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安天命……,開什麼玩笑!」
眼見那些黑斑愈來愈近,如同古老森林之中的行軍蟻,以不可阻擋的氣勢,將所有的火焰蠶食殆盡,侵至眉睫,穆山猛然暴喝起來,體內真氣蓬勃催發,凜冽呼嘯,體表涌起純粹耀眼的金光,凶戾霸道,恍如亙古以來便有的寂滅之火,無聲無息的將周圍的黑斑全部泯滅。
「管你是什麼神魔妖鬼,欺到我頭上來,就要有隕落喪命的準備!」
穆山右手的闢邪高舉擎天,那燦燦金光,無聲的穿透黑斑以及湖水的阻擋,恍如天地之間最為純粹的光芒,佔據了所有人的視線!
四周一片黑暗,唯有那縷金芒,無聲而又暴虐,不可一世的從浮游巨大的身軀上直劈而下!
世界仿佛陷入了無邊的寂靜里,沒有丁點的聲音,眼中所能看到的,只有浮游的大半身軀,如同逐漸融化的積雪,緩緩的朝著下方傾瀉。
「轟……」仿佛瀑布飛沖,組成浮游軀體的湖水,天河傾瀉般倒沖而下,在雪地濺起無數的水花,形成一片小型的湖泊。
「嘩……」穆山從湖泊之中探出頭來,吐掉口中的污水,四下環顧道︰「秀娘、雨塵、公瑾、伯符,你們在哪?」
「小兄弟,快從水里出來,晚了就來不及了!」
听到中年人的聲音,穆山回頭望去,但見他身如驚鴻,錦衣飄飄,掠水閃過,雙手各自抓著孫策和周瑜,朝著遠處急速逃去。
眼見周瑜和孫策都已陷入昏迷狀態,秀娘和雨塵不見蹤影,穆山心中頓時亂了分寸,病急亂投醫的請求道︰「前輩,還有兩位姑娘是我的同門師姐,還請前輩施以援手,請將他們一並救出!」
「來不及了……」
幾乎同時,穆山只覺身下的湖水仿佛活了過來,不停的旋轉,帶著他朝空中飛掠而去。
「小兄弟,快用你方才那一劍,刺它心髒處紅熊身影,那是浮游的怨念濃縮而成,只要將它驅散,便可逃過今r 一劫!」
「方才那一劍……」穆山嘴角微微抽動,此刻他的經脈里,魚腸劍氣所過之處的穴竅,正自隱隱作痛,酸脹難忍,若是再來一劍,浮游會不會死他不知道,他自己肯定會經脈寸斷而亡。
中年人也隱約猜到了穆山的狀況,大喝道︰「……快逃,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逃……」穆山四下環顧,仍是不見秀娘和司馬雨塵的身影,焦急彷徨的喊道︰「你將我當成了什麼人,我又豈會拋下同門,獨自苟且偷生!」
「別自尋死路,沒有那一劍,你根本就傷不了他!」
「那又如何!」穆山深吸口氣,索x ng潛下水中,手腳並用,沿著浮游逐漸恢復成型的手臂,往上游竄尋找。
冰冷的湖水再次從四面八方淹來,冷得穆山只覺手腳開始變得僵硬,胸口堵悶y 炸。
黑斑逐漸歸攏,視線也逐漸清晰起來,水波蕩漾的前方,穆山依稀能夠看到一個被黑斑里三層、外三層,圍得密密麻麻的黑繭。還有一個隨水漂流,面s 慘白,黑發飛揚的窈窕身影,那對秀氣的眉,正微微緊鎖著,也不知是否陷入了噩夢之中,串串氣泡正從她微抿的朱唇中冒出,讓穆山極為擔心她會否就此溺水而亡。
「咕……」穆山想要張口吶喊,然而剛剛開口,冰冷的湖水便猛的朝他口中灌入,涼透心底,直y 窒息。
「唔……」穆山想要朝前靠近,然而雙腳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纏住,拼命的拉扯著他,令他無法寸進。
回首望去,只見無數的黑斑,凝練成索,彷如湖底的水草一般雜亂蜿蜒,將他團團捆緊,層層環繞。
