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郝母拎桶食出來喂鵝︰喔喔喔。她把食倒進鵝槽子里，五只大鵝爭先吃食。郝母拎著桶轉身y 走，又轉身回來，好像缺點什麼。點指著︰一二三四五，嗯，咋還缺一只鵝吶。趴著鵝圈往里看看，里面空空如也。四外看看，不見那只大鵝︰老頭子，你出來看看，咋還少一只鵝吶。是不是丟了？
郝父披著棉襖從屋里出來︰不可能。昨晚一夜都沒听見狗咬，大鵝也沒叫喚，哪兒來的賊呀。及至來的跟前數了數，只是五只大鵝在吃食。郝父在院子里找了找，又去房後找了找，還是不見鵝影。自言自語地說︰真是奇了怪啦，咋還缺一只大鵝。
郝母憤憤地罵著︰是那個挨千刀的把鵝給偷走了，也不怕噶本一下子噎死。不噎死也得讓車撞死，讓雷劈死。這輩子做損下輩子還做損，損人利己不得好死。
郝父連忙把老伴往屋里推︰行了行了。你可別給院子里吵吵火火的了。丟就丟了吧。
收雞收鴨收鵝收狗啦－辛老二推著自行車在村街邊吆喝邊走，後衣架上搭著兩條編織袋，兩個鴨子露出腦袋東張西望。前面的車筐里放著桿盤秤︰收雞收鴨收鵝收狗嘍－
一個中年婦女走出院門︰都咋收的？
辛老二停下自行車︰大姐，你想賣啥？
中年婦女︰大鵝多少錢一斤？
辛老二支起自行車︰是當年的大鵝還是老鵝？
中年婦女︰老鵝。
辛老二︰老鵝6毛錢一斤。
中年婦女擺擺手︰太賤了。不賣。一個大鵝蛋還3毛錢吶，打瓶醬油還剩下一毛錢吶。你走吧。不賣。
辛老二推車又走︰收雞收鴨收鵝收狗嘍－
村邊，一個五十左右歲男人一手拎著死雞，一手拎著死鴨走出院門，正踫上辛老二，于是就問︰黃鼠狼咬死的要不要啊？他把死雞鴨往前遞遞。辛老二看見，雞鴨脖子下面的大動脈已被咬亂，殘血早已凝固。
辛老二搖搖頭︰不要。
男人拎著死雞鴨走過大道，順手扔在了垃圾堆，轉身回去。
辛老二慢慢騰騰地推著自行車，一邊吆喝一邊用眼楮看著男人；收雞收鴨收鵝收狗嘍－一看男人走進院子，順手帶上院門。辛老二馬上支起自行車，迅速從車筐里拿出一條空袋子，跑到垃圾堆，找著了男人丟棄的死雞鴨，麻利地裝進袋子里，拎起袋子就走，一看地上還有兩只死雞，順手撿起來也都扔進袋子里。來到自行車跟前，把袋子夾在後衣架，騎上自行車就走，也不吆喝了，順著村路一路疾馳而去－
市區里。這是一條偏街，兩旁是碗口粗的楊樹，路面是爐灰渣和土混合鋪就的，雨天泥水濺，風天滿塵煙。街上行人不多，自行車也不算多。偶爾「b ij ng」吉普車奔馳而去，揚起一路煙塵。辛老二騎著自行車走在路上，邊往一旁看著。
路旁一顆粗大的斜楊樹，上面用膠合板寫著三個紅字「收家禽」。樹下是一條坑包不平的小胡同，兩旁是低矮的家屬區。
辛老二騎車拐進胡同。
這是一個挺大的院子，周圍垛著土牆，木頭大門，三間紅磚房，院子里支著蘆席棚子，周圍也用蘆席圍著，旁邊是一大堆家禽毛。院子里支著十幾輛自行車，有的後衣架兩旁吊著鐵絲籠子，更多的還是編織袋。辛老二推車走進院子，老客譚英超連忙從屋里迎出來︰
老二，頭一天你咋回來的這麼早啊？收的咋樣？
辛老二支起自行車︰湊乎事。收了幾只鴨子，還收了幾只死－
譚英超連忙擺手，示意他不要說，看看跟前沒有人，上前悄聲地告訴他︰別人的死雞鴨鵝我都不收，只有王邪乎你們幾個人的我才要。接著，譚英超又煞有介事地說︰你頭一次來我這里，哪兒那兒不知道，我領著你去西下屋過秤。走吧。
辛老二拎著兩個編織袋跟著譚英超去了西下屋。
辛老二推車走出院門口，騎上自行車離去－
辛老二騎著自行車直接拐進自己家院子里，按響車鈴。
叮鈴鈴。叮鈴鈴。
郝桂茹系著圍裙推門出來，辛老二騎車來到了窗戶前︰頭一天咋回來的這麼早啊？
辛老二支起自行車，又從車筐里面拿出橘子︰掙點就行唄。把橘子拿屋去。
