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所有人都到齊了,片刻之後,封閉全谷的結界便要開啟,富安有半刻鐘的時間,可以通過結界中唯一的傳送通道。
富安繃著個小臉兒,一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視死如歸,其實心里卻是七上八下的正在給自己做著最後的動員工作︰「越怕死死得越快……拼了,干掉一個夠本兒,干掉一雙賺一個……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最後富安終于找到一句讓他心安的話︰「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富安,你丫可是一群超級禍害教出來的,鐵定長命百歲禍害千年。」
「小安!」一位姿容婉麗的女子,給富安理了理衣服,伸開雙臂正要再抱抱富安,卻又怕弄壞了富安的化妝,已經抬起的手臂,只得無奈放下。
富安從天而降,來歷根本說不清楚,罪人谷中的男女,又是被廢了經脈命海無法生育,想要代表罪人谷參加大恩赦,只能冒名頂替,否則萬一要是查無此人,不等登台挑戰,怕便要被人「喀嚓」大吉。
這谷中與世隔絕,外面只知道有哪些人被送進來,至于這些年都有哪些人自然老死,根本無從得知。可富安身形尚未長成,這些死人雖然足有上百位,他能冒充的,卻只有一百二十年前死掉的一位名叫司南晨的前輩,這位當年被稱為「丹鬼童」的煉丹高手,是一位天生的侏儒,身量正與十二歲的富安相當。
此時的富安,須發皆白一臉褶皺,那模樣,便是用老態龍鐘來形容都嫌年輕——畢竟是個一百多年前就掛掉的老家伙,怎麼算都是壽元已盡,這妝化的,便是照著那只差最後一口氣兒的模樣來的。
谷中上空忽然一陣光華閃動,平r 里隱而不顯的結界,忽然現出形狀,一道粗大光柱自空中投了下來。
「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哥是禍害……」富安念念有詞的走進光柱之中。
光柱似乎感應到有人進入,突然光芒大作,待到光柱散去,富安已經到了谷外。
那光柱將富安帶到了一方高台之上,淡藍s 的光罩籠罩了整座高台,台上只有一位神氣完足的錦袍大漢候在那里。
台下已經坐滿了觀眾。
「咳,咳咳!」一亮相,富安便是一陣兒帶著哮喘音兒的咳嗽,手中雪白的棉帕,很快便被一片殷紅浸透。
看得對面那位眼角兒一陣抽抽,腳下不自禁地向後蹭了兩步,生怕被眼前這位癆病鬼給傳染了。
台下也是一片嘩然,見過老的,就沒見過這麼老的,什麼叫老到掉渣兒,這位就是了,那拄著根兒拐杖都哆嗦得跟個篩子似的,這還用打嗎,怕是再等上片刻,他自己就一命嗚呼了。
「好多好多肥羊啊。」看著台上台下的這些位,富安已經完全進入了狀態。
這是富安在戰前給自己定下的策略。兩軍對陣,有所謂兩強相遇勇者勝,富安很有自知之明,與地元境高手相比,自己便是連小強都算不上,兩強相遇勇者勝的前提條件都不成立,若是以戰士的心態去與對手拼氣勢比斗志,基本跟自殺沒什麼區別。是以一開始,富安便將自己今天的角s 定位成了一名騙子,這些年勤學苦練的一身練體本領,不是作為搏殺技能,而是作為行騙的手段之一。
「叮!」一聲輕悅鈴響,雙方甚至都沒有通名報姓,主持比賽的司儀,便搖響了賽鈴。
比賽,哦不,是演出,開始了!
那錦袍大漢眸中j ng光一閃,正要發動,便見對面那位咳了半天的癆病矮子,突然叫道︰「且住!」一張口,隨著那出口的話語,又噴出一口黑血。
一看那血液顏s ,錦袍大漢便覺胸中一陣煩惡,忙閉了呼吸,免得被那污敗病血傳染了什麼瘟病。
便听富安用那仿佛嗓子眼兒里含了口痰的聲音道︰「來者通名,我司……咳咳……南晨,不戰無名之輩。」說話間又是一口污血噴了出來,這一回,那血液之中,明顯帶著絲絲縷縷的黑s 異物。
那錦袍大漢急忙將身子側轉過去,避開那吐血的方向,急急吐出倆兒字兒︰「南誠!」說完後卻是再不開口,緊緊閉住口鼻,唯恐吸入一絲染了那污血氣息的空氣。
富安側著耳朵,皺吧著一張老臉,那面上的表情,便仿佛一位已經老得耳聾眼花卻還不服老的老人家,明明听不清楚,卻還偏偏不肯承認,半蒙半猜著道︰「南憎?哦,好名字。」
南誠一听人家把自己名兒給改了,有心開口更正,卻實在不想再吸入那帶上了污血氣息的空氣,只別扭得他抖著一雙眉毛,面上煞氣升騰,憋得一張白臉成了茄子顏s 。
見台上兩人遲遲沒有動手,台下觀眾已有人聒噪起來,恨不能替南誠上台,一腳踹死那浪費自己感情的老掉渣兒。已經連著幾屆大恩赦,明知必輸的罪人谷,都是派出那些壽元將近的老人家來充數,可也沒見過老得這麼天怒人怨的。
「咳,開,咳咳咳……始吧!」這只有倆字兒的一句話,被富安說得那叫一個支離破碎。
听著那帶著痰音兒與哮喘的聲音,南誠惡心的又是一陣兒面皮抽抽,右手一抬,還不等他發動攻擊,便見方才還是「來者通名,不戰無名之輩」的前輩高人,撒丫子便向擂台外面沖了出去,結果一頭撞在那藍s 光罩上,給彈了回來。
這結界可是能夠擋下地元境強者全力攻擊的,強度可想而知,這一頭撞上去,比撞牆的後果更加嚴重,那彈回來的身軀還在半空,一口血霧便噴了出來。
大伙兒只見那位已經老到掉渣兒的矮子,躺在地上,身子一邊兒抽抽,一邊大口噴血,眼瞅著是不活了。
全場目瞪口呆︰這是要自殺嗎?
