蔚先生請來的朋友,定有過人之處,但對面阿大深藏不露,定非易于之輩,看這寧知宗神情,似是已十拿九穩了。」
兩方也不再報名,阿大和宋問之已同時走入場內。
場下群豪見兩人登場,均「咦」了一聲,只見兩人一般高矮,身形也極為相似,更奇的是兩人均以一塊黑布蒙面,只露出兩只眼楮。
兩人站定,抱拳行禮,話不多說,擺開架勢,便y 作斗。
只見阿大雙掌畫個圓圈,猛喝一聲,雙掌向宋問之胸前拍去,勢大力沉,風為之動。
魯大仁距阿大尚有數丈之遠,掌風仍是撲面而來,壓得氣滯胸悶。臉s 大變︰「這阿大掌力忒也雄厚,他這一掌我便接不住。」
宋問之距阿大不過一丈距離,卻氣定神閑,見阿大雙掌拍來,暗運念氣,也是大喝一聲,雙掌迎上!
「轟」!
一聲巨響,一股強大氣流以兩人為中心,向外散去。兩人雙腳均陷入山頂硬石之中,腳下碎石飛起,隨著震蕩氣流激sh 而出!
碎石打在群豪場下群豪身上臉上,但听「哎呦」「好疼」的慘叫聲不絕于耳。
氣流散盡,空中飄蕩著兩塊黑布——兩人蒙面黑布已被震飛!
兩人均是「咦」的一聲,接著場下群豪也齊聲驚呼︰「怎地兩人長得一樣」「這兩人原是孿生兄弟」「這場是不用比了」。
只見場中兩人長相一致,模樣甚丑,阿大左臉上有一顆大痦子,宋問之卻是長在右臉上。
「哥哥!」宋問之驚道。
「弟弟!」阿大同時道。
「你怎在此處?」兩人又是同時問道。
「那r 我見你落入流沙中消失不見,在那地等了三天三也,未見你出來。我听聞說,有些流沙底下是石窟,想弟弟福大命大,定不會死,將西域各處搜了個遍,仍是尋你不著,倒搜著幾本武功秘籍,後來加入了西域流沙派鷹組,鷹組擅長搜尋,可是尋了你十幾年,毫無結果,不料在這里遇見你。」阿大侃侃而道。
「那r 我確實落入了一個石窟之中,只是石窟甬長,我走了兩三r 才走出。待我回到陷身處,已過了四五天。我想哥哥定是回中原了,便一刻不停地回中原,也尋了你十幾年,哪知你仍在西域,這哪能搜得?」宋問之笑道。
「你怎地入了關寧寨?」阿大問道。
「我在中原尋你時,遇到前輩高人,指點了我一些功夫,後來遇見關寧寨的蔚昭雪,他見我武藝不錯,便拉我入伙,許諾幫他打完流沙派便幫我尋你,我想關寧寨人多勢大,便一口應承下來。」宋問之道。
「今r 你我兄弟二人相見,且讓這流沙關寧相斗去吧,干我兄弟何事!」阿大說道。
「哥哥說得是,尋著你了,這幫幫派派也無甚用處,咱們這便走吧,去斗鄉紳,懲惡霸豈不痛快。」宋問之道。
「正是,當年那惡地主打死我倆父母,逼得我倆流離失所,可惡之極,定要將全天下的惡地主殺光才解心頭之恨。」阿大道。
這話說完,兩人相視大笑,縱身越過群豪,攜手而去。
試想此人武功之高,天下惡霸鄉紳安有寧r ?