郝桂茹接過橘子︰買這東西干啥，多貴呀。
辛老二從車筐拿起秤︰大伙嘗嘗。老五他們吶？
郝桂茹︰老五遛馬、遛狗去了。老三賣冰棍沒回來吶。老四上學了。
辛老二扶著郝桂茹進屋︰老五三樣寶︰棗紅馬、小狗和小貓。
兩個月以後。
晚飯後，街坊鄰居坐在郝桂茹家院門前談天說地。老五養的小貓已經長大，老五給它起名叫胖子。鄰居坐在大道上嘮嗑，胖子這時候就趴在牆頭上，似睡非睡，呼嚕呼嚕自娛自樂，也陪著湊熱鬧。
老五養的那只黑狗也長成半大狗了，老五給它起名叫傻蛋。老五前面走傻蛋顛顛跟著跑出來，來到道上和鄰居家的一只黃狗一塊嬉戲。老五坐在旁邊看熱鬧。
這工夫，牆頭上的胖子馬上坐起身，j ng惕地關注著兩個狗玩鬧。許是傻蛋小的緣故，常常被黃狗摁倒在地，滾了又滾，還沒等爬起來又被撲倒，連啃帶咬。一次給咬疼了「嗷嗷」叫喚兩聲。胖子以為傻蛋吃虧了，突然從牆上跳下來，箭一般撲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照著黃狗狗臉「刷刷」就是兩爪子，鼻子立刻被抓出了血，疼得它哀鳴不止，夾著尾巴往家跑，不時回頭看︰算你狠。你等著。
郝桂茹等人一看胖子助戰傻蛋，人人歡笑不止，竊竊私語︰「都說貓狗是冤家。你看老五養的貓狗不一樣。」「這貓狗都通人氣。」「那可不。關鍵時候貓還幫助狗打架。」
這功夫，胖子重新跳上牆頭，舌忝舌忝毛，洗洗爪，不時往鄰居家望︰小樣。等著你又如何。
從此後，老五發現點事，這個傻蛋好像欠了胖子的情，自己矮了半截，凡事讓著胖子。吃東西先可它吃，自己吃剩下的。吃菜餑餑它吃餡，自己吃皮。喝水它先喝，然後自己再喝。有時候，傻蛋覺得自己太窩囊了，就呲牙示威，在嗓子眼里哼哼著，一看胖子一抬爪，嚇得它麻溜躲遠遠的，不敢輕舉妄動，氣得它轉圈咬自己的尾巴，又拼命擴大地盤。
一天晚上，郝桂茹被院子里「劈了噗通」響動和陣陣狗吠聲驚醒，連忙推著辛老二︰老二，醒醒。你听外面啥動靜。
院子里傳來陣陣老鼠叫和「嗚嗚」聲。
辛老二下地穿鞋，順手輕輕推開西屋門，從灶坑拎著燒火根子就來到門口，就著外屋門上的玻璃往外一看，登時呆呆愣在那兒。
院子里，胖子正和一只紅毛大耗子拼戰，斗得難分難解。大耗子顯然打紅了眼，大有魚死網破拼命的架勢。胖子每次出擊，狡猾的大耗子先轉回身甩過長尾巴掄打，意在迷惑對方，而後回過頭呲牙咧嘴猛咬。大耗子尾巴鮮血淋灕，胖子的鼻子也滲出血跡，顯然兩敗俱傷。拼斗間隙，紅毛大耗子趴在地上，呼呼直喘，眼楮盯盯瞅著︰來呀。胖子凝神戒備，邊發出「嗚嗚」恐嚇聲︰你等著死吧。
貓鼠大戰，一旁可急壞了傻蛋，使勁掙月兌著鐵鏈子，邊狂吠不止。
又一輪激戰開始了。胖子率先發動攻擊，疾快如箭撲過去。大耗子一點不含糊，迅速迎戰。它們一經接觸，便撕咬在一起，大有一決雌雄之戰。混戰中，胖子尖利的銳爪抓破了大耗子的臉，大耗子也趁機咬傷了胖子的前爪。關鍵時刻，垂死掙扎的大耗子發出吱吱怪叫聲，請求增援︰我挺不住了。
叫聲未息，又一只大耗子打遠處飛快跑來，回應著「吱吱」聲︰我來也。
眼瞅著雙雄並戰，胖子處境岌岌可危。
千鈞一發之際，傻蛋拼命掙斷了鐵鏈，順勢把沖過來的那只大耗子攔腰截住︰小子，拿命來！只一個回合就把它摁在爪下，尖牙利齒狠命一咬，「 嚓」一聲腦漿迸流。一看同族慘死狗爪，紅毛大耗子驚魂不定，y 退不能。胖子則趁機一個餓虎撲食，忍痛按住了它，緊跟著使勁咬斷它的脖頸，一命嗚呼。
貓狗同仇敵愾，讓辛老二看呆了。
西屋，郝桂茹也在掀著窗簾看著。
東屋，辛老三、辛老四和老五也都在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