南誠眼角抽抽著站在那里,抬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放也不是抬也不是,也不知是不是該繼續打下去。
富安躺在地上,身體的抽抽越來越弱,忽然猛地一下哆嗦,便沒了動靜。
「死了?這就死了?」所有人都傻眼了。
南誠面皮抽抽的都五官扭曲了,這算怎麼檔子事兒,就這麼死了,這不成心惡心人嗎?
司儀也傻眼了,這該怎麼宣布挑戰結果?挑戰者自盡成功?
就在大家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的時候,那帶著哮喘音兒的咳嗽聲又響了起來。
「咳,咳咳!」富安費力的撐著地面,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那樣子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再次倒下。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反應過來的人群,瘋狂叫囂起來——這一定是回光返照,再不下手就沒機會了。
「沒死嗎,那太好了。」南誠笑了,那是一種貓抓到老鼠後,卻不立刻吃掉的好玩神情。
再次抬起右手,食指指尖金光一閃,一道光梭月兌手而出。
「嗯?」南誠一愣,沒中?
便在南誠發出攻擊的瞬間,仿佛要將肺葉咳出來的富安,身子正被咳嗽牽動,那sh 向他肩膀的一梭,險之又險的擦著肩頭飛了出去。
「噗!」富安剛一站直,一口血霧便又噴了出來。
「咻!」又是一道光梭sh 了出來。
剛剛噴了一口血的富安,腳下一軟,向著斜前方踉蹌了一下,那一道sh 向他腳面的光梭,擦著他的腳踝sh 到了地面,這一下踉蹌卻是沒收住腳, 連著幾步向前搶去。
南誠眼角又是一陣抽抽,雖說這兩梭被他躲過有些偶然,可對著一位垂垂將死之人,竟然連著兩次失手,今天無論輸贏,自己都會成為同伴譏笑的對象。
再次抬起手臂,食中二指的指端,同時金光一閃,兩道光梭直取富安的招風雙耳。
「砰!」一聲重物砸落的聲響,讓眾人眼角兒齊齊一跳。台上那位向著斜前方踉蹌數步的老矮子,終于體力不支,右腿一軟,單膝重重磕在地上,這一子自然一矮,兩道擊向雙耳的光梭,擦著他的頭發穿空而過。
又沒中?南誠忽然有種中邪的感覺,便仿佛那一次他連輸五十九手的賭博一般,邪x ng,太邪x ng了。
「咻咻咻咻咻……」一抬手,這一回是五指齊閃,一排五道光梭便掃了出去。
「殺死他,殺死他,殺死他!」看著台上那老得隨時可能斷氣兒的病矬子,被連串兒光梭攆得滿台亂躥,便仿佛一只想要飛翔的肥母雞,在玩命撲楞著翅膀,卻總也飛不高一樣,那無比滑稽的身影,讓一個個平r 里說話都要細聲細氣兒以顯示自己高貴教養的貴族們,獸血沸騰了。
南誠眼皮兒突突直跳,邪x ng,太邪x ng了。大家都以為這一出是他在故意戲弄對手,他自己卻清楚,這些光梭雖然不是沖著能要人命的要害去的,卻也是廢手廢腳的打法兒。他今天接到的命令就是虐殺立威,需要的是對手那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嚎,而不是喜劇一樣的雞飛狗跳哇哇亂叫。
富安眼皮兒也在突突直跳。
「玩真的了!玩真的了?」看著腳下那被打成了篩子的黑菱石地面,富安只覺得自己是被人拿著AK47掃sh 。
平r 里在谷中的那些個訓練,雖然看起來鋪天蓋地聲勢駭人,可那幻術光雨並沒有真正的殺傷力,實體攻擊的弩發石矢,速度又無法與真正地元境高手的攻擊相比,況且那石矢便是真的sh 到身上,也能用伐體術硬扛下來。
富安又看了一眼腳下坑坑窪窪的黑菱石地面,這種其貌不揚的黑s 石頭,被《傾天策》中的《金石篇》描述為「可受百斤重斧力劈而不裂」,此時卻連一光梭都扛不下來。
「這他母親的是AK47的sh 速,巴雷特重狙的殺傷啊!哥就一練硬氣功的,這r 子……沒法兒過了。」富安愈想愈覺得委屈,「太欺負人了!」
更何況……富安看著南誠一直垂在身側的左手,心里更是郁悶得沒邊兒了︰「哥現在是被人一只手打十個啊!」
「咻咻咻咻……」又是一排光梭掃了下來。
「啊!」富安捂著兩腿之間,發出殺豬一樣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