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那一戰過後,江歸帆一路向南飛奔,也不知跑了多久,大概有幾百里路了吧。大戰一場,又跑路一個下午,他已經力竭了。
他回味著今天的經歷。第一場生死之戰,第一次辣手殺人,第一次親身感受過了勾心斗角,第一次孤身在這荒郊野外,第一次感覺到了真正的孤獨。終于一個人走上人生的道路,他感觸頗深。
滔滔江水向著東方一瀉千里,西邊的夕陽散發著蒙蒙紅光,看著這如一條龍般的江水朝向東方滾滾流去。
他忽然靈光一閃,如果我也如這江水一般朝東方走去,黃昏在背後為我送行,那麼明天清晨旭r 是否會來迎接我呢?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不再多想,他對著這大江坐了下來,調整自己的身體狀態。今天他的身心都過于疲累了。
不知多久,他醒轉了過來,朦朦朧朧的睜開眼楮卻發現前方有一道人影,天已經黑了,江歸帆的意識又是這麼模糊,竟然沒看清這道人影是如此的嬌小。他跳起來,拔出長刀,大喝道——
「誰!?」
那人好像嚇了一大跳,委屈的說︰「干嘛這麼激動不認識我了啊。」竟然是稚女敕的女聲。
江歸帆這才看清楚,暗罵自己神經太過敏了。收起長刀尷尬的說道︰
「海棠,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我跟到這里天都黑了,你坐在那里休息我也沒吵你,誰知道你一醒來就嚇唬我一天沒吃東西都餓死了。」
眼前的小女孩紅衣飄飄,如同海棠花一般的嬌艷,臉龐紅彤彤的,一臉的委屈惹人心憐,不是江心棠能是誰來?
江歸帆大夢方醒般的一驚,「不對,難道」
話到一半他又止住了,j ng惕的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他看著這個小女孩,暗自嘆了一口氣。那樣冷酷場面她一定看到了吧。
「你說什麼?」
江歸帆的臉上終于露出笑容。「沒什麼你不是餓了嗎,我去找點吃的東西給你。」
四周都是荒郊野林,誰知道這是哪兒?唯一的參照物就是這長江了,可是取出地圖對照著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這是哪兒。
當務之急是找點吃的東西,先把這空蕩的胃袋填了。這荒郊野外的野果野味也不少,不至于餓死了。
江邊不遠處升起一簇篝火,一個少年和一個小女孩在那里細嚼慢咽著兩條烤魚。
江歸帆終于開口了。「海棠你何必跟我出來?在這荒郊野外的吃也沒啥吃,睡更睡不好,你待在家里多好?」
海棠的語氣很倔強,「那你干嘛要出來?你不喜歡江家可以跟我們一起回去金陵啊,這幾年過得不好嗎?」
江歸帆默然,對著一個小女孩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
「我總要出來闖一闖的,不可能一直留在那里還有你,我知道你喜歡那樣的生活,可是你總要長大,你也會變的。」
海棠的聲音更大了。「才不信你!」
這聲音帶著更多的是委屈,心酸,還有幾分哭音。江歸帆一抬頭,海棠已經抱著腿開始哭了。
江歸帆感覺自己的心似乎被針扎著一般刺痛。現實對一個孩子來說實在太殘酷了。
星空那樣的璀璨,柔和的月光照在那個啜泣的小女孩身上。這星辰,月光,是那樣的純淨,那樣的清冷,仿佛在陪她哭泣,撫慰她幼小而脆弱的心。
不久哭聲就停下了。江歸帆發現她竟然睡著了。
也好吧,希望她醒來以後就忘了那些亂七八糟的破事。對她來說,單純的幸福才是應該擁有的。
