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奇看著自己的王旗,一陣怔怔之後,身子忽然不受控制的抖動起來。
「王上,王上!」侍從們都慌了神兒,這位已經吐血兩遍了,這要是再來一次……
南奇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經不能再動怒氣,可被人家在頭頂王旗之上題字留念……哥坑的不是爹,是天下……恥辱,絕對的恥辱。南奇越努力控制自己的怒氣,身子抖得就越厲害。士可殺,不可辱,更惶論一國之君。
南奇緊咬的牙齒間用力擠出幾個字︰「欺人太……噗!」話沒說完,又是一口黑血噴了出來,仰面倒地不省人事。
「我們,可以上路了?」禮國小王子睨著那輛被掀翻的馬車,哼著鼻音兒問了一句。
那些搜查車隊的戰修,此時只覺面上一陣火辣辣,哪還有臉再攔著人家的車隊,趕緊讓了一條道路。
車隊繼續前行。
不多時,禮國小王子所乘的那輛車子的車底,一幅梁架突然詭異的波動了一下,然後又動了一下,接著便看到整個梁架如同書頁一般掀了開來,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兒,從里面冒了出來。那一臉騙死人不償命的迷糊樣,不是富安又是哪個。
方才那位檢查這輛車子的戰修,與富安近在咫尺,卻沒想到,自己看到的空無一人的車底,根本就是一張逼真的寫實布景畫,他與要找的正主兒,只隔了一層布的距離。
這個世界尚未發展出富安前世那種照片一般的全寫實風格畫作,這種匆匆畫就,看在富安眼中無比粗陋的臨時畫作,已足夠讓他在這個世界以假亂真。甚至之前在谷中進行的那場百人圍堵,也被他多次用這種臨時畫就的布景蒙混過關。
阿蘭骨的直覺並沒有出錯,這騙子確實是躲在了這隊當先離開的車隊之中,甚至與那輛被掀翻的嫌疑車輛,只隔了一輛車子。他被欺騙的,是他那堪比妖獸的嗅覺。
在自己體味上做手腳,迷惑追蹤者的事情,在九州之上並不是什麼新鮮事。但能讓九州之上一十三位最頂尖的追蹤高手齊齊上當,可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在追蹤高手眼中,體味可不僅僅只是味道,還代表了一個人身上種種獨特的生命信息,這種生物體味中包含的獨一無二的信息,被追蹤高手們稱作氣息,可不是隨隨便便只弄出一種味道來就能蒙混過去的。
《瞞天篇》中的內容博大j ng深,可對于怕死成x ng的富安來說,卻還遠遠不夠。在得到《瞞天篇》後的五年時間里,富安又對其中的內容做了不少補充與深化,其中便有他自己發明的一項,能夠模擬出逼真體味的溶液,被他戲稱為騙子香水。這造假的可不只是味道,還有那味道中包含的種種無形信息。更確切的說,這是憑空杜撰出了一個並不存在的人類的完整氣息。
憑著伐體術第三重的修為,富安已可以輕松控制毛孔的開閉,屏蔽自身的真實氣息。出谷前,在封閉一身毛孔之後,又小心的在自己衣服的一角,撒上了一點騙子香水,偽造出了一個根本不曾存在的身體氣息。
那方染血手帕也是他沾染了騙子香水後,故意留下的誤導線索。
這是又一場j ng心策劃的騙局,用黑火藥制造丹爐爆炸趁亂逃出,只是這一出騙局的開始。
在谷中鍛煉出的那種對于危險的本能直覺,讓富安在準備逃月兌計劃的開始,便注意到了對自己順利擺月兌追蹤最有威脅的幾名家伙。
對于頂級獵修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奇直覺,富安早在谷中時就已有所領教,教他獸鳴口技的那位師父,就是那個年代最為出s 的獵修。