穆山嘗試著掙扎了幾下,然而黑斑卻是愈絞愈緊,將他渾身的骨骼勒得咯 作響。
穆山的面s 從通紅逐漸轉為慘白,胸口憋得像是要爆炸了一般,口中開始往外冒出串串水泡,意識連同眼前的視線卻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舉目四顧,四周一片漆黑冰冷,頭頂滿是灰s 的詭異雪花,如雨落下,灑在身上,那刻骨的寒意,卻在心中蔓延開來。
前方,一點點黯淡柔弱的光芒,裊裊升騰,隱約間凝聚成秀娘的身影,仿佛流連在歲月的時光中,依舊散發著好聞的,淡淡的幽香,令人難以忘懷,難以舍棄。
那個近在咫尺,卻又像遠在天涯的身影,猶如一盞燈,在無盡的黑暗里,牢牢的吸引著穆山,令他煢煢獨行,一直往前,一直走下去,直到路的盡頭,直到能夠擁她入懷。
「出則成雙入成對,同甘同苦共依偎,生時同寢死同歸,無怨無悔塵與灰!」
「誰,你是誰……」穆山四下張望,卻是什麼都看不到,唯有之前的聲音,像是來自心底,來自靈魂,不停的在耳邊呢喃著。
「如此結局,也算不錯,至少能夠與她共赴黃泉,不負佳人的一片痴心。」
黑暗中,一個挺拔的身影突兀的出現在穆山的視線里,絲綢織就的白袍上,點綴著朵朵冷艷的梅花,一手撐著一把描繪梅花盛放的紙傘,一手提著一盞銀絲織就成銀河的燈籠,緩緩的從秀娘身旁走過,面帶淡淡的笑容,慢慢的朝著穆山走來。
「你,是你……馬鶩……」穆山瞠目結舌的盯著馬鶩的臉龐,結結巴巴道︰「我,為什麼會看到你,難道我是在做夢?……亦或是我就快要……死了?」
「莊周夢蝶,亦或蝶夢莊周,有何區別?」
馬鶩輕步緩行,渾身散發著不同于穆山的優雅和從容,仿若一個遍行紅塵百年,看透一切生死滄桑的濁世仙人︰「死?這個世上,能夠殺你死的,只有你自己!你認為自己要死了,那麼便是要死了。而她,也會跟著你一起死,在這片永遠冰冷,永遠看不到光明的黑暗里,等待著不知何時方能出現的輪回。」
穆山往前靠近一步,依偎著馬鶩手中的那盞燈籠,仿佛那一絲微不足道的溫暖,成了他在在這里的生命之光︰「這里……,這里是哪里?」
「冥界,人生之路的最後一程,過了這里就是y n曹地府。」馬鶩回首眺望,眼中有著深深的不甘和眷戀︰「走完了這段最為漫長的黑暗,等待你的,就是一個全新的開始。拋棄你所摯愛的一切,父母、兄弟、妻兒,重新開始漫長的一生……」
「拋棄一切……,娘、丫頭、秀娘、長生……」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一幕幕生動的往事,如雲煙一般,不停的在穆山的心間暈染開來,而後又匆匆的散去,留下最為冰冷的絕望︰「不,我不想忘記他們,我不要忘記他們……」
「那就回去吧,好好的活下去!」
「回去,怎麼回去,回哪去?」穆山彷徨四顧,始終找不到任何的道路︰「即便能夠回去,那又如何?我已經盡力了,可我不是他的對手……」
「不要小看這幅軀體所蘊含的力量,他的可怕是你永遠無法想象的,哪怕僅僅能夠調動九牛一毛,也足以令一切神明戰栗畏懼!」
馬鶩捂著自己的心房,微笑道︰「問問它,你真的盡力了嗎?」
「這盞燈,陪伴了我百年的光y n,現在它屬于你了。拿著它,它會帶著你離開這里,只要你心中還有一絲的希望和執念,它就會一直燃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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