江歸帆把自己寬大的長袍蓋在江心棠身上。深秋的夜實在太冷了。雖說四階武者不在乎這點溫度,可對待孩子還是小心點的好。江歸帆想連夜把海棠送回去,但是他連現在人在何處都不知道呢。只能等到天亮走一步看一步。
「真窩囊!」江歸帆狠狠朝火堆啐了一口唾沫。
盤膝坐了下來,他準備打坐一夜。若是他一個人睡下去也無妨,可是海棠還在那里熟睡著,他至少要保持一半的j ng惕。
寂靜的林子里,只听得一聲低沉的,蒼老的無奈嘆息。
次r 清晨。
江心棠蹲在江邊嚶嚶的哭泣著,余中站在一邊,卻是默然無語。江上還飄著淡淡的血跡。
這一切都是那麼突然。黎明,一直隱藏在暗中的殺手終于在天亮前爆發,江歸帆為了保護江心棠硬抗了這七階力量的蓄勢一擊,直接口吐鮮血倒飛出去掉進江里。江流很湍急,江歸帆順著江流不知飄走了多遠。以余中九階頂峰的修為也未曾察覺到那個謹慎的殺手。那殺手一擊功成就要遠退,結果自然是立斃在余中的掌下。
余中感覺有些不對勁,突然抬頭看向天空,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小姐,歸帆沒有死,他順著這江流到了別的地方。」
海棠愣住了。「真的?」
雲層上。江雄一只胳膊抱著江雪環,另一只手掌散發著奇異的波動,那奇異的能量波動正連接著下方在「順著」江流飄蕩的江歸帆。
「父親,你要帶他去哪里啊。」江雪環比江心棠還要小一歲,卻顯得比江心棠鎮定一些。看著江歸帆失去意識的身體,她除了眼神擔憂以外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因為父親江雄一直跟著,她也不至于太揪心。
「帶他去找一位江家的前輩。當年我和帆兒的父親都曾受過這位前輩的指點。」江雄微笑對女兒說道,在家人面前他從沒有家主的威嚴。看著江歸帆,心說︰你以為你這點修為出去能闖出名堂來?孩子,你還早著呢。
崇明島岸邊。長江的水流中間,一個男孩腳踩著江流,在那里練太極拳。奇異的是,在他的腳下隱隱有個太極圖,江流到這里竟然是繞過他的身體以後再向著東方流去。如果不靠近細看還真的發現不了。
自從江凌雲發現他是什麼什麼「先天水靈之體」以後就讓他這麼修煉了。現在他想起江凌雲那別扭的表情心里都覺著毛毛的一陣不自在。
「什麼玩意兒,屬于水屬x ng神獸的體質?我還不是人了不成。」
怪不得江凌雲如此吃驚。先天水靈之體是專屬于水屬x ng神獸的體質,這種體質對水的親和度遠遠超過他人(或獸)。以此江天瀾當年不過六歲多就完成武者的體能築基訓練。
在他學習泅水之前,訓練進展不過一般般而已,但他開始游泳訓練的時候進度大大加快,全賴于這先天水靈之體,他一入水就自然融合水靈j ng氣,修煉進度遠非常人可比。
他的修煉方式確實不能僅僅以人類的修煉體系來度量。因為他的體質早已不屬于人類所能掌控的。涅磐之路,通天之路,他只能靠自己的模索領悟。當然,在這之前,他修煉血肉之軀足矣。說他是「神獸」也不為過了。
崇明島岸邊,一只兩尺長的小白虎睡眼惺忪的趴在那里曬太陽,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極具靈氣,感覺它的智慧是和人類不差多少。
若是修煉界中人看到這只白虎恐怕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即使是現在江天瀾想起江凌雲當時那見鬼一樣的表情都有一種噴出來的沖動。
九州四大聖獸之一——東方白虎!(注一)
江凌雲早就知道崇明島上隱居著白虎。四大聖獸之一,九重天的至尊聖獸,隱藏在崇明島某一處的空間秘境。他也從來沒指望過能在這里見到。