十三國的隨駕隊伍中,擁有叢林獵修追蹤直覺的,共有三位,阿蘭骨只是其中之一。
他們的直覺可不是嗅覺,只要幾滴騙子香水便能騙過。而如果在追蹤途中,其它方法獲得的追蹤信息與直覺相互矛盾,他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可偏偏,富安的真身,就躲在那堆誤導嗅覺的衣物旁邊不遠處,直覺再厲害,也只能判斷一個大致的模糊範圍,這j ng通他人心理的騙子,巧妙的玩了一出心理錯覺的把戲,使得幾位直覺高手,在看到那堆衣物後,將嗅覺判斷與直覺判斷相混淆,錯誤的以為自己的直覺也同樣受到了欺騙。
那藏在中衣中的小紙團兒,與題在王旗上的囂張話語,也同樣是在加強這樣一種心理誤導,用一種極其囂張的方式,讓這些追蹤高手相信,從一開始,自己便是一個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白痴。潛意識中自然便認為,那位戲弄了自己的超級高手,早已遠遁他方。卻不知自己的所有想法,根本就是這騙子事先算計好的。誰也沒想到,自己要找的正主兒,就在自己眼皮底下,隨著那車隊緩緩離去。
「吁!」富安耳中再次傳來車夫勒馬的聲音,忙將腦袋一縮,扯過畫布,遮住了身形。
這一回卻是真正的設卡盤查,所有離開罪人谷的車輛,都會被這些卡在必經之路上的戰修們,仔細盤查一番。
一路之上,車隊共經過了七次路卡的例行盤查。
在這段走走停停的盤查路段中,富安索x ng在車底閉目小憩。這些小插曲,早在富安的意料之中。便在開出那缺德丹方,讓人出去采辦的時候,富安便料定,這些人必定會趁機放出消息,在出谷的必經之路上布下天羅地網,只待自己給他們「解毒」完畢,便會立刻翻臉,把各條道路一封,給自己來個甕中捉鱉。
而事實比富安預料中的更快,十三國聯名簽發的九州通輯令,已經順著這張事先布好的大網,發到了沿途每一個路口、關隘、城埠、村鎮、港口……
九州大陸上群雄割據四分五裂久矣,根本沒有一個統一的政權,所謂的通輯令,也通常都是在本國有效。
自九州進入七雄十三國時期以來,這還是第一次發出由所有國家聯名簽署,在整個九州都有效力的九州通輯令。
更讓人驚訝的是這道通輯令的賞格︰舉報線索者,賞黃金十萬兩。擒獲、擊斃罪犯者,賞黃金百萬兩。
黃金百萬,這可是九州大陸歷史上從未有過的重賞。
「唔!」還不知自己已經成了史上第一通輯犯的富安,在車底愜意地翻了個身,心中竟忽然有些懷念起當初在谷中的那些時光,「現在的罪人谷,一定很熱鬧吧!」
此時的罪人谷,豈止是一個熱鬧。盡管已經不抱希望,可各國國君還是不約而同的下達命令,搜查本國所有的隨駕車輛;另一邊,那十三位要與「司南」騙子不死不休的追蹤高手,則一頭扎進了罪人谷中,想要在谷中尋找到一些與那騙子有關的蛛絲馬跡。
整個山谷內外,都是一片雞飛狗跳。
總共沒有多大地方兒的溫泉谷地,被上千戰修仔細的梳了一遍又一遍,便是一只蒼蠅都不放過。
那些豢養在地下溶洞中的鐘r 碩鼠,被一只只從地洞之中趕了出來。這多少讓幾位國君面上好看了一些,至少方才采買海量煉丹材料的錢,多少能找回一些了。
十三位立下死誓,要與那「司南」騙子不死不休的追蹤高手,也都下到了地下溶洞之中。作為谷中罪囚平時的居住之所,這里是最有可能留下那騙子蛛絲馬跡的地方。
「嗯?」正從一堆灰燼上邁過去的文梓修,忽然停住了動作,蹲來,探出兩根手指,自灰燼中拈出了一角殘紙。
「這是……」文梓修面露疑惑,那燒得只剩一角的殘紙上,畫著一條豐腴的女x ng大腿。
「這畫法……」看著那紙上,似乎是由木炭棒擦上去的黑s 線條,文梓修的眉毛擰了起來。
作為大陸上最頂尖的追蹤高手之一,文梓修的追蹤專長頗有些另類,可以透過偽造的古畫與藝術珍品留下的蛛絲馬跡,追蹤到造假之人,幾次名動九州的造假大案,都是由他一手破獲,為了招攬他來御前任職,禮國國君甚至拿出了禮國歷代積累的藝術珍藏,在禮國王都成立了一間以他姓氏命名的文梓博物院,由他出任院長。
除了追蹤高手的頭餃之外,他更是這個時代九州之上屈指可數的書畫鑒定大師。可,就在這樣一個與世隔絕的山谷之中,竟然出現了他從未見過的全新畫法。
不知出于什麼原因,文梓修並沒有將自己的發現聲張,而是將那角殘畫悄悄袖起,若無其事的走向下一個洞窟。
前方的洞窟中,突然傳來一陣s o動。
文梓修加快腳步,一陣七拐八繞之後,便到了一處洞窟的盡頭,說盡頭還不確切,因為這段洞窟的盡頭,應該還有一個套洞,只是這套洞的入口,已被人用泥漿封死。
其它十二名追蹤高手也已聞聲而至。
看著那滿是灰塵蛛網的泥封,大家的心跳都有些加速。
這塵封了不知多久的秘窟里,到底藏了什麼?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中,泥封四分五裂,露出了後面的一眼黑洞,剛一到洞口,便有一股子極重的腐朽味道撲面而來。
進到洞中,眾人不由齊齊一個寒顫,好冷!
前頭開路的戰修,已經取出了一顆雕著繁復符紋的月石,稍稍輸入真氣,整個月石便如一輪明月一般,照亮了整座洞窟。
洞窟中,一排排石棺整齊的排成兩列,一直延伸到洞窟的盡頭。
這是……
看著石棺,一些人的眼中,已經燃起了火熱的眼神兒。
九州大陸厚葬成風,尤其年代久遠的古墓,陪葬品更是豐厚無比。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開棺」,進入洞中的戰修,便如餓了三天三夜的狼群一般,毫無形象的撲向了一座座石棺。
讓人牙酸的開棺聲頓時響成了一片。
可,當一座座棺蓋被打開後,整個洞中,忽然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之中。
棺中,無一例外的,只有一具具毫無價值的骸骨。
陪葬品呢?財寶呢?古董呢?
「棺首有字!」文梓修的聲音淡淡響起,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動過一下。以他的文物鑒賞能力,幾乎是在看到這些石棺的第一眼便知道,這些根本不是什麼古代棺葬。
順著文梓修的提示,戰修們轉到了棺首,那里果然刻著一篇篇墓志碑文似的個人生平,應該就是棺中之人的身份簡介。
郎笑……這是五百年前被送進罪人谷中的一代梟雄,在大離朝國勢全盛之時,就敢謀反的狠人。
喬東……三百五十年前入谷,大離朝史上最大貪官。
場中響起一片嘈雜,大家都在交頭接耳的交換著各具棺首上的記載內容。這棺首上記載的,簡直就是一個另類名人錄。不過很快,這討論聲便低了下去,洞中的戰修都有些消沉起來。很顯然,這里就是在罪人谷中老死的囚犯的陳棺室,根本沒有任何油水可撈。
便在這時,那些漸漸低沉下去的議論聲中,突然拔起一個受到驚嚇的高音兒︰「啊,司南晨……」
「甚麼?」這個名字一出,阿蘭骨文梓修這一行追蹤高手,幾乎是瞬間電sh 而出,險險在棺首處撞到一起。
那棺首的墓志果然記載的是司南晨的生平,棺中那付孩童大小的侏儒骨骼更是沒法造假。再看那棺首上記載的生卒年,棺內的這位已經死了足足一百二十年了。
真正的司南晨在這里,那剛剛走月兌的老騙子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