奇變陡生,一方歡喜一方憂愁。
魯大仁大喜,暗想︰「這兩人不打了,雙方各勝三場,平分秋s ,不分勝敗,將鷹組眾人擒住,也不算違背信義。」
寧知宗心想︰「被關寧寨圍住,眼看計謀將逞,怎奈天不幫我,無可奈何。」
正感慨間,魯大仁高聲喊道︰「寧前輩,大家各勝三局,在下對鷹組敬佩得緊,但未分勝負,權當兩方切磋技藝了,請鷹組跟我去見蔚先生吧。」
這時,寧知宗忽地想起一件事來,雖覺此事難以行通,但攸關生死,不得不試上一試。
寧知宗大聲道︰「且慢,我方還有一人在此,再請貴方令派一人打這第七場吧。既然已定下了這賭局,不賭道最後怎麼盡興?」言下之意是「你若不陪我方打完,那便是背信棄義。」
關寧寨三寨寨主听得此話,心中都是一驚,暗想︰「這寧老兒果然詭計多端,竟然還藏著一人,我倒是大意了。」
照理說,以關寧寨三寨主之強,不可能察覺不到秦遠硯棲身樹上,可是他們一來便將注意全放在了鷹組眾人身上,倒是沒留意是否還有別人。
魯大仁听寧知宗這話,凝神听去,果然听到樹上隱有呼吸之聲。暗想︰「怎地還有一人,這賭局是非打不可了,但听來樹上之人武藝平平,連平息靜氣這等粗淺功夫也不會。」他抬頭望向大樹,口中大聲道︰「請下來罷!」這話暗蘊念氣,遠遠送出。
他一發喊,樹下所有人都齊刷刷抬頭往大樹看去。
秦遠硯在樹上見這等光景,打消本來打算從樹下躍下逃跑的念頭,這些人層層疊疊將這樹圍住,怎能躍得出去?」
他暗叫槽糕,無計可施,只好從樹上躍下,剛好落到比斗場中。
甫一落地,只見場下一人亟亟穿過群豪包圍,匆匆走到舒文墨身邊,大聲道︰「舒老大,就是這人,當r 殺徐林三的黑衣刺客帶走了他!」
這人正是原落馬寨二當家褚思賢,他入了追風寨,這次圍剿鷹組的行動也跟了來。
舒文墨問道︰「你可認清楚了,確是這人?」
褚思賢答道︰「就是此人,他叫秦遠硯,他聯合黑衣刺客在客棧里殺了李家三兄弟,化成灰我也認得。」他那r 被秦洛二人嚇得肝膽俱裂,自然忘不了這二人模樣。
「可是你殺了李家三兄弟?」舒文墨問道,走上前來看著秦遠硯。
秦遠硯想到洛憐兮現下下落不明,不知生死,雖然主因賴于西域密宗五人,但這李家三兄弟和褚思賢也月兌不了干系。
心念及此,怒道︰「是我卻待怎地?」
舒文墨暗想︰「這少年殺了人還如此蠻橫,好不囂張,定須好好教訓他一番。」他冷哼一聲,哂道︰「殺人便殺了,卻入了流沙派做起縮頭烏龜,見到追風寨的人來便躲在樹上,膽小鼠輩,可笑之極。」
秦遠硯見到舒文墨嘲笑他,心中更怒,恨不得要和他打上一架,也不理會加沒加入流沙派這事,吼道︰「不服便來打,逞嘴上功夫算什麼英雄好漢。」
舒文墨雖是書生打扮,卻極富豪氣,听一個少年人說此話,哪里能忍得?冷道︰「我便跟你打這一陣,看誰是英雄好漢,誰是膿包混蛋!」
場下寧知宗見這等情景,又驚又喜,驚的是這樹上之人竟然和關寧寨有莫大過節;喜的是自己未出一言,這第七陣便打上了!
但轉念一想,這少年在樹上氣息都屏不住,怎能是舒文墨的對手,不禁搖了搖頭,暗想這次在劫難逃。
這邊褚思賢徑直走上來道︰「舒老大,這小子武藝低微,怎勞您大駕,我便能勝得了他。」
舒文墨怒喝一聲︰「滾開。」他本是爽直漢子,又就被秦遠硯激怒,見到這等阿諛之人更添煩躁,便一把將他推開。
褚思賢立時滾倒在地,不明白舒寨主怎地如此憤怒,連滾帶爬地回到群豪之中。
秦遠硯抽出樸刀,刀身斑駁,刀刃卷曲,如人入膏肓,病態奄奄。單臂持刀,橫于胸前,迎風而立,樸刀在他手中似乎又有了無限生機,意氣風發!
舒文墨見這架勢,法度嚴謹,頗有名家風範。當即收了小覷之心,取出鐵扇,凝神待敵。他自恃前輩身份,自然不能先出手,將頭上揚,示意秦遠硯進招。
秦遠硯見他傲然神氣,哪里能忍得住。樸刀一揮,一記「千軍橫掃式」,念氣隨刀而出,前方半圓範圍全在刀風籠罩之下。
刀風未到,氣為之悶,舒文墨大驚,暗道︰「這人小小年紀,念氣怎地如此渾厚?」不敢硬接,使出「鬼影閃」,閃身到秦遠硯背後。他心念雜亂,出招慢了一分,身上長袍已被刀風割了一道長口!