眼前這只小白虎明顯是剛剛出生沒幾年的。三年前的秋天,這只小白虎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對江天瀾異常親近,對其他人卻總是齜牙咧嘴,從不靠近幾分。江天瀾每天中午回去以後海龍村它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江凌雲的解釋只能是——這小子的體質算是「神獸」那個類別的,所以「同為」神獸自然親近。
因為丹田的異常不能修煉內功,江天瀾只能純粹的磨練**。他雖然能簡單的驅動天地元氣,但體內沒有真氣,傳統意義上的戰技他是難以修煉的。所以江凌雲教他的武功除了太極以外,就是源于少林的外功。
尋常意義上的武術戰技是內功心法兼外功招式,但江天瀾無法修煉真氣,而玄功外相驅動的天地元氣在目前也做不到得心應手。江天瀾的外功修煉至少到了四階,但真正的戰斗力也只是堪堪二階而已。和天賦平平的人比起來也好不了太多。對于他這等天賦的人來說實在有些尷尬。
這也算是有得必有失,他擁有了神獸的修煉體質,就要歷經神獸成長的種種磨難。在初期,他就只能靠純粹的外功體魄戰斗。
江天瀾正要收功,卻感覺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他朝著這無比熟悉的江水望去,卻見到從長江上飄來一個人,那人的左肩有一個巨大的創口,血液已經凝固了。
江天瀾很吃驚,過去把那人救起來,拖到崇明島岸邊,急忙喚江凌雲來看看。
「只是外傷,沒有傷及內髒,傷的雖重,可也沒有x ng命之憂。把外傷包扎好,修養幾天就沒事了。」江凌雲很平淡的說完這幾句,眼角的余光卻穿過了雲層,讓某人的頭皮一陣發麻。
海龍村。村長家中。
「哎呀帆哥你醒啦。」
江歸帆一睜眼看到的就是江心棠的俏臉,她的一雙大眼楮依舊是那麼靈動有神,前幾天的事情似乎沒有給她留下什麼y n影。
「他既然醒了就已經沒事了。」江雄的妻子蕭青玉和江明的妻子雲蓮從屋外走進來,這幾天就是她們在照顧昏迷的江歸帆。
「多謝你們了,江氏宗族會記得你們這次相救的恩情。」余中捻著胡須,笑眯眯的。江歸帆已經沒事,自然是皆大歡喜了。
「好說好說,往上數個十幾代我們還是本家兄弟。」江天瀾嬉皮笑臉,此時的表情頗有些江明的風範。
「」
江歸帆看著眼前一副合家歡樂的情景,一陣茫然,難道我剛剛做好拼搏的準備,就又要安定下來了嗎?
崇明島。江雪環正抱著一只兩尺長的小白虎在那里玩耍。江雄和江凌雲站在一邊敘話。
「前輩,歸帆這孩子以後就交給你了。」江雄在江凌雲面前神s 十分恭敬。江凌雲不但是家族前輩,更對他有點撥之恩。
「你倒真是好算計,把江令的兒子送到我這里來了。」
「他命運坎坷,還請前輩多多擔待著。」
江凌雲沒有再說什麼。轉頭看向一旁的江雪環,「j ng靈嗎不曉得你是從哪里找來這麼個女兒。」
懶洋洋的小白虎突然抬起頭來,對著前方的長江低吼幾聲。江雪環順著它的目光朝江水里望去。卻見一個少年,踩著水,從長江上飛奔而來。
滔滔長江不知在這大地上流轉了多久,誰可知,這條橫跨九州的大河守護這片大地已經多少萬年了。似乎是守護,又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終于再相聚了嗎?這般情景,已不知等了多久了。八千萬年的歲月,封印在長江下的龍軀里,留下的點點執念,終于渺渺散去。
注一︰這里關于四聖獸的設定和神話中的不一樣,東方白虎屬金,北方朱雀屬火,南方玄武屬土,西方青龍屬木。與神話傳說中的原型差異偏大。