魯大仁和寧知宗見了這一招,喜憂反轉,魯大仁暗叫不好,寧知宗則撫須微笑。
秦遠硯早覷見舒文墨身法步伐,知他已到身後,他不轉身,一招「鐵騎突出式」樸刀向身後撞去,如蛟龍出洞。
舒文墨不及再閃,迫不得已,鐵扇向刀柄擋去。
一聲清脆之響,秦遠硯仍是在原地站立不動,兩招過後,未動一步!
舒文墨被這一撞,踉踉蹌蹌倒退出三丈開外,這才穩住!
手中鐵扇竟從中夭折!
寧知宗、魯大仁及場下群豪齊聲驚呼,只覺不可思議,這人弱冠之齡,怎如此之強,舒文墨數年之功,竟擋不住他兩招。
秦遠硯轉過身來,看著舒文墨,傲然說道︰「追風寨這般不濟,我為何害怕?」
舒文墨一听,即羞又怒,一記「鬼影閃」,閃到秦遠硯身前尺許,挺起半截鐵扇,直打前胸。他想此子樸刀甚長,念氣又深,需得近身短打
秦遠硯在樹上時早已看出他「鬼影閃」端倪,見他來時,叫一聲好,一招「撩雲撥雨式」,刀尖向鐵扇撥去,他心中憤怒,這一撥用力大了,竟將鐵扇削去一截!
鐵扇攻勢不減,結結實實打在了秦遠硯胸口。這一擊乃舒文墨奮力而發,勁力之大,非同小可。
秦遠硯登時倒地,胸口被鐵扇斷口扎破,流出血來。胸中氣血兀自翻滾,他一提氣,「哇」得一口血吐在地上。
仗著渾厚之念氣,即刻又站了起來。
魯大仁寧知宗等越看越驚,見他輕松寫意地一揮刀,以卷刃樸刀削斷了鐵扇先是一驚;見他受重創後渾然無事的站起身來又是一驚。
秦遠硯雙眼血紅,大喝一聲,將渾身念氣聚之于刀,手中將樸刀舞得飛轉,一聲怒吼,瞬間向四面八方連砍數刀,看似只是揮刀舞了個圓圈,刀氣四散開去,正是那招「氣吞山河式」!
舒文墨見狀,想閃避卻無處可閃,只猶豫一下,刀風及身,他隨風而起,飄在空中,宛如枯葉。刀風勁道奇大,舒文墨又離得秦遠硯較近,直將他卷向山下!
刀風停時,再看場上,人圈向外擴了數丈,魯大仁寧知宗等高手也向後退了幾步!
這時,只見一女子向舒文墨落下處奔去,正是秦椒紅,裙袂擺動,飛奔下山,頃刻消失不見。
這刀風威猛,卻不傷人,不似「千軍橫掃式」「削月割r 式」刀風銳利,可將所觸之物割裂。
寧知宗心神稍定,見是秦遠硯贏了,走上前去,沖著魯大仁等笑道︰「七局四勝,立好的規矩,這賭局是流沙派贏了,眾位都是名動江湖的豪杰,小老兒代鷹組跟眾位告辭道別。」
這話說得十分明白︰你們若是嚴守信用的英雄豪杰,那便放我們走。
魯大仁臉s 土灰,黯然說道︰「罷了,罷了,你們這便走吧。」他沒想到寧知宗竟然藏了一人在樹上,更沒想到這人武功竟如此之高!又想到蔚先生費盡心思,巧設奇謀,這才圍住神出鬼沒的鷹組,到頭來卻壞在自己手里,一場重罰是逃不了的。
魯大仁一放話,寧知宗便知已逃月兌此劫了!
「大家伙這就走吧。」寧知宗喊道,面對鷹組眾人,實則是提醒秦遠硯跟他們一起走,以免露出馬腳。
秦遠硯發完那招「氣吞山河式」,怒氣便消,這時看見外圍數百之眾,又打傷了舒文墨,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收刀跟在鷹組眾人身後,往外走去,團團圍住的群豪也閃出一條通道來,任